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宓接过碗道谢,然后用净帕子沾水一点点喂给阿宝。
昏迷的小人脸颊烧的通红,喃喃说着梦话,卫宓放下碗转过身在还算干净的草垫上坐下。
“青城怎么会变成这样?”卫宓问出心中疑惑。
在药馆外碰上玉娘子,卫宓便被拉来这城东郊,此处搭着许多简易棚子,里面住着看样子也是换上瘟疫的人。
玉娘子为地上的男子掩好薄毯,叹口气满眼无奈,“卫姑娘多日不来不知道,青城十日前就出现了瘟疫,官府那些狗东西不做人,把得瘟疫的都暗中杀了,压着不让说,但瘟疫还是传开,眼看控住不知,知府一家连夜收拾东西跑了。”
为官者,民之父母也。
而青城太守却只为私利,残害百姓,卫宓听着满腹愤怒,想到这些结果跟他们皇室脱不了干系,卫宓心头浮起几分酸涩,如坠冰窟般四肢发软浑身发冷。
“那你们怎会会在这儿?”她瞧眼躺在草席上的男子,是玉娘子的儿子,混睡着,看样子也是染了瘟疫。
玉娘子叹口气,眉眼染上几分哀愁痛苦和无奈,“都是造孽啊。”
玉娘子身上裙摆脏污,发髻也是几日没搭理的样子,人也憔悴,定是发生了什么才是他们母子沦落到城郊。
卫宓抿抿唇不再过问。
她借了玉娘子的陶盆去河边舀水,打湿帕子给阿宝敷着,但没有药只这样是没什么用。
“青城没有别的大夫吗?”她去的医馆没人,总不能所有医馆都没人吧。
“所有大夫都被乔家请走了,还能去哪寻大夫。”
乔家。
“那药库呢?”
她记得自当初那场疫病后,父皇在各地都建了药库,为的就是瘟疫来时能够治病救人。
“官府那些有几个好东西,咳咳咳,陈志平跑了,那些衙役把粮仓药库占了,除了每日一顿餐一碗药汁,其它的别想了。咳咳咳!……”玉娘子的儿子突然出声。
“斌儿,快躺着别动气。”玉娘子扶着他调整姿势。
卫宓初次见他时,他醉醺醺的,面色红润体型偏瘦却不赢弱,如今脸颊凹下,消瘦的不成人样。
杜斌借着力坐起身继续道,“这朝廷上下早就烂透了,新帝一样酒囊饭袋,还不如顺景皇帝,咳咳,迟早都要完蛋。”
“别说了,快喝点水。”玉娘子端着碗喂他。
卫宓心头又增几分沉重。
草棚外突然吵闹起来,玉娘子放下碗来拉卫宓,“快,这个点放粥的时间到了,去晚了就不容易抢了。”
卫宓被拉着起来跟玉娘子一起出草棚,外面很多人拥挤着抢着去排队。
卫宓拿着碗跟在玉娘子身后,她盯着碗里的粥,没下嘴。
而玉娘子端着碗回到草棚,“来快喝,今日这粥比之前都稠,快喝点。”
杜斌把碗推回去摇头道,“我不喝,咳咳,娘你快喝吧,我这将死之人,咳咳咳,喝了也是浪费粮食。”
“斌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再坚持坚持,会好的。”
两人推搡间,卫宓把碗递上去,“这还有。”
玉娘子一愣,“不用,卫姑娘你快喝吧,每日只放粥一次,不喝就没了。”
卫宓其实喝不下去,碗里的几乎称不上粥,清可见底,没有多少米,甚至碗底还有黑色的东西。
母子俩相互推让,草棚子搭着的漏风帘子被人掀开,“娘,哥哥。”
一声哭腔打破两人的争执,进来的女子衣着整洁,带着面罩盘着妇人髻,鬓间金簪子点缀,耳上白玉坠子,素雅不失灵动。
她走进来跪在玉娘子跟前,泪止不住落,“娘,您和哥哥受苦了。”
“若兰,你怎么来这了!快起来。”玉娘子要把人扶起来,那姑娘挣脱手,仍旧跪着。
“娘,你带着哥哥回去吧,铺子家业怎么能便宜他们杨家。”
卫宓抱着碗坐到角落,给阿宝换掉帕子,听到此转过身看去。
玉娘子泪也落下,去扶那女子,“若兰,娘能为你做的不多,杨家占了铺子,今后能好好待你娘也能放心,只怪你爹去的早,娘没本事护不住你。”
“娘,是女儿的错,看错了人,当初若不是我执意要嫁,咱们家也不会……”说着泪流满面。
杜斌强撑着起身,“妹妹,别哭,若说错也是我这做兄长的错,咳咳,未能谋得功名光耀门楣。”
或许过于激动,杜斌开始不停咳嗽,玉娘子母女扶着他躺下,喂水喂粥。
又一仆妇闯进来,带着面罩,万分嫌弃地捂着口鼻来拉若兰,“夫人咱们该走了。”
被推开后那仆妇皱眉冷哼一声,“夫人别怪我没提醒您,若是被发现就不好了,再者您可是怀了孩子,若在这沾染上瘟疫,那可是一尸两命。”
玉娘子瞪着眼瞧瞧杜若兰的肚子,似哭似笑道,“有孕是好事,快你回去吧,别呆在这儿了,只要你能好好的,娘和你哥也安心了。”
“娘……”杜若兰擦擦泪,从袖口掏出个荷包塞进玉娘子手里,“这拿好可以弄点药,我过几天再来看您和哥哥。”
杜若兰跟着仆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人走后玉娘子擦掉泪,冲卫宓苦涩一笑,“让卫姑娘见笑了。”
卫宓摇摇头,“各家有各家的难处,玉娘子放宽心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每日巳时放粥,申时放药,卫宓将药汁喂给阿宝却不见有效。
再耗下去就只能在这等死了。
卫宓准备带着阿宝去求药,她身上还有银票,不管怎样也要带着阿宝去看看大夫。
玉娘子摸了摸袖口,“卫姑娘,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这里还有些银子簪子,给你凑凑。”
“一起当然好。”
两人寻了架推车,破破烂烂的,只能凑合。
乔府朱门禁闭,门口有护卫戴面罩佩刀值守。
玉娘子上前去跟他们讲明来意,那人却拔刀相向骂骂咧咧,“滚滚滚,哪来的滚哪去。”
玉娘子被推到在地,卫宓赶紧去扶她。
“我们有银子,只需要个大夫,青城那么多大夫,乔府都扣着是何意?只要大夫出来看诊抓药大家就都有救,你们乔府却扣着人不放,是想让整个青城人都送死吗?”卫宓声音清丽,吸引住街上的人。
“臭娘们儿,赶紧滚,再嚷嚷别怪老子不客气。”
卫宓带着面罩,露着一双清冷冷的眸子瞪着他,“你们乔府欺人太甚,为何不能说。乔家扣禁大夫不许百姓寻医问药,与那逃走的太守陈家一丘之貉,残害百姓。”
护卫抬手就要打她,卫宓手快趁其不备抽出刀,直指对方咽喉,“站住,今日我来就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染上瘟疫也就是等死,我不怕,你们有种就上前来。”
“没本事,就去里面找大夫,我付银子请大夫出来为百姓们看诊。”
卫宓一字一句声音坚定有力,玉娘子听着不免也愤怒同时也激动,跟着嚷了起来。
躺在推车上的杜斌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望向卫宓,心绪激荡,忍下喉咙的氧,配合着卫宓一同反抗,引来更多人注目。
街角躺着多是染了瘟疫的,青城无人管,这些人从家里避出来没有钱只能缩在角落等死。
青城变成如今这样,百姓本就对高门大户还有官府抱有怨愤不满,如今有人当街跟乔家叫板,也引起众人心中的不平与愤怒,纷纷撑着身子围上来。
有护卫见事态不对,赶紧往院子里去,其他人拔刀威胁卫宓以及围过来人,“闭嘴,臭娘们。你们这些人想看大夫就拿银子,瞅着穷酸样有银子吗?”
“哪里没银子,我前日来乔府,你们说要十两大夫才出来,昨日来又说要二十两,一日比一日高,银子给上去却见不到大夫,你们乔家是想逼死我们吗?”玉娘子将不满也道出。
短短几日青城以及乱了,她也不满,可她只是个弱女子势单力薄,又如何与有权有势的乔家相比。
可今日,有人将那份不满发泄出来,站出来道破不公。
她又怎么能退缩呢。
“只要请出大夫,我可以拿出所有银子来为百姓们医治。”卫宓手加重几分力,紧攥着刀。
“还有我,我也可以拿出身上的银子给大家看病。”
玉娘子跟在后面应和。
杜斌强撑着身子也开口。
身后也有人道,“我家就剩我一个,这点钱留在我身上也没什么用,我也拿出来,能治救治。”
有人开了口自然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口,也有更多人走进。
乔家大门打开,走出来的是个身穿直直裰长袍的男子,头戴巾帽,续着一撮胡须,眼神精明锐利。
男子先是看了一圈,嘴角挂着笑从容开口道,“诸位莫急,有何事都好商量,切莫动手。”
他下了踏跺走到卫宓跟前道,“姑娘既然是来寻大夫,又何必闹得如此难看,只要让护卫往府里通传一声就行。”
卫宓冷哼,“贵府的护卫一字千金,我哪有那么多银子浪费在这上面。”
面对卫宓的讽刺,那人也只笑笑,“姑娘言重了,我们老爷仁善,不仁诸位受病痛折磨,已经让丫鬟请了大夫 ,马上就能出来看诊。”
那人又转过去对着众人道,“前几日我家老夫人病了,老爷孝顺便请了日夜守着,这才造成今日的误会。”
“什么病,也无需全青城的大夫都喊进贵府吧。”
官家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大夫出来后,乔府官家安排着在街口坐诊,卫宓和玉娘子将推车推到前面。
卫宓站在一旁瞧着对方把脉,“如何大夫,我弟弟需要抓些什么药?”
“姑娘,这小儿本就体质虚弱,时疫性热霸道,他能撑到如今已是不错,老朽也无力回天了。”
说着摇摇头,去给别人把脉。
卫宓腿一软,险些控制不住要栽倒,还是玉娘子服扶一把。
怎么会?
阿宝才几岁,怎么就不行了?
卫宓眼前模糊一片,她又去找大夫开药。
“姑娘,老朽医术不精,这瘟疫来势汹汹,老朽也没能力治好,开的方子也只能是让人少些疼痛罢了。”
卫宓还是拿了方子背起阿宝,就跟着药童去抓药。
隔着三条街,却是那么远。
等她到时,将阿宝放下才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
那么突然,让人措不及防。
“阿宝,别睡,喝了药就能好了。”卫宓眼前一片模糊,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下来。
又是如此,她身边亲近的人一个都护不住。
卫宓又仿佛回到出降那日,无力又无助。
可以发表情[加油]
怕有人觉得瘟疫这段扯,但解释起来又挺麻烦,反正作者自己构思觉得没大问题[奶茶]
其实是根本没人看,也没人挑刺[裂开]
好吧,有点子破防了[裂开]
可能这就是小透明的好处吧,安慰自己一下[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