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是真的见鬼了。

“啊！”

一楼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祁叶熠来不及多想。

他用力拉上门，拔腿就往楼梯的方向跑。

白色墙壁上瞬间跃起无数影子，隐在黑暗中，簌簌地跟着他飞快地跑。

有一些离得近的，挣扎着从墙壁里伸出手，作势要拦住他。

粘腻又湿润的毛发，带着死尸的冰冷触感划过他的身体。

祁叶熠暗道一声：“不好。”

身形勉强一让小腿被指甲划出几道血痕，他忍痛转下楼梯，就看见应无恒一手护着安果斐，一手抱着口袋，挡在“冷衣”前面。

“住手！”

底下“冷衣”余光看见他，竟十足诡异地呲了一下牙。

它鼻尖耸动，脊背一弓变成一只黑乎乎只有轮廓的爬行动物，动作敏锐地攀着沙发飞入天花板。

墙壁里的其他黑影也都不再行动，卷成一团蓄势待发，像数不清的黑色斑点。

应无恒沉静地环视四周：“暂时安全了。”

他把口袋放到地下，俯低身体轻声问：“没事吧？”

口袋不哭也不闹，摇了摇头：“没事，谢谢无恒哥哥。”

安果斐抚了抚胸膛大口喘气。

“呼……吓死我了，还好无恒先生反应快。”

刚才他一睁眼，就见一双猩红的竖瞳，顶着冷衣那张木脸，手里抡着一把镰刀，阴恻恻的。

“对了，冷衣呢？”

祁叶熠撕下一片布料止住伤口：“我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里看见了他，不确定是不是本人。”

安果斐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没想到冷衣也有这么一天。”

祁叶熠仔细看了那伤口两眼，好像觉得哪里不对。

他暂时按下疑惑：“你还笑得出来？小心那东西下次变成你的样子，我可不救你。”

安果斐抱起手臂，呛道：“谁要你救啊？”

“你哪次受伤不是我和冷衣帮你啊？”

安果斐心虚了一阵：“那、那还不是有冷衣在，不然你早就被……被幻境反噬死翘翘了。”

祁叶熠抱胸狠狠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没有我，你早就被反噬一百次了。”

“你一千次。”

“你一万次……”

口袋打断他们：“停！”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轻哼，抢着迈上楼梯。

原本挂着的壁画因为墙体内的剧烈动作，被震得滑了下来躺在地板上。

还有一些摇摇欲坠，画中人物的眼睛好像一双双黑漆漆的窟窿，空洞、麻木、无神。

四周墙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黑点，无形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口袋伸手攥住应无恒的手，有些不解：“这些黑色的是什么东西啊？”

应无恒手指微微动了动，忍下突然接触的不适：“是幻境主人潜意识的产物，带有一定的攻击性，不过现在还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无恒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些？”

应无恒声音不自觉地柔和：“因为我经常需要和其他数据人一起进入幻境，协助他们执行任务。”

“有一百次吗？”

应无恒作势思考：“大概有一千次。”

“好厉害。”口袋声音里带着崇拜。

应无恒谦虚地笑笑算是回应。

说着，他们来到二楼的房间。

祁叶熠示意他们多加小心，转身打开了门。

和离开时不同，冷衣笔直地坐在门对面的床上，对着缓缓打开的门缝歪了歪头。

安果斐探头进来，露出一口小白牙：“冷衣，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子啊？”

冷衣对着他空茫地眨了眨眼，接着身体好像重重哆嗦了一下。

他机械地转头躲避视线：“好可怕。”

“让我来，你这问题的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什么嘛……唔。”

祁叶熠伸手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冷衣，你觉得我和香菜比，哪个更帅？”

冷衣不假思索：“香菜。”

祁叶熠嘴角瞬间耷拉下去，安果斐在一旁乐不可支：“祁叶熠，你在冷衣心里连香菜都比不过哈哈哈，笑死我了。”

口袋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拽了拽应无恒，趴在他耳边。

“无恒哥哥，他们好幼稚，心理年龄好像还没有我的牙齿大。”

说着，他张大嘴巴指了指自己整齐的乳牙。

应无恒浅笑着点点头，站起身问道：“冷衣，冒犯了，请问你在系统世界的26位ID是什么？”

冷衣呆呆地注视着他，声线平淡，报了一串数字。

“正确。”

祁叶熠上前揽住冷衣，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安果斐顺着他的话一人分饰几角，动作夸张，添油加醋般将那惊悚的画面表演出来。

最后，为防止相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他们一致决定设置暗号：一二三四，没有暗号。

他们在冷衣在的这间房间找到几张照片，画面里都是一张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和一团黑影。

推测来看，幻境主人大概就是这位还没露面的小女孩了。

二楼能找到的信息实在有限，他们转了一圈没有其他收获，打算再去一楼或者看看能不能出去外面。

沿路返回，应无恒走过去，又突然返回停在一个窄小的楼梯前。

祁叶熠发觉他没跟上，转头无声递了个眼神。

仿佛是关心，有好像是催促他别拖后腿。

应无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刚才，这里好像没有楼梯。”

这句话一出声，便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他们走回应无恒身边。

这楼梯是水泥材质，并未往上铺瓷砖，扶手落满灰尘，刷着红油漆，看起来颇为劣质。

乍一看好像是没有装修过似的，和整栋房子的风格很不相符。

“要不要上去看看？”安果斐说着，揪住了冷衣的袖口，又攥住了口袋的小手。

“这明显有线索，走。”祁叶熠率先踏上楼梯，其他人纷纷跟上。

楼梯窄小，祁叶熠和应无恒差着两步的距离并肩走在前面，安果斐牵着口袋走在中间，冷衣在最后面。

楼梯有两层，他们走得小心又谨慎，生怕突然冒出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等他们走完两层楼梯，才发现楼梯在原来的地方又接了两层。

可当他们战战兢兢地转过楼梯角时，上面一层的楼梯上便又会自动接上两层楼梯。

周围的墙壁早已变成脏得发灰的水泥墙，半开的窗户吹来冷风，挂着几丝蜘蛛网。

周围总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更诡异的是，这些楼层间都没有门，好像只是单纯的梯子，没有住户，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这梯子怎么这么长啊，永远走不完似的。”安果斐声音颤抖，“唉，你们怎么不说话？”

“哥哥别、别怕，我们都在呢。”口袋晃了晃他的手。

顶上的白炽灯忽闪忽闪地打圈，他们越往上走，脚步声就越大，震得人几乎耳聋。

他们的影子无限拉长，长出奇形怪状的犄角和轮廓，逐渐脱离了原本的模样，在昏暗的灯光下诡异地盯着他们。

安果斐一边走一边观察，发觉这些邪笑的影子虽然长相恐怖抽象，并没有实际的攻击性。

他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捏了捏口袋的手：“害怕吗？”都说了不让你过来。

口袋懵懂地摇头：“不害怕。”

数据人的幻境往往会因为自我终结程序的启动变得扭曲可怖，幻境主人的意识也会因此改变。

潜意识想要保护身在其中的幻境主人，这里便会产生许多超乎现实的东西，有一些没有攻击性，有一些有很强的攻击性。

还有的会根据进入幻境的人的性格变幻出他心底最恐惧的事物，这都只是最平常最基础的。

安果斐叹了口气，显然这孩子还不清楚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希望他能永远这么淡定。

祁叶熠逐渐加快脚步，甩了他们一层楼。

应无恒默默数着，他们已经走了6层楼，灰白的墙体上写着鲜红的3F。

就在这时，他们耳边响起一句突兀的儿歌：“小老鼠，上灯台。”

这声音的底色依稀是幼稚的童声，因突然的出现久久回荡在寂静的楼梯间。

安果斐吓得一停：“你们听见了吗？”冷衣也被他挡住。

祁叶熠冷声说：“没人不长耳朵。”

安果斐自动忽略了他的鬼话，转向其他人：“我们还要上去吗？”

回应他的是愈发尖细的叫声：“偷油吃，下不来。”

还有几句咯咯咯的笑声，尾音极长，朦朦胧胧地滚在耳蜗里。

安果斐胆怯地望着四周，几乎带了哭腔：“什么东西啊，我、我不敢上去了。”

应无恒看了看已经离他们两层楼高的祁叶熠，快速决定下来：“冷衣，安果斐，你们带着口袋先下去，我和祁叶熠上去找线索。”

安果斐，口袋：“好。”

冷衣：“嗯。”

应无恒快步跟上了祁叶熠：“这里太挤，我让他们先下去了。”

祁叶熠皱了皱眉，第三句歌谣突然着急地插了进来：“喵喵喵猫来了。”

他们停在5F，最后一句在预料之中响起：“叽里咕噜滚下来。”

楼道里的灯光随即接触不良似的迅速闪了几下，这段歌谣循环往复地钻进耳朵。

一声比一声高，嗓音越来越尖细沙哑。

祁叶熠目眩地闭眼，再睁眼时身前突然多了一抹红色的影子。

“小心。”祁叶熠下意识地挡在应无恒身前。

应无恒呼吸一滞，就看见那道影子闪到了自己身前，隔着两个台阶，仰头直愣愣地看向自己。

那是一个少女的影子，穿着红色及膝裙，笑盈盈的，黑色长发乖顺地挂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