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之至。”艾沃尔说着呼出口气坐在了客厅里那铺着兽皮的板凳上,瓦尔卡立刻给她舀了碗热腾腾的肉汤。
“你……就是斯瓦拉吧。”兰蒂芙拘谨地问话,“之前我托人送来的礼物你觉得如何?”
“我每件都仔细瞧过了,你准备得真用心,多谢了。我本来应该早去致谢,但你也看到了,我身体早就不行了,还连累我女儿也无法远离这间屋子,所以……”
“不碍事,我理解。瓦尔卡真是好姑娘,她以后一定也会成为受人敬仰的女先知。”
“所以……你有什么疑惑需要我的建议吗。”斯瓦拉敛了容色注视着兰蒂芙的双眼说,“大部分人来这都是为了个回答,你真的没有问题想问么。”
我确实有,兰蒂芙下意识咬住了下嘴唇心想,可……
她扭头看了眼外间,艾沃尔的身影正好完全被篱墙挡住,但是看露出部分身体的瓦尔卡的言行举止,艾沃尔肯定还在。
怕什么?兰蒂芙咬着嘴唇问自己,生儿育女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呀我问问怎么了,跟……跟艾沃尔有什么关系?
不能说完全没关系但是也没多大关系。
可是……
兰蒂芙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像傍晚想起艾沃尔不知在什么位置旁观了自己跟西格德告别的全过程,心里莫名慌得很。
够了够了,兰蒂芙强行把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赶出脑海,挤出笑容向斯瓦拉抛出了问题:“我什么时候能怀孕?”
“你的身体很健康,兰蒂芙,”斯瓦拉拍拍她的肩答,“和所有身强力壮的妻子一样,该有孕自然会有,不会提早,也不会拖延。”
……这说了跟没说有差别吗?当然还是有差别的,至少女先知替兰蒂芙确认了她确有生育能力,可她问的是时间啊。
算了,兰蒂芙也不是头回领教巫者的惯有风格了,他们说话总是云里雾里不肯说白,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须得自己领悟命运,而以巫者的普遍地位来说催促逼迫都是不理智的。
于是兰蒂芙只能点点头,斯瓦拉笑吟吟地又问:“还有问题吗?我都可以尽力解答。”
瓦尔卡的嗓音从外间传来:“我母亲平视只允许别人一次问一个问题哦,今天可是机会难得~”
“嗯……”兰蒂芙又看了眼阻隔内外的篱墙,笑得越发心虚,“有个问题我一直挺好奇,但跟你的女儿有关,而且……严格来说与预言无关。”
斯瓦拉嘴角挑起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回:“你想问瓦尔卡到底会不会嫁给西格德,对吧?”
这家伙不会真的有看穿人心的特异能力吧!兰蒂芙努力掩饰惊讶腹诽,她怎么知道的这么准??
“……是啊。”兰蒂芙努力保持笑笑答道,“我真的很好奇,西格德为什么没有迎娶瓦尔卡做他的第一位夫人呢。”
毕竟娶女巫是诺斯首领的一种由来已久的习俗,如果某位首领或者继承人到了适婚年龄仍然没有物色好合适的妻子,那此人就会娶附近的沃尔娃女巫为妻,有人牵线搭桥的话再远些也没关系。诺斯人将迎娶女巫看做领地的福祉和祥瑞,反过来说女巫们也会将嫁给首领视作使命,不会轻易下嫁他人。
“我想很多人怀有跟你类似的疑惑,”斯瓦拉笑着摇摇头说,“还有人怀疑我因为自己的……经历刻意阻止女儿嫁给未来的首领,那全是无稽之谈,其实是……”
兰蒂芙不由得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等着聆听某种高深莫测的神谕。
“瓦尔卡她无法为西格德生儿育女。”
这就是斯瓦拉的回答。
“……什么?”兰蒂芙的双眼瞪得更大了,“你是说瓦尔卡她……”
“她无法为西格德生儿育女,对方父子如今也心知肚明,所以咱们两家之间除了公事不会再有别的来往。”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兰蒂芙心想,斯瓦拉是不是以为自己担心瓦尔卡可能分走西格德的宠爱?其实兰蒂芙巴不得她能这样做。
“这也没什么吧,”兰蒂芙继续试探,“能够迎娶女巫是男人天大的福分,就算不能……”
“这是瓦尔卡的选择,亦是诸神旨意。”斯瓦拉端起喝剩的药碗晃了晃说,“我无法置喙。”
“……是吗?”兰蒂芙的口吻难掩失望,“瓦尔卡已经下定决心了?”
“是啊。”瓦尔卡的嗓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兰蒂芙扭头一看,果真是瓦尔卡端着热汤来到她身边,一边把汤递给兰蒂芙一边平静直视她的双眼说,“艾沃尔赞不绝口,我觉得你可能也会喜欢。”
“哦哦,闻起来确实香。”兰蒂芙说着接过汤碗,瓦尔卡在她对面挨着母亲坐下又道:“既然你都问到了,那我直说吧,过去我和西格德处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仅让我确认了芙蕾雅没有给我做母亲的机会,也让我确信我实在不适合与西格德共同生活。所以今后我与他除非必要不会有来往,我也不会再嫁给任何男人为妻。能和母亲一起生活我已经很满足。”
说完母女俩相视一笑,兰蒂芙只得尽力掩饰苦笑,唉,这母女俩对自己的防备属实多余,但话已至此多说无益,让话题立刻终结是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于是兰蒂芙喝完了汤夸了一顿就起身告辞了,来到客厅后她发现艾沃尔整正着锅子仰头舔锅底忍不住笑出声。艾沃尔淡淡瞥了眼兰蒂芙继续把头埋进锅子里,片刻后才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唇抬起头来。瓦尔卡及时递过来手帕,兰蒂芙笑着揶揄:“看来是真的好吃,锅底子都要舔穿了。”
瓦尔卡笑得花儿一样灿烂,艾沃尔把嘴脸擦干净站起来后又打了个很响的嗝儿,然后才对兰蒂芙建议道:“走吧,我们骑马回去。”
兰蒂芙脱口而出问:“哪来的马?”
“我们家的马啊,”瓦尔卡替兰蒂芙回答道,“现在太晚太冷了,你们光靠两条腿回去可得吃苦头,反正艾沃尔也不会贪我一匹马。”
艾沃尔挑挑眉道:“那可不一定。”瓦尔卡不仅没介意还噗地笑出声。
“那劳菲你呢?”兰蒂芙又冲躺在长椅上盖着毯子发呆的劳菲问,后者慢吞吞地转头应道:“瓦尔卡说我可以在这里过夜,等到明天手脚方便了再决定接下来怎么行动。”
兰蒂芙转头正要向瓦尔卡表达感激,瓦尔卡连忙摆手阻止道:“劳菲已经谢过,你就不必再重复了。”
于是同斯瓦拉母女和劳菲告别后,兰蒂芙就同艾沃尔一道出了门。说真的艾沃尔愿意陪同兰蒂芙一起回城里立刻让兰蒂芙有了充足的安全感,否则在下着小雪的夜晚独自跋涉在山路上兰蒂芙多少会有些心慌。艾沃尔去后院马厩里牵了坐骑后,自己先上了马背再把兰蒂芙拉了上来,兰蒂芙再一次面对这熟悉的宽阔后背,心想这回至少可以抱住腰了。
于是兰蒂芙就这么做了。艾沃尔自然对她的举动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夹了夹马肚催促马匹迈开步伐向前,踏着比白天更深的积雪往上下去。
一路上两人仍然一路无话,兰蒂芙本也是心事重重,比起交流,她更需要思考。
她很难不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她离艾沃尔越近她就越想更近。于是她忍不住在内心问自己,你到底想要多近?
拥抱?还是……
想到比拥抱更近更亲密的接触,兰蒂芙不由得红了面庞,还好艾沃尔后脑勺没长眼不肯鞥察觉。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兰蒂芙呆呆看着充满视线的艾沃尔的微卷的金发,突然陷入了对自己的深深怀疑中。
她忽然就想起了阿萨沃德,面颊上烧得更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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