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第一次进这个会客厅。”桑尼瓦左看右看难掩激动和那么一丝丝忐忑，“真是豪华呀。”
“快坐吧，”兰蒂芙轻轻推了推她笑道，“菜应该已经在上了。”
“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也只是帮了一点小忙而已。”桑尼瓦说着坐了下来，每个微动作之中都透着股局促。
毕竟她进的可是斯蒂比约恩一家才有资格使用的私人招待厅，房间比长厅小不少，然而装潢和装饰可要比那大厅要富丽堂皇得多。
兰蒂芙落座时仍旧笑容灿烂，她早已让奴仆备下了热酒，使了个眼色侍候的奴隶就上前来给两位斟酒。
酒水下肚桑尼瓦变得放松许多，兰蒂芙也趁机打开话匣子：“其实我要感谢的不只是那天我为西格德做航前准备时你的帮助，还有昨天你帮我将劳菲引荐给奥丽加也是帮了大忙。”
“哦哦，那件事啊，那主要还是因为兰蒂芙你为人慷慨仁慈，让劳菲恢复了自由身，否则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桑尼瓦呵呵笑着说道，“当然劳菲本身的体格素质也是个关键，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劳菲曾拥有过一艘长船和战士？”
“那是她亡夫的船和战士，交给她指挥。”兰蒂芙也小酌一口又继续道，“说真的现在再让劳菲去学习战斗技巧多少有些……轻慢了她，可我也不知该如何更妥当地安排劳菲了，毕竟能恢复她的自由人身份就费了我好一番口舌。”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桑尼瓦舔了舔嘴唇迟疑道，“为什么……不让劳菲去试试加入斯万格佛？我看她很有希望啊。艾沃尔一直希望斯万格佛里能有除了她之外别的女成员。”
“真的吗？”兰蒂芙眨眨眼问，“即便是劳菲曾经呃……曾经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
“你是不是听了很多有关艾沃尔的……不怎么好听的评价？”桑尼瓦苦笑道，“我向你保证，光从别人口中是永远也无法真正了解她的。”
就在这时奴隶们鱼贯进厅端盘上菜来，浓郁的香气登时充满了整个会客厅。看到桑尼瓦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兰蒂芙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趁着桑尼瓦迫不及待举起刀叉切烤乳猪时兰蒂芙兴致勃勃地问：“你听起来很了解艾沃尔啊，不是我的错觉吧？你认识她很久了吗？”
“我？”桑尼瓦抬抬眉毛说，“我曾经受雇于艾沃尔的母亲罗斯塔去训练她的女儿，你说呢？”
“你……你的意思是你在艾沃尔小时候还住在海尔波尔时就和她很熟了吗？”兰蒂芙完全不掩饰讶异之色，“你第一次见她她多大？”
“唔，六岁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桑尼瓦说着叉了块沾了酱汁的猪肉放进嘴里边嚼边回忆，“海尔波尔出事那几天我运气好人在外地，躲过一劫，听说科约特维造的孽后我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吕加菲尔克，打听打听就找到了佛恩伯格来，见到了艾沃尔。哎呀，那时候的心情真是令人难忘，艾沃尔怕我又离开还承诺给我谋个职位呢。没想到啊……她真的做到了。”
桑尼瓦的表情很是感慨，兰蒂芙的双眼越瞪越大。
“等等，你的意思是……”兰蒂芙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做确认，“你现在的职务，是艾沃尔给你弄到的？？”
“是啊，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桑尼瓦歪着头摇了摇餐刀说，“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那时候她才九岁呢，承诺这种事谁会相信啊。我当时只是看她可怜得很，毕竟是突遭大难死里逃生，又搬到不熟的新家寄人篱下害怕不安，所以逮到一个熟人就不愿放手，我很难不心软啊，就决定自己在当地找活儿干留下来陪她。反正在哪儿干活不是干嘛，没承想啊，过了五年卖野味为生的穷日子后，有一天艾沃尔突然把我引荐给斯蒂比约恩，我就这么成了他的军需官，一直干到现在呢。”
兰蒂芙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五年发生了什么？艾沃尔是怎么做到的呢？”
“十四岁那年，斯蒂比约恩正式将艾沃尔纳入自己麾下承认她是效忠于自己的战士之一。你非要说有什么关键的变化，我只能想起这个。我当然也有问过艾沃尔到底向斯蒂比约恩说了什么能给我谋到那样不错的职位，她却又不肯多说，我了解她的性子，所以也没多问。”
居然还有这么一段事儿啊……兰蒂芙忍不住暗中感慨，光从这件事来看艾沃尔称得上是有情有义了，跟之前兰蒂芙跟芙蕾迪丝，英格薇她们凑在一块谈论起的艾沃尔印象也差得太远了。
难怪桑尼瓦早早提醒兰蒂芙不要轻易听信他人对艾沃尔评价的一面之词，兰蒂芙也……
这对你来说有差别吗？兰蒂芙心底里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问道，你根本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艾沃尔产生恶感吧？无论她怎样你都会喜欢都会接受吧？
兰蒂芙强行无视了这头脑中响起的揶揄之声，又问道：“刚刚你说艾沃尔十四岁的时候就被义父认可为真正的战士了，这五年里她肯定没少刻苦训练吧？”
“嗨呀，这你去问奥丽加就能知道得更多，”桑尼瓦的表情都跟着口气变得夸张起来，“艾沃尔可以一个人在训练场地上从早待到晚，有时候借着火把照明还能继续练。我跟你说啊，你要是想找艾沃尔找不到去训练场是最有可能发现目标的。咳咳，歪题了，总之就算是奥丽加她也得承认艾沃尔是她带过的最拼的孩子，我记得有一回奥丽加发现艾沃尔训练一整天掌心里水泡都磨破了，第二天她还不听劝，手还没好又按时来坚持训练，奥丽加当时还跟我纳闷，不明白艾沃尔有什么必要如此折腾自己，不管怎么说她的父亲也是王啊，对吧。”
“所以是为什么呢？”兰蒂芙眨着眼一脸无辜地执着发问道，“只是为了复仇吗？”
桑尼瓦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两圈，接着笑得有些心虚：“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复仇。”
“那她还能有什么理由？”兰蒂芙这架势还真是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其实……”桑尼瓦又犹豫和谨慎起来，“其实艾沃尔小时候……受过不少欺负呢。”
“真的吗！”兰蒂芙立马挺直腰板甚至俯过身来追问，“你刚刚不也说了，怎么说也是王的养女，居然会有小孩敢欺负她？”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就是那样的。”桑尼瓦突然变得局促起来，还灌了一大口酒掩饰尴尬，“那时候艾沃尔尽量待在训练场地，待在奥丽加身边，也是为了避免……被坏孩子围堵。”
“怎会如此……”虽说是陈年旧事但兰蒂芙的心也立刻揪了起来，桑尼瓦赶忙补充道：“你看艾沃尔现在的样子也该明白那点小事难不住她。”
“不，我……我还是不明白。”兰蒂芙实在无法对这个问题敷衍了事，仍旧坚持打听，“作为王与王子女儿和妹妹被欺凌了斯蒂比约恩和西格德无动于衷吗？只能靠待在老师身边寻求庇护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说到这儿桑尼瓦咬了咬嘴唇像是暗暗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才说道，“这件事我了解得也不是特别详细，毕竟艾沃尔就是那样的性子，你作为她的嫂子迟早都会了解，能自己解决的事绝不嚷嚷，总之据我所知，斯蒂比约恩和西格德绝不是完全不管的。他们俩确实都了解了艾沃尔的难处，也都用了自己的办法去解决，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他们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解决？”
“斯蒂比约恩他……他实在是太过于忙碌了，这你也亲眼所见，他即便是听进去了女儿的诉苦也只能派人去斥责那些坏孩子的家长，即便是这样……”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法保证充分执行，对吧。”兰蒂芙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又问，“那西格德呢？他做起事来肯定比他父亲方便些吧？”
“当然，西格德知道艾沃尔受欺负了之后拍着胸脯保证过会保护她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兰蒂芙又催促，“你快说呀。”
“只不过……艾沃尔有她自己的……想法。”
“什么意思？”
“西格德保证过艾沃尔只要待在他身边，只要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会保护她周全。但艾沃尔要他严惩那群坏孩子，尤其是领头的那个。”
“……他们两个的想法好像都没问题，”兰蒂芙捏着下巴思考着，“所以西格德严惩坏孩子了吗？”
“西格德说……他努力过了，但艾沃尔好像不相信。主要是……那些坏孩子跟艾沃尔同龄，比西格德小上许多，他要是去跟那些孩子起了冲突……多少有些不体面嘛。”
兰蒂芙沉默片刻挤出笑容问：“这是你的看法，还是西格德的解释？”
“这我也忘了……”桑尼瓦移开眼神呵呵笑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哪儿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刚刚说到哪儿来着？哦哦，你是不知道呀，手上磨水泡对艾沃尔来说那都不是事儿，其实在奥丽加那里吃的苦相比而言都不算什么，雷金霍斯捶打她那才叫一个狠绝，我经常怀疑那天艾沃尔就死在他手底下了……”
很明显桑尼瓦在转移话题，兰蒂芙默默听着她唠叨慢条斯理地品着酒心想，到底是什么让桑尼瓦总是欲言又止不敢多说呢？频频出现这种情况实在很难不让兰蒂芙心生疑窦，更何况这件事还和艾沃尔直接相关，就算是过去许多年已经被解决兰蒂芙也无法轻轻揭过不当回事。
她早就隐隐猜到那兄妹俩之间发展到如今这般关系，成因并不简单。
不过正因为她身份特殊，兰蒂芙猜到桑尼瓦面对她肯定不愿意细说，又是嫂子又是妻子的，桑尼瓦一个外人说多错多。因此兰蒂芙也不再打算逼问桑尼瓦更多，而且她对桑尼瓦用来岔开话题所说的艾沃尔的艰苦训练往事也颇有兴趣，因此也就干脆来个顺坡爬，笑呵呵地边吃边听桑尼瓦回忆往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