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章

西里尔那句带着冰刃般锋芒的嘲讽,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肃杀的书房里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两名持枪警员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枪口在微微颤抖的幅度下几乎要偏离目标。警督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咆哮,却被那冰冷的灰蓝色瞳孔钉在原地,一时竟失了声。

纳克·瑞杰托夫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深潭。他并未被那挑衅的言辞激怒,也未因警方的失态而动摇。

他的视线如同精密的探针,在西里尔身上快速扫过:凌乱的墨绿丝绒外套肩头蹭上的墙灰;略显仓促扎起的高马尾,几缕挣脱的栗色发丝垂落额前;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灰蓝眼眸深处,除了被冒犯的傲然,更深处藏着一丝……被强行拖入泥沼的、极度不悦的烦躁。

尤其是当西里尔提到精心保养的秀发被“扯断”时,纳克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一闪而逝的、近乎生理性的厌恶——那是一种远超对栽赃本身的憎恶,更像是珍爱的艺术品被粗鲁玷污后的反应。

“放下枪。”纳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警员的耳中。他的目光依旧锁定西里尔,仿佛在审视一件精密仪器上突然出现的、不合逻辑的误差。“奈厄先生现在不是你们的射击目标。”

“可是,瑞杰托夫先生!他涉嫌谋杀温斯顿爵士!证据确凿!”警督急声道,指着西里尔,“而且他想逃跑!”

“逃跑?”西里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扩大了些许,“如果我想跑,在你的人发现那个愚蠢的暗门之前,我早就在三条街之外,泡在撒了玫瑰精油的浴缸里了,而不是站在这里,忍受你们身上那股廉价烟草和汗臭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毫不掩饰地用戴着雪白手套的指尖掩了掩鼻子,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鄙夷,“我只是在确认,是哪个蠢货胆敢破坏我亲自设计的、完美融入这维多利亚式墙裙的暗门枢纽。”他脚尖点了点地上书柜的残骸,“现在看来,破坏力惊人,品味却低劣得如同下水道的老鼠。”

警督气得浑身发抖,但纳克抬手制止了他进一步的发作。“证据确凿?”纳克重复了一遍,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那缕缠绕着玫瑰金齿轮扣饰的栗色长发。他将其举到光线明亮处,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一缕头发,一个发饰,出现在死者手中。这是物证,指向性很强,但并非铁证。奈厄先生,”他转向西里尔,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你有权保持沉默,也有权聘请律师。但鉴于目前的证据和你在现场的‘巧合’,我需要你配合调查,澄清一些疑问。”

“配合调查?”西里尔挑眉,那神情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的提议,“和一群嗅觉迟钝、推理能力堪比发条生锈八音盒的警官?”他轻蔑地扫过在场的警员,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和我。”纳克平静地补充道,语气不容置喙,“单独。”

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种紧绷的寂静。警督张了张嘴,似乎想反对,但在纳克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最终只是悻悻地挥了挥手,示意两名警员和他一起退到走廊,并关上了书房厚重的橡木门。

关门声隔绝了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和低语,书房内只剩下纳克和西里尔两人,以及满地狼藉的书籍和倒塌的书柜。

空气仿佛凝固了。壁炉没有生火,书房里冰冷异常。窗外,初雪无声地飘落,给窗棂镶上细细的银边。

西里尔放松了戒备的姿态,但周身那股冰冷的怒意并未消散。他走到唯一还算完好的桃花心木书桌前,姿态优雅地靠坐在桌沿,修长的双腿交叠。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已经有些污损的丝绸手套,露出骨节分明、毫无瑕疵的手。他看也不看纳克,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玳瑁梳子,开始梳理自己那几缕垂落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细致。

“侦探先生,”西里尔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慵懒华丽腔调,却依旧冰冷,“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让我浪费宝贵的沐浴时间,留在这个散发着死亡和愚蠢气息的坟墓里‘配合’你。”他梳头的动作不停,灰蓝色的眼睛透过空气刘海斜睨着纳克,“而不是立刻从这里消失,然后让那个胆敢用我的头发和信物栽赃的蠢货,在恐惧中等候我亲自‘拜访’。”

纳克没有在意他话语中的威胁。他走到书桌对面,目光落在西里尔梳理头发的手上——那双手白皙、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任何搏斗留下的痕迹,更别说足以扯断一绺头发的暴力撕扯可能造成的细微损伤。

他又看向西里尔束着高马尾的后颈,那里皮肤光洁,同样没有任何被抓挠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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