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江淮身边的苏悦然似乎很亢奋,一路上叽叽呱呱聊个没完,完全忘了后面三个耷拉着肩膀的室友。
“所以,我们为什么也要跟着去?”
袁嘉的反射弧似乎有点长,都走了一半路才想起来问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跟去看看呗,反正也没啥事。”裴宁倒是不介意,侧头问闷头走路的池夏:“对吧?”
“嗯?啊 。哦。”池夏嘴里胡乱应着,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嘿,你们快看!”苏悦然突然回过头来指着前方:“我们系的教学楼是不是很美?”
三位室友不约而同循着苏悦然的指向看去,笔直的甬道两侧种着美丽的银杏树,正值九月开学季,银杏叶还是嫩绿色的,等再过两个月甬道上将会被灿黄灿黄的小扇子似的银杏叶子铺满,而在这条金黄色的甬道尽头是一栋流线型的白色建筑,这栋线条流畅婉转又不失刚劲浑厚的建筑物与周边环境若即若离的状态,像海市蜃楼般虚无缥缈、亦真亦幻,给人带来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力。
站在甬道中央的几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瞳孔微微放大,周遭的一切杂音瞬间消失了,安静得只能听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嗬,我怎么突然又有了初恋时才会有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袁嘉捂着胸口说。
裴宁撇了袁嘉一眼:“看不出你还挺有文艺范的,不过这比喻……真特么准确!”
江淮大概是没料到像裴宁这样明艳动人的大美女也会爆粗,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悦然捂着嘴咯咯笑:“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看把你美得。”袁嘉轻哼:“嘚瑟。”
“嘻嘻,我就嘚瑟,就嘚瑟。”苏悦然跟炫耀芭比娃娃的小女孩似的:“我们系的这栋教学楼可是获过建筑大奖的!”
“这栋建筑是谁设计的?”裴宁突然问江淮。
池夏的肩膀微微一紧,脸撇向了一旁。
江淮说:“听说是我们系很早以前毕业的一位师兄。”
“那这位师兄现在是不是已经成建筑大师了?”苏悦然一脸神往:“学长,他叫什么名字?哇,好想拜到他门下为徒呀。”
江淮沉吟片刻,说:“不太清楚。”
池夏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地上有一片鲜绿的银杏叶,还没染黄就被风吹落了。
苏悦然的好奇心被勾起,不放弃地追问:“怎么会这样?这么厉害的师兄难道不配在系里有名字吗?”
江淮虽然是学生会主席,但对应付像苏悦然这种喜欢刨根问底的女生显然战斗经验不足,支吾半天说:“那个,我……要不,要不我先带你们去参观一下,这栋楼里面的地形挺复杂的,内部空间也很有趣,保证让你们大开眼界。”
苏悦然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吸引开:“真的吗?太棒了,我最喜欢有趣好玩的空间了。”回头招呼室友们:“大家快跟上,别走丢了。”
袁嘉跟着苏悦然和江淮先进去了,裴宁和池夏垫后,裴宁突然拉住池夏的衣袖压低声音对她说:“你觉不觉得有点怪。”
“……”池夏心里一紧:“什么?”
“苏悦然怕不是喜欢上她师兄了吧?”裴宁猜测道。
池夏暗暗松了一口气,问:“你怎么知道的?”
裴宁斜乜了她一眼:“直觉。”
裴宁显然对自己身为女人的第六感十分自信。
池夏对男女之间的事并不太了解,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哑了哑,随口道:“是吗?”
裴宁淡淡的看了池夏一眼,没再继续跟她讨论这个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了。
江淮带着四个女孩在建筑系的楼里东蹿西蹿,这楼外面看着像海市蜃楼,里面压根就是迷宫,行走其间很容易迷失方向,有些路貌似宽敞平坦却让人毫无防备地走进死胡同,而有的路看似崎岖拧巴但坚持走下去却别有洞天。
还没等他们参观完整栋楼,苏悦然已经忍不住发出了内心的疑问:“学长,你确定咱们上的是建筑系而不是霍格沃兹魔法学校?”
江淮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确定,因为这里的楼梯不会乱动。”
“……”
苏悦然眨巴眨巴眼睛,张大嘴愣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学长,你的笑话好冷。”
江淮回味了一下:“是吗?”
苏悦然感到自己的下巴已经快要脱臼了,其他三个女生十分有默契的转过身去掩嘴偷笑,一个个肩膀抖得跟筛子似的。
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苏悦然泄气的说:“心好累。”
“累吗?”江淮提议:“要不去我们工作室里坐坐,喝杯水?”
苏悦然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要去趟洗手间。”她说完朝前面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那个,学长,厕所在哪里?”
江淮刚要给她指路,池夏突然开口说:“我带她去吧。”
“你认识路?”所有人同时发出了质疑。
池夏有些窘迫:“刚才路过看到。”
苏悦然跑过来挽住池夏的胳膊:“走吧,我快憋死了。”
池夏不习惯跟人这么黏,想把胳膊抽出来,奈何苏悦然抱的死紧,只好由她去了。她带着苏悦然抄了近道,拐了两个弯,穿过架在半空中的廊道就找到了洗手间。
苏悦然啧啧咂舌:“你这方向感也忒好了吧,简直过目不忘。”
“快去吧。”池夏终于从苏悦然的魔爪中挣脱出来,轻轻推了她一把:“我在外面等你。”
苏悦然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有些尴尬的笑笑:“估计要等很久,我上大号。”
池夏不介意的挥挥手:“去吧,多久都可以,当心腿别麻了。”
苏悦然比了个OK的手势,蹦蹦跳跳跑进了洗手间。
池夏在洗手间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看左右,空中廊道两侧各有一条通道,之前江淮是带着她们从左边这条通道过来的,她想了想便朝右边走去。
按规律右边这条道看起来像是条死胡同,但池夏记得这条路尽头有一道暗门,一般人都不太清楚这扇暗门在哪个位置,只有熟知这栋楼平面布局图的人才知道。池夏走到通道尽头,在倒数第三块装饰面板上用力推了一下,暗门“咔哒”一下应声而开。
“原来这里真的有道门。”池夏像玩寻宝游戏的孩子找到宝藏一般开心,她悄悄将门拉开一道缝,带着几分好奇探头朝里张望。
里面像是一间工作室,右面墙上挂满了设计图纸,下方是一整排书柜,里面有很多建筑类的书籍和杂志;左边靠墙的一侧是一台巨大的德国进口的rotring古董机械绘图仪,池夏记得父亲以前的工作室里也有一台一模一样的;房间中央并列着几张巨大的工作台,除了中间那张台子,其他工作台上摆放着设计图纸和各种草模,四周还散落着各种制图和做模型的工具。
池夏的目光被摆放在中间那张工作台上的一个竖剖面1:10大小的纯木结构穹顶建筑模型吸引住了,她不由自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个模型做的非常精致,很多节点的细部都一目了然,让人甚至产生了这是真正的建筑而非模型的错觉。池夏痴迷的盯着模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观察每一个节点细部的构造,那模样像是要把整个模型印刻进脑袋里似的。视线落到一处交叉拱的衔接处时,她用力眨了眨眼,发现这个模型居然采用了传统的榫卯结构方式,而不像一般模型那样只是用白乳胶简单粘合的方法。
榫卯结构是在两个构件上采用凹凸部位相结合的一种连接方式,其特点就是在建筑物件上不需要一枚钉子就能固定,并且十分稳固。
实在太精致了!池夏在心里暗暗赞叹,等等,有根轴心受力杆似乎脱开了。她凑近模型仔细查看,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穹顶侧面的飞扶壁与端部拱璧之间的一根轴心受力杆的榫卯结合处脱臼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搬运过程中不小心造成的。
池夏迟疑了一下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细细的手指轻轻按压微微凸起的榫卯节点,提着气慢慢往下推,试图让脱臼的榫卯构件重新归位。
“你在干什么!”
一声厉呵,吓得池夏浑身一激灵,指尖不受控制下挫,原本拿捏得当的按压力度瞬间溃败如洪水决堤,“嘎喇”一声脆响,飞扶壁的支撑杆件,断了。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感到后背有一股冷意嗖嗖往头顶蹿。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高个子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另一侧门的入口,此刻他双手插兜,两腿交叠斜倚在门口,绷着一张俊脸,冷冷的睨着池夏。
池夏僵硬着脖子,机械般地转过身去,心情忐忑的看向门口。这个男生,好像在哪里见过?
池夏咽咽嗓子,发音困难,因为心虚,额头开始冒汗。这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其他人,池夏害怕的挪开了视线,她感到这个男生咄咄逼人的视线快要在她身上戳出个血窟窿了。
人赃并获还不想承认?黑衣男生皱了一下眉,眉宇间尽是嫌恶。他迈开长腿,三步并两步就走到工作台前仔细检查模型,在注意到被损坏的模型构件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再回头看看池夏手里那半截被折断的支撑杆,眉毛拧成了疙瘩,坏脾气全写在了脸上。
黑衣男生扬起下巴指了指池夏手里捏着的那小半截折断的木杆,“问你呢,在干什么?”
池夏紧张得憋红了脸,嘴唇有些发干,努力在脑子里酝酿道歉的措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沮丧的发现自己的道歉似乎听起来毫无诚意,抿着嘴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进来的?”黑衣男生铁青着脸,语气严厉。
“门没锁,我就……进来了。”池夏实话实说,声音越来越小。
黑衣男生疑惑的看了一眼工作室的门,这门是自动上锁的,没有密码根本进不来。
他冷笑一声,居高临下俯视池夏:“扯淡!”
“……”
黑衣男生伸手一指工作室的正门:“那门是自动感应上锁的,没有密码根本进不来,你去给我演示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池夏明白过来他俩说的不是同一扇门,她迟疑了一下后掉转身朝另一扇门走去,在黑衣男生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轻轻用手推了一下那扇暗门,门开了。
池夏回头去看黑衣男生,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是从这里进来的。”
黑衣男生的脸色由惊讶变为疑惑,他飞快的走到池夏跟前,这时才认真打量起她来。略显瘦弱的纤细身量,皮肤很白,不过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血色,发质细软有点偏黄,剪得短短的,像樱桃小丸子,贴在圆圆的脑袋上,鼻子上还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看不清镜片后的眼睛到底长什么样,眼珠倒是又黑又亮,只是一身衣服都是洗旧泛白的料子,看起来像是刚进城的乡下丫头。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扇门,嗯?”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疑惑不如说是质疑更合适。
池夏从黑衣男生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不太友善的信号,她想他应该是把自己当成入室盗窃的小偷了吧,但她应该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这里有道暗门这件事?
池夏考虑再三给了个自认为合理的答案:“我在外面不小心碰到,门就开了。”
黑衣男生冷冷的看着池夏,他的眼睛很黑,深不见底,池夏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他突然抻长手臂,反手关上那扇暗门,冷笑:“你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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