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沃尔把手里啃剩的食物随手一丢立刻扭头朝骚动处跑去，兰蒂芙紧随其后，她看着艾沃尔靠着体格优势轻而易举推开围观人群挤到前排，也听到人群中传来女人恶狠狠的叫骂声：“……于格的遗物也是你能穿的？你配吗？？整天撅个腚扭个腰往男人□□里钻，于格就是被你气死的！你竟然还敢穿她的裙子？？她就是晚上变成尸鬼来找你也要把你这**撕烂……”

兰蒂芙奋力从艾沃尔身后探出头来，正望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揪着达芙的头发照着她的脸挥开胳膊扇嘴巴子，达芙跌坐在地上无力蹬着腿扒拉自己被扯住的头发又挣脱不开，只能哭泣求饶。

“啊，那个是菲雅！”兰蒂芙立刻认出了施暴女子，“她跟她姐姐于格都是雷尔德的情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没等兰蒂芙行动，艾沃尔长腿一迈来到菲雅跟前，单手就掐住她的脖颈轻轻松松将她举离地面扔到一边，菲雅拍着屁股站起身来满脸怨恨但敢怒不敢言。

“打你没意思，站好了!”艾沃尔指着菲雅扭头又对达芙给出了简单粗暴的建议，“达芙，扇她。”

达芙还坐在地上哽噎抽泣，满脸都是泪和灰尘，早上精心梳理的发型也乱成一团草窝。听见艾沃尔的指示后她迟钝地抬起头眨眨眼，仿佛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艾沃尔俯视着她眯眼问，“这机会你都不要吗？”

达芙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看向菲雅，后者确实没敢动弹，但瞧见达芙的模样还是冷笑一声面露嘲讽。达芙默默垂下了头缩起了肩膀，这是她每次挨打都会有的表现和反应，她已经习惯了而且也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

艾沃尔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达芙跟前蹲下说：“你让我脸往哪儿搁？如果你坚持打不还手那你也不必跟着我了，我丢不起这人。”

说完艾沃尔起身就要走，达芙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跟着站了起来，两只爪子扣得比绳索还紧。

这一高一矮俩人对视片刻后，达芙终于松开艾沃尔走到满脸不耐烦的菲雅面前。

菲雅斜睨着达芙的模样仍然丝毫不掩饰鄙夷和不屑，仿佛把“你碰我试试”写在脸上。

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达芙的胳膊，她僵硬地抬起颤抖的胳膊，咬紧牙闭上眼朝菲雅脸上挥了过去。

啪一声响轻得几乎听不见，倒把达芙自己吓得不轻连连后退。菲雅摸了摸脸冷笑道：“就这？我家猫打我都比这有劲，果然是只会撅屁股的废物**。”她又冲艾沃尔喊道：“喂！我可以走了吧！”

废物**，废物**，这就是菲雅她们最常用来辱骂自己的脏话，达芙咬牙想着，她想起自己每次被雷尔德弄到那栋宅子里玩弄，事后雷尔德走得太快她又跑得太慢的话，菲雅就会带头来找她的茬儿，把她姐姐在男人那里受的气都算到达芙头上，且尤好让达芙光着身子挨打，拿各种尖锐物品扎她，这样伤口既不会太大也不会太严重。兴致上来了她们还会拖着光溜溜的达芙从屋里出来扔到大街上，菲雅得指着她辱骂个尽兴后才肯作罢离去。达芙那些破衣烂衫越穿越少也有这个缘故在。

这种情况下任何路人都不会上前帮忙，毕竟奴隶的命跟猫狗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外人打死家奴都治不了罪，只赔偿就够了。虽然达芙严格来说不是雷尔德的奴隶，她名义上是属于比安卡的，但比安卡夫妇对雷尔德也是百般纵容，达芙不用花太多时间就清楚指望领主夫妇是没有用的。

当然她早就尝试过直接向雷尔德告状，还给他展示被菲雅她们虐打出的伤口，谁知这床上满嘴“我疼你”的雷尔德见了证据居然不怒反喜，笑夸“好虎的娘们儿”然后就没了下文，这状告得不仅毫无作用，还让达芙下次落进菲雅手里被揍得更狠了，半条小命差点搭进去，而雷尔德明明把她状况看在眼里也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还是那样粗暴凶狠。

想着想着泪水就从达芙眼里涌了出来，她把牙槽越咬越紧，菲雅写满不屑的脸色终于出现微妙的变化，就在她刚刚抬脚想后退时达芙抬起胳膊挥开臂膀狠狠将巴掌甩在她脸上，清脆声响现场所有人都听得到，打完之后达芙赶忙往回跑躲到艾沃尔身后。菲雅趔趄两步差点摔倒，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立刻肿起来的脸颊疼得龇牙咧嘴。

然而菲雅的眼神再刻毒她也只能干瞪眼目送艾沃尔带着达芙离开，不敢有其他动作。

“你问的怎么样了？”艾沃尔突然扭头问达芙。

“啊……？”达芙一时没反应过来，惊慌和惶恐仍残留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我……我没有全部问完，但是已经问到了一个有法兰克血统会说那里语言的奴隶……”

“那走吧。”

走了两步艾沃尔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去兰蒂芙还边拖拖拉拉地挪步边回头望向菲雅，于是大声问道：“兰蒂芙！你来不来！”

兰蒂芙这才回神赶忙跟上脚步：“来！等等我！”

*

下雪了。

艾沃尔深吸一口气，寒气入鼻丝丝沁凉，随着雪越下越大这种味道会越来越刺鼻，艾沃尔曾经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不是人人都如她这般感官敏锐，能“嗅”出雪的气息，能预感即将到来的冬天是不是比去年更严酷。

不过这种神奇的天赋可以有更重要的作用。

艾沃尔面向屋舍闭上眼，再睁开时她的眼眸只剩永夜般的漆黑，瞳仁虹膜已被深沉的黑抹去了界限和存在，任谁亲眼目睹都不会承认这是人类的眼睛。

下方离自己还有些距离的屋舍，包括周围的一切都在睁开这双眼后都失去了颜色，取而代之的是介于黑灰之间的半透明构造，以及被赋予奇妙冷色光影时刻都在变化的边缘。在这样的视野中墙体、山壁、人的血肉之躯等等等等全都会被看个透彻，无所遁形，这种视野最大能扩充到方圆十几里地，眼下她只需要看清屋里人的动向，再找个合适的隐秘位置探听搜集情报就够了。

艾沃尔坚持要单独行动不准任何人跟着，兰蒂芙和达芙只好一道在街上干等。等得久了天上居然开始下雪，兰蒂芙不得不把自己的斗篷借给达芙穿，否则她很可能会冻出毛病来。艾沃尔早就劝她回宅子里呆着，如果没有安全感可以把门锁上，但达芙还是死活不愿意，非要跟着艾沃尔，这么一来兰蒂芙也没法干脆离开把达芙一人丢在街上。

终于望到艾沃尔从远处疾步走来的身影，等待已久的俩人都松了口气。

“你刚才到底做什么去了？”兰蒂芙小跑迎上前追问，“发现什么了吗？”

“我也不能确定这回能成，”艾沃尔往街道尽头张望一番回头又劝道，“夜深了又下雪，你们两个还是先回去吧。”

“达芙肯定不愿意，”兰蒂芙苦笑着说道，“而且我想，如果你不打算直接杀人的话，多少还是需要我的帮助，你在这里并不受欢迎不是吗，达芙……毕竟只是个奴隶。”

达芙拼命点头，艾沃尔脸上略显为难，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没有犹豫太久就又带着两个女人上路了。

三人一路疾走又经过一栋破落矮房，兰蒂芙给艾沃尔递了个眼色，主动上前推开虚掩的远门，登上台阶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个女仆，兰蒂芙按照艾沃尔的要求要找艾加尔说话，女仆表示她得先禀报主人然后转身离开。兰蒂芙刚和身后侧的艾沃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丰满壮实的女主人便踏着重重的脚步声赶来，一眼看到兰蒂芙时她立刻露出满脸笑容热情招呼：“天哪，什么风把领主的千金吹来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兰蒂芙？”

然而等她走到门口看到兰蒂芙后边的艾沃尔时，立刻就后退半步皱起了眉头。

显然之前出来的那个女仆被兰蒂芙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根本没注意到她身后，自然也就没能提前知会女主人来访者除了兰蒂芙另有其人。

“听说你找艾加尔？”女主人再开腔口吻就与友善无缘，“你找错了，这里没有艾加尔。”

兰蒂芙立刻提出质疑：“可是……刚刚给我开门的女仆听说我找艾加尔后让我稍等，她不会连自己跟谁共事都搞不清楚吧？”

女主人一时语塞，她的嘴角和腮帮子扭了又扭，抽了又抽，接着十分勉强地挤出笑容道：“可能是那个蠢丫头听错了，她一直都挺耳背的，我家里确实没有叫艾加尔的人。”

“你的街坊邻居可不是这么说的，”艾沃尔幽幽开口，“艾加尔是你女婿。”

女主人再次被噎住，刚刚堆起来的假笑很快就挂不住了，她脸色阴沉地看看兰蒂芙，又看看艾沃尔，然后突然抓住门把手嘭地一生猛地关上门，用力之猛让兰蒂芙额前刘海都被掀了起来。

“这什么情况？”吃了闭门羹的兰蒂芙皱眉看向艾沃尔，而艾沃尔却表情突然紧张严肃起来，苍绿的眼珠子转了一转扭身就跑。

“哎！”兰蒂芙看着艾沃尔转瞬消失在墙角后的身影无奈喊道，“你又去哪儿！！”

屋后有个简陋的马厩，艾沃尔赶到时有个穿着破陋的瘦高黑发男子骑马冲出院栏，艾沃尔斜刺里冲出差点让马蹄蹬了一脸，等她急刹脚步侧身避开后又扭头拔腿就追，风一般窜过兰蒂芙的视线冲出后院马厩来到街道上。

灰白马匹在街上撒开四蹄狂奔，骑手卯足了劲鞭笞坐骑，鞭响声甚至能响彻整条街道。

跟随马匹转过几个街角后艾沃尔冒着跟丢目标的风险转头爬上右手边一棵赤松，踩住枝干放眼望去街道上横穿直撞的骑手再次被她捕入视野，从高处观察果然明了得多，任由那骑手如何勒马左弯右拐，顺着他的路径前方看去只有一个目的地——港口。

想坐船跑吗？

艾沃尔嘴角勾出冷笑，刚要下地低头突然发现树底下被五个大汉团团围住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不下来？？”一个半张脸上有刺青的男人叉着腰喘着粗气朝她大喊，“有本事你住树上！这辈子都别下来！你还挺能跑啊？累死老子了！”

“用不了一辈子！”另一个发辫快要垂到腰上的瘦高个男人摆摆手说，“搭把手！我上去把她弄下来！”

于是几个男人七手八脚搭起人梯，艾沃尔看着那个瘦高个踩着同伴攀上树来，她焦急地左看右看，突然望见兰蒂芙狂奔而来冲着人梯最底下那汉子飞起就是一脚踹在他后腿上，那男人啊地大叫一声膝盖弯曲往地上跪倒，此时瘦高个正抓住一根粗树枝准备把自己拉上树干时，他脸上的坏笑戛然而止，迅速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艾沃尔看着瘦高个哎哎哎地惊叫着坠向地面，跟下方另外两个同伴摔做一团，只有没搭人梯的另外两人闪得快没被砸到。

艾沃尔再把视线转向兰蒂芙时，就那样凑巧地与同时抬头的她对上了眼神。兰蒂芙冲她露出微笑摆摆手催她快走，于是艾沃尔也就不再磨蹭，一声不响落在树下最近一户人家墙头上蹲住，又沿墙头奔跑起来扒上木柱上了顶端，踩着连接木柱之间的细绳折返方向向南跑去。

墙头，屋顶，树梢，雕饰甚至棚子顶盖木桶推车都能成为艾沃尔的落脚点和行进路线一部分，在她奔驰跳跃的同时还得时刻注意加纳的动向，以及避免因为天色越来越暗导致脚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兰蒂芙挺直腰板拔高嗓门指着地上摔做一团男人们怒问，“是谁派你们来对付艾沃尔的？”

没加入人梯的那两个男人把同伴们都拉起来后，五个人都用出奇一致的怨恨表情盯向兰蒂芙。达芙又往兰蒂芙背后躲了躲，她真心认为兰蒂芙此刻真是勇敢极了。即便她贵为王女但毕竟是在夜里还地处偏僻，对面五个壮汉，真要一哄而上把兰蒂芙怎样再连夜出逃，她最后可能也只得落个报仇无门白白受辱的境地。

好吧，刚刚兰蒂芙毫不迟疑箭步冲上前飞踹混混已经让达芙目瞪口呆了。

五个男人虽然表情十分不友善，但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什么逾矩行为，其中一个提议道：“别管这娘们了，咱们办事要紧，赶紧追！”

于是混混们迅速达成一致，纷纷扭头就跑。兰蒂芙不依不挠追上前去，一边喊着“站住！”一边伸手拽住离她最近那男人的胳膊，谁曾想那男人居然抬脚就蹬在她小腹上将兰蒂芙踢倒在地，趁此时机五人远远跑出二十步远开外，等兰蒂芙挣扎着坐起来他们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背影了。

“你没事吧？”达芙赶忙前来扶住兰蒂芙关切问道，兰蒂芙低头看了看裙子上的鞋印，摇摇头挤出笑容：“没事，对方站都没站稳。我们得……我得赶快去找我父亲。”

“找领主大人？去帮艾沃尔吗？”

“当然！”兰蒂芙一边拍灰一边呼出口气说，“你回去吧，接下来没你的事了。”

说完兰蒂芙迈开大步朝长屋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