由于是半夜,整个长厅里只留有几盏蜡烛照明,得亏是狼卫们反应迅速举着火把迅速赶来,才照亮了厅内光景。
兰蒂芙看得清楚,除了包围现场的狼卫,当中正是斯蒂比约恩、西格德与拉加莎三人。拉加莎与西格德互相搀扶着面对怒不可遏的国王,兰蒂芙搞不懂他们有什么好扶的,不会是受伤了吧?但从身上的模样看不出来啊。
“我与西格德一同长大,生死与共,我也是他的家人!”拉加莎梗着脖子冲国王吼回去,“命运与荣耀将我们共同维系,我永远不会对他坐视不管!”
嗐,兰蒂芙酸溜溜地想,说得还挺动人。
“你这嘴还挺能说啊!你该不会怨我小时候没把你直接许配给西格德吧?”斯蒂比约恩口吻中又是嘲讽又是无奈,“就算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们父子间的家事也没有你插手的余地!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理由半夜擅闯国王居所,按律按礼都该处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句明显是对在场狼卫发号施令,“动手!”
顿时兰蒂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冲突终究还是不可避免——西格德与拉加莎对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亮出兵器与围上来的狼卫们短兵相接,铿锵碰撞声回想在厅内。斯蒂比约恩被迅速护到后方,他圆瞪的双目布满血丝,鼻翼也在明显随呼吸扇动,看得出是气得不轻。
但……就算是效忠于斯蒂比约恩的狼卫也不可能真对王子下狠手吧……
兰蒂芙所料不差,即便是各个身手非凡的斯万格佛,面对西格德也难免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他似乎是刻意将拉加莎护在身后,让拉加莎在他与长桌之间相对安全的“地带”中挥舞双斧,虽然这也限制了拉加莎的杀伤能力,但确实能最大限度保证她与西格德都不受伤。
换做是拉加莎在前头,怕是早就被某个狼卫砍翻在地了。失去左膀右臂的西格德独木难支,也蹦跶不了多久。
果然,西格德一手大剑一手战锤端的是虎虎生风,加上拉加莎也战意高涨,包围他们的狼卫们在斯蒂比约恩在场的情况下更加畏手畏脚,终究还是让这对男女且战且退退到了大门口,甚至还打倒了几个狼卫,只是兰蒂芙看不出受伤的真实情况。无可奈何的狼卫们即便如此也只能用肉身做阻挡横在西格德外逃的路上,挨了刀也只能自认倒霉。
斯蒂比约恩也随着他的近卫逐渐逼近门口,就在西格德踩在门槛上时他大喝一声:“西格德!你给我听仔细了!!你要是胆敢跨出这道大门,我就当你是跟我断绝关系,老死不再往来!!”
居……居然要说到这种地步吗?兰蒂芙不知觉用手掩着嘴心想,斯蒂比约恩果真不是一般的生气,自己是不是该……
不,应该说,这种时候兰蒂芙无论如何也该出来露面,正常来讲外头这么大动静她早该被惊醒了,事后再嘴硬说自己睡得太死也还是会显得可疑。
于是她直接推开门来,这种时候任何响动都会引起所有人第一时间投来注意,更何况还是吱嘎作响的推门声。
兰蒂芙穿的还是不够多,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如果这样能够让她看起来更脆弱更紧张的话,也不是不行。
作为王子妃的兰蒂芙几乎时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兰蒂芙再次在内心向自己确认一次她此刻站出来的目的,然后平静地走向西格德。
“小心!”一个狼卫出言提醒,兰蒂芙也正好打算停下脚步,于是她就这么做了。
“所以,”兰蒂芙直直望着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慌张的西格德开口道,“即便明知我已怀孕二月有余,你还是要带着拉加莎远走高飞是吗?”
拉加莎立刻想开口辩驳什么,但张开嘴她才意识到兰蒂芙说得就是事实,她没什么可辩的。
语言的艺术不过如此,重点就在于利用言辞和口气进行微妙的煽动。
于是众人的目光刷地又转到西格德身上,竟然让后者感到了几分不自在。
这怎么说的跟他西格德在妻子孕期移情别恋现在又抛妻弃子似的?
“不,不只是拉加莎。”西格德舔了舔嘴唇局促道,他还是努力想要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我从吕加菲尔克各地召来的战士们,他们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当初找他们来不是为了让他们来做工!”吼完这句西格德看了眼拉加莎,和她交换了一个眼色继续大声道,“今晚是时候结束这烂摊子了,如果我的父亲将其视为对自己的挑战,我无话可说,总之我今晚必走不可,谁也无法阻拦我。”
“你不用讲这些大道理,我知道你早已对我厌烦。”兰蒂芙挠着下巴眼里成功积蓄起泪光来,“我以为怀上你的孩子多少能改变一些情况,但没想到,这个女人跟你一起回来了,我还是毫无希望。”说着兰蒂芙眼泪婆娑的双眼看向手足无措的拉加莎说,“我知道她跟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更何况她还英勇善战,忠诚勇敢,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但我也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幸苦组织建设队伍也不过是……想讨你的欢心,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你是因为这个才执意要离开的是吗?因为我实在太碍眼了?”
说到这里兰蒂芙的眼泪就在面颊上淌成两条亮晶晶的银带,即便是她想要止住也根本止不住。本来她只打算扯些半真半假有的没的,把自己塑造成情场失意被抛弃的怨妇,但没想到说着说着眼泪就突然汹涌而出,她就这么哭了起来。
嫁过来之后少说也是锦衣玉食,享受表面尊重,委屈什么呢?
她不是没什么委屈可述,反而正是因为太多太多又无人能懂,日久天长积郁已深,一时理不清千头万绪,只是抽泣着任眼泪滴滴落在衣衫前襟上,如此她也不用刻意去装了,谁会怀疑她已经因为丈夫的背叛而心碎崩溃呢。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拉加莎左看看右看看显得更慌了,拼命澄清道,“我跟西格德之间没有任何龌龊!他待我就像亲妹妹!我们是胜过血缘关系的家人!我比任何人都珍视这种牵绊,也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改变这种关系。”
突然有人十分不合时宜地偷笑了下,兰蒂芙扭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参与围捕的埃里克。他很快就肃容敛色板起脸,好像这样就能抹去他刚刚憋不住笑出声的事实。
西格德对好兄弟的反应是怎么回事自然心知肚明,他也是没想到,拉加莎撒起谎来也可以这样丝滑流畅,但她被迫说出这种话怕是心里不怎么好受吧?
“哈!家人!亲妹?”兰蒂芙冷笑声拔高音调,又往前走了两步,“谁家亲妹从早到晚跟哥哥寸步不离仿佛连体婴儿的?谁家亲妹次次上桌都得挨着哥哥坐占走本该属于王子妃的位置?谁家亲妹摆出女主人的架势来教我怎么做妻子怎么管束不懂事的小姑子?你以为别人都是瞎的傻的吗?你自己说的那些撇清关系的话你自个儿信吗!我知道你们自小亲厚感情深切,我本不想计较太多,但你们俩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吧?别人看在眼里又会怎么编排我?就算明媒正娶身怀六甲,也还是处处矮人一头?奴隶仆役们对拉加莎可比对我殷勤多了,哪个女人甘愿沦落为他人口中笑柄??”
兰蒂芙的质问不可谓不是掷地有声,在场许多狼卫早都放松下来兴致盎然看热闹,拉加莎慌乱地看向西格德,见后者也面露尴尬挤不出话,只好硬着头皮坚持:“兰蒂芙,我一向把你当成亲密的好朋友,认为你是配得上西格德的好女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朝我泼脏水?我已经说过我们之间不过以兄妹论处,西格德是个忠贞宽容的好丈夫,是你没有尽到妻子本分才将他推开的!”
“瞧瞧,我刚说什么来着?”兰蒂芙用力抹掉泪痕口气充满讥讽,“这不就摆出女主人的架势来训诫我了吗?我妻子当得如何轮得到你评判吗?你又有什么立场鉴定我的资格?凭着胜过亲妹的关系?那我不得不再问一句了,谁家亲妹有资格插手干涉兄嫂夫妻私事了?这是谁教你的规矩?更何况我们之间统共对话不超过十句,你好厚的脸皮,张口就说亲密朋友,我什么时候跟你做朋友了?我就是寂寞到死也不会跟你这种人做朋友!”
“够了!!”斯蒂比约恩垮着脸一声吼打断了兰蒂芙的控诉,无所谓,兰蒂芙心想,反正我也说完了。
“回到屋里来,儿子。”斯蒂比约恩推开挡路的狼卫走到西格德跟前,口气恳切道,“你的父亲和你的妻子,你真正的妹妹,还有你未出世的孩子都在这里,你的家就在这里,你还想跑哪儿去?你想冒险想旅行我都可以支持,但不是现在,我们都需要你啊。”
我不需要,兰蒂芙冷淡地想。
西格德早就把武器垂下显然是陷入相当动摇中,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拉加莎用力拽住西格德的衣襟冲他的耳朵喊道:“你的众多追随者已经在码头等你了!你不能背叛他们!”然后不由分说拽起西格德扭头就跑,还沉浸在狗血大战中的狼卫们一个不留神就被拉加莎钻了空子,躲避她斧头的空隙中便教她趁机脱逃,拉着西格德狂奔向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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