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维佳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立马眯成一条缝，“你不再需要我了？”

“呃，我是说，接下来的事我必须要自己搞定。”兰蒂芙揉了揉额角说，“没有恶意，但是我建议你现在不如回到艾沃尔身边去，她肯定比我更需要你。“

“等等，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的吗？”维佳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神态焦虑起来，“保护你是艾沃尔交给我的命令，你记得吧？”

“记得啊，我想说的就是你现在已经完成了任务。”兰蒂芙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说，“你可以回去交差了，这不是好事吗？”

“开什么玩笑？我要交差必须带着你回到艾沃尔面前，你现在是在装傻吗？”说到这儿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冲维佳撇撇嘴按捺住暴躁又问，“你又有什么打算？跟这些狗有关吗？我不能参与吗？”

兰蒂芙低头瞧了瞧手上牵着的猎犬缰绳，神态有些为难，于是维佳又追问：“你不会是想独自领着这十三条狗和七个猎人去追捕仇人吧？”

“我……”兰蒂芙话到一半嘴角僵硬地抽了抽，维佳立刻震惊于自己说中了，没等她继续反对兰蒂芙抢先开口道：“听我说，你现在回去复命要比一切结束之后再见艾沃尔要明智，现在离开你还能告诉艾沃尔我身边有十三条猎犬和七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但若是等尘埃落定，你可能就真的一个借口都挖不出来了，所以你要是真怕艾沃尔怪罪，那么现在就走。”

“我不明白，”维佳眉头一拧又暴躁起来，“为什么唯独我必须离开？你不说明白我绝不离开！”

兰蒂芙扶了扶额头，在维佳凌厉视线的逼迫下她不得不做出让步。

为什么维佳如此纠结任务是否完成，是否能和艾沃尔交差，恐怕跟那个传闻有关。

有流言说维佳当日通过的斯万格佛的入团试炼，过程其实比传出去的还要不堪一些，不只是到达终点后射了几箭全脱靶然后迅速昏倒，还得艾沃尔把她带下山这样而已。也就是说许多人对维佳能加入战团这件事感到极其不服气，不相信她的实力真的达到了入团标准，怀疑是艾沃尔刻意放宽测试标准就为了让她入团。

所以维佳一定很想拼命证明自己吧，这本也不是坏事，但现在却让兰蒂芙感到十分头疼。

“我……我确实打算去追捕韦兰，经过这几天的打探，我可以把他的藏身范围锁定在阿瓦斯尼斯南方的一片树林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不可能放任机会从我手中溜走。”兰蒂芙顿了顿重重叹了口气眼神也锐利起来说，“我们这么大阵仗找人虽然可靠，但对方察觉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溜走，或者死活呆在藏身处不肯露头，这样我不是等于白忙活一场？”

“那你……”维佳将兰蒂芙上下打量一通表情越发难以置信，“你打算拿什么勾引目标出来？不会是……你自己吧？？”

从兰蒂芙眼神飘移的情况来看，维佳再次震惊自己居然又说中了。

“你是疯了吗？？”维佳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的问题摁住兰蒂芙的肩膀就急问道，“你身上伤还没好全，行动都不便，你拿什么单独面对身经百战的韦兰？这不是去送死吗？艾沃尔要是了解了前因后果非得弄死我不可！”

一听这话兰蒂芙心头先是泛起了一丝得意，接着立刻冷静下来告诉自己维佳这样说肯定是因为她实在太紧张了，既然如此……

“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可别怪我。”

兰蒂芙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维佳疑惑地皱起眉时，她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来自后方的动静，那是某人突然进行大动作时衣料互相摩擦发出的声响，维佳立刻伸手摸向腰间匕首同时用最快速度转身，然而才扭过头就是当头闷棍砸在脑门上，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正好倒进早有准备的兰蒂芙怀里。

兰蒂芙抱紧了维佳和刚刚下黑手的男人对视一眼，后者立刻问：“接下来怎么处理？”

“拖到最近的馆子里，给老板塞点钱。”兰蒂芙说着塞给男人几个钱币说，“不管是男是女都警告对方老实点。完事儿后快马加鞭来汇合，我们马上就动身。”

男人愣了愣，点着头接过钱币塞进兜里，转身将昏迷不醒的维佳扛在肩上走向街道另一头，兰蒂芙看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这男人是她在跟维佳对话前特地从七个猎人里找出的有过丰富战斗经验的一个，和他约定好了暗号该动手就动手，为了就是防止维佳不依不挠不肯放自己走，当然，但凡可以的话兰蒂芙都不愿意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是她已经做到这一步，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破坏她的复仇计划。

此时她脑中突然闪过艾沃尔那冷峻漠然的面容，虽然具体是谁说的有些记混了，但她确实听过很多次他人评价艾沃尔为了童年深仇大恨已经把自己扭曲成非人怪物，走上歪路要吃大苦头的。之前兰蒂芙虽不高兴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现在——现在她了解了。

经历过才会懂。

更何况她遭遇的事还不如艾沃尔九岁时一晚上十分之一的惨烈。

兰蒂芙用力甩了甩头把杂念赶出脑海，她看了眼自己手上还算崭新的木制拐杖，拄着它迈开大步尽量快地朝马厩走去，没错，她还租了几匹马，一方面是由于她确实报仇心切，能快当然要更快，一方面虽然这次的猎物不如动物会跑，但也要尽快封锁他的退路才行，所以坐骑还是必须的。

骑上马背后兰蒂芙环视一圈差不多各就各位的猎人们和猎狗们，再次想起了艾沃尔，但是这次和之前不一样，这次她对此时不知身在何处忙碌的艾沃尔产生了深深歉意。

维佳那样着急完全情有可原，因为兰蒂芙的计划确实是太过冒险，运气不好她会死得很难看。

所以艾沃尔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经历了诀别。

对不起啊艾沃尔，原谅我不辞而别吧，兰蒂芙咬着下唇心想，这仇我必须要报，现在立刻马上，多拖一刻对我的身心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煎熬，活着也好似行尸走肉没有意义，如果——如果届时我能平安归来的话——

我发誓我会好好补偿。

兰蒂芙最后望了眼约尔王长屋所在方向，扭头帅气鞭子纵马冲出城外，身后猎狗骑手鱼贯而出穿过城门，扬起比人高的雪屑与烟尘。

*

“你说现在就行动？”

刚走出马厩的约尔就被迎面气势汹汹走来的艾沃尔“堵”住去路，然后直接抛出了要求——立刻出兵消灭阿瓦斯尼斯家门口那座小岛上的阿格德尔人。

于是约尔表达了相当吃惊，他寻思怎么的也得等一天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反应再决定后续反应不迟，没想到刚回家就被艾沃尔催促出兵。

“等一下，”约尔伸手阻止艾沃尔继续说下去，“我们见到了科约特维，他和他的人保证那解药今天内会起作用，所以我决定——”

“等深夜再看情况？那就迟了！”艾沃尔加重语气反驳道，“那什么解药就是科约特维用来欺骗你的缓兵之计，我的人侦察到对面岛上的阿格德尔人已经在清点兵器生火造饭，你不会不知道等他们吃饱喝足，会做什么吧？”

“什么？”卢夫文娜立刻挤上前满脸震惊问，“岛上……等等你怎么知道岛上有阿格德尔人？”

“这是重点吗？你们居然敢让阿格德尔人陈兵门口这种奇事我们可以过后再议，”说到这里艾沃尔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又道，“现在是领主做决断的时候了，约尔王，阿格德尔人不只是在你家门口岛上屯兵，哈维克船坞比平日多增了一倍兵力，还从别地运送来了两船兵器盾甲，现在岛上的驻军动了意味着什么……”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约尔王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多少失了平日风度，他看了看周围实现扫过妻儿，努力恢复了镇定。艾沃尔抱着胳膊好整以暇一排镇定，悠然开口道：“岛上有异动是我在你们离开之后侦察所得，至于哈维克船坞，那里本来就是佛恩伯格探子们的长期监视目标，你对我们的安排有什么意见吗？”

“啊，不，”已经冷静下来的约尔王摇摇头，又沉重呼出口气说，“我会先带人上岛看看情况，如果却有敌情，我当然要将其尽数消灭，”接着他转向忐忑的卢夫文娜道，“夫人，你先替我在这里点好兵船，接到我的信号后就上岛与我们会和，也许我们今晚就能占领哈维克船坞。”

哈蒙德见状立刻上前主动请缨：“父亲，我……”

“你住口，”哈蒙德话还没说完就被约尔打个手势噤声，“你什么身体情况还要我重复吗？叫你弟弟来帮助母亲，你正好借这个机会熟悉熟悉主持战事政务，这还只是一次小战役，正是你绝佳的锻炼机会。”

哈蒙德虽然一脸不服，但还是撇着嘴点点头转头就走。

约尔还没放弃让哈蒙德继承王位呢，艾沃尔冷眼瞧着约尔分配任务心想，哈蒙德这辈子怕是废了，不会有人，尤其是不会有维京人愿意接受一个经常陷入幻觉，喜怒无常，浑身无力的首领。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艾沃尔眯起眼盯着哈蒙德离开的背影心想，我只要骗出约尔的兵力，再去海厄波尔瓮中捉鳖就是了。

没错，什么岛上有生火炊烟，调兵遣将，运兵运甲，全部都是艾沃尔编的，不这样做倘若完全实话实说，她认为自己没有那种三寸不烂之舌可以强行说服约尔“轻举妄动”。

“那你呢？”约尔来到艾沃尔跟前问道，“你看起来不像是闲得住的人。”

“当然不是，”艾沃尔扭头果断回复，“更何况，此次行动还与科约特维有关。他先毒害你的长子又以假药欺骗，你难道没有报复的怨愤？总之科约特维若是死了，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约尔立刻瞪圆眼：“你……你要去杀科约特维？”

“这就要看你我合作了，”艾沃尔露出了友善却虚假的笑容道，“等你杀到哈维克船坞，必须要先把那里的船只——包括你自己的全部毁掉，不要让任何一个阿格德尔人逃下海，若有差池则功亏一篑，你做完你的事，剩下的，全部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