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多虑了

第二天早上，贺之然到了洛尘家，李婶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看见他来，就招呼他上桌。

贺之然像之前一样拉开座位。

洛尘说的果然没错，早晨很丰盛，几乎每天都不重样。

面前放着一碗现磨的五谷豆浆，桌上则摆着油条，水煎包和已经剥好的茶叶蛋还有两碟爽口小菜。

李婶在洛家待了二十多年，不仅了解一家人的口味，而且自己也很喜欢做饭，没事就呆在厨房研究新菜谱。

贺之然从小没少吃李婶做的饭，小时候贺家父母出差，他的半个童年几乎都是在洛尘家过的。

想到有一次，他爸妈的生意上遇见了些困难，在国外待了快半年才回来，贺妈妈秦念慈去洛家接贺之然的时候，一只脚刚迈进门就听见他儿子管方婉婷叫妈妈，这可把秦念慈难受坏了。

作为闺蜜的方婉婷连忙安慰她是自己瞧着贺之然可爱，擅自做主认了他做干儿子，刚才也是在叫干妈，但秦念慈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一清二楚。

她和贺远自从贺之然学会走路之后就忙的三天两头不见人，身为父母，却连最基本的陪伴也做不到，于是对儿子心怀愧疚的贺家父母一致同意将国外的业务包盘出去，把国内公司作为主阵地，尽可能的减少每年出差的次数，在贺之然上高中的时候，正巧碰上贺家国内公司开发新项目，于是夫妻俩跟贺之然商量后，又恢复了之前国内外两头跑的工作节奏。

贺之然还记得洛尘小的时候老是喜欢跟他玩，看不着他就跑去二楼扒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对着旁边他的阳台一直“哥哥，哥哥”的叫，看见他之后就高兴的转圈圈，每次自己去洛家，腿上总会多出一个小挂件。

明明自己只比洛尘大一岁，但从小的个子就比洛尘高一头，刚开始看着这个流着口水，说话都不清楚的小弟弟，贺之然还因为洛尘屡次把口水蹭到他的裤子上而嫌弃他，但后来，他就觉得这个脸蛋粉粉嫩嫩的，轻轻一戳就陷下去，看见他时会对着他笑，两只眼睛弯得像月牙的小朋友 还挺可爱。

“之然，今天的饭不喜合口味吗？”李婶看他一直没动筷子，以为是他不喜欢。

“没有，很好吃。”贺之然回过神来，但很快他就发现今天桌子上只有一碗豆浆，对面的座位上也没有那个顶着笑脸迎接他的熟悉的脸。

贺之然不解的扭头，李婶适时说道：“洛洛今早说学校有事情，要提前去，所以他自己一早就先打车走了。”

贺之然点点头，而站在一旁李婶则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踌躇。

贺之然注意到李婶像是有话要跟他说，他礼貌的问“李婶，怎么了？”

“那个，之然啊，你们家的空调是出故障了吗？”李婶见他回话，便直接问。

贺之然懵懵的摇了摇头，家里的空调是年初新换的，没什么问题。

“哦，那难道是温度调太高了？”李婶又说。

“恒温26℃，不高吧。”贺之然回想了一下，有些疑惑。

“那就怪了。”

李婶看贺之然一脸懵，张口对他解释：“洛洛昨天从你家回来后，我上去给他送水果，结果一开门，就看他满脸通红的，他说是你家太热了，我刚才正好想起来就问问你，是不是空调出了什么问题，可既然空调没坏，温度又合适，难不成洛洛他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不行，我得和夫人说一下，让她带有空洛洛去医院看看。”李婶越说眉头皱的越紧，仿佛确定了般。

贺之然却在听到原因后一瞬间了然。

昨晚的画面在脑子里一帧一帧的重新放映，想起那人看着自己发呆的反应，恨不得把自己盘成一个球，脸蛋红扑扑的，配着那无辜的大眼睛，整个人就像一个熟透的水蜜桃。

他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怎么了？”正在脑子里想要带洛尘去医院做什么检查的李婶问。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昨晚我家好像没开空调，温度确实有点高，洛洛应该没什么问题。”本来就含羞的不得了，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去了医院，那洛大少爷还不得羞的当场打洞。

“啊，这样啊，那就不用去检查了，医院那地方还是少去的好，不过你也要注意，现在这天气温差大，一不小心就感冒发烧的，你一个人在家可要照顾好自己，不过你家里有那么热吗？”李婶听到后放心了，可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叮嘱贺之然。

“嗯。”想到满脸通红的某人，贺之然嘴角微弯。

“确实有点儿。”

——

早早逃到教室的洛尘把书摊开在桌上，两只手捂住耳朵，嘴里在不停的碎碎念，一副两眼不问窗外事的认真样儿。

贺之然到班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洛尘眼尖的在贺之然在走廊的时候就看见了他，连忙翻出书，开始装模作样。

因为昨天的状况，洛尘今天一早就起了床，仔仔细细的看了课表，确认把一天的都带齐了，给李婶说有事就先去了学校，避免了一起上学的尴尬。

不然在狭小的车厢里，还有李叔在前面开车，他和贺之然要是一句话都不说，肯定不行，但说了，他又张不开嘴，毕竟自己昨晚那么明显的犯花痴，也不知道贺之然怎么想的，想想都头疼。

瞥见贺之然进班了，洛尘不由得挺直了腰背，嘴里念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加大。

洛尘虽然嘴上在读课文，可注意力却全在贺之然身上，余光看着贺之然走进教室，然后向自己走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洛尘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直到贺之然的脚步停在他的桌子旁边。

他干嘛呢？一直站在我旁边干嘛？

贺之然走过来之后就站在自己的桌子边一动也不动，心里不停的嘀咕，他为什么不坐啊？他......不会是在看我吧？洛尘的脑回路不由得想，今早走的太急，头发也没好好打理，有没有乱啊？我的衣领没有翻起来吧？

“咚—咚”

就在洛尘不断的就想着自己此时的仪容仪表时，贺之然用手轻轻的在他的桌子上叩了两下。

洛尘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

行吧，既然对方选择直攻，那他不能不面对了。

洛尘暗自给自己打气，不能在比他小的学生这里失了颜面。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缓慢抬头，眼神一点一点的对上贺之然。

洛尘这副英勇赴死的样子一点儿不落的落在了贺之然眼里。

看来自己要是不主动，某位容易害羞炸毛的少爷又不知道要别别扭扭到什么时候。贺之然在心里叹了口气。

“让我进去？”贺之然面色正常的看着洛尘。

“啊？喔喔。”洛尘这才反应过来贺之然不进来是因为自己挡在外面，连忙起身让位置。

想起刚才自己的内心活动，满心尴尬，还鄙视了自己一番，自恋？自什么恋，我在这里想头发乱不乱，说不定人家在心里想这傻逼怎么还不让我进去？

不过......刚刚贺之然的表情好像跟平时没有区别，他会不会以为昨天我在跟他开玩笑？洛尘想了想还是先按兵不动，等着贺之然下一步动作。

贺之然每天早上到教室后都会去教室前面的饮水机接水，今天也不例外，他坐好后拿起桌上的杯子，又习惯性把洛尘的杯子也拿在手里。

两人和好后贺之然每天都会帮自己接水，洛尘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觉得这可能是两人以前的习惯，就也没在意。

而今天贺之然按照平日的节奏，拿杯子，接水，洛尘观察着贺之然的每一步，好像......确实很正常。

洛尘觉得丢脸归丢脸，但是不想因为这次的事让两人之间产生不愉快，贺之然的反应肯定是当成恶作剧无疑了，那自己也不能显得太计较。

洛尘忽略了心里的一小点不易察觉的遗憾，照着平常的样子对接完水回来的贺之然道了声谢。

——

今天第一堂是李英的课，洛尘老远的就听见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噔”的声音。

李英进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沓卷子，这是昨天上课的时候，李英说要临堂测试，自己出了一张题。

李英一脸愤怒的“啪”的一声，把试题拍到了讲桌上。

洛尘不由得心疼那可怜的讲桌，李英这个欺软怕硬的，就会欺负不会说话的东西。

“你们班真的时刻都让我大开眼界啊。”李英开始了她新一天的训话，“原本我出的题是让你们在考试之前查漏补缺的，结果你们倒是让我补缺了，这么简单的题，只有一个人全做对，你们是在给我学吗？”

不用说，那个唯一的第一肯定就是贺之然。

底下的同学此刻全都低垂着脑袋，鸦雀无声的挨骂。

李英一个一个的叫名字上去领卷子，首先叫到的就是贺之然，作为全班唯一一名全对的同学，李英免不了要一顿夸，洛尘看着贺之然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站在李英旁边，听她那滔滔不绝的夸奖，心中感叹贺之然不愧是学霸，连定力这方面也是一骑绝尘。

巧的是，贺之然的下一张就是洛尘的题，李英看见名字后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脸色“唰”的就掉了下来，故意放大了声音叫出洛尘的名字，下面坐着的洛尘心里“咯噔”一声，暗想完了完，躲不过去了，今天至少要挨顿骂。

洛尘垂着头认命的准备站起来上台，但李英发出的疑问让他抬头看向了讲台，“贺之然，你还有问题吗？”

已经拿到题的贺之然还站在原地，他伸手指了指洛尘的题，“老师，洛尘的我一起拿下去吧。”

洛尘很清楚的看到李英的脸僵住了。

贺之然和洛尘是同桌，帮拿卷子的行为在班里也很常见，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李英只好沉着脸把洛尘的卷子一起给了贺之然，失去了正大光明骂洛尘的机会，李英恨的咬紧了后槽牙，带着些许怒气继续念下一个名字。

“李枫悦！”

洛尘看到贺之然帮自己免去了面对李英的机会，高兴的想原地转三圈，没办法，他哪怕去郝主任的办公室里坐一整天，都不想和李英这种人说一句话。

洛尘兴高采烈的从贺之然手里接过自己的卷子，大概扫了一眼，57分，还成，和自己压的差不多。

他正想跟贺之然唠几句，就听到了一阵低微的抽泣声，转头看去，现在讲台上的人是坐在自己前面的女生。

洛尘记得她，当时自己被李英揪去了主任办公室，回来之后问过她贺之然去哪儿了，当时虽然女孩表现的好像很怕他，但却是在班里除了魏远航和贺之然，唯一跟自己说过话的人，洛尘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此时的女孩却垂着头，瘦弱单薄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擞动着，时不时传来抽泣声，很明显的在哭。

而她面前的李英见状却没有收敛，反而越发气盛，“你有什么可哭的？身为学习委员，一次测试居然才80分？你认真学了吗？”

可能是刚刚没骂洛尘的气积攒到了一起，李英嘴上的话越来越过分：“学习委员是起带头作用的，不是拉低班级水平的。”

到底是女孩子，被人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脸上怎么都挂不住，李枫悦的眼泪像泄洪一般涌出，抽泣声越来越大，“老师......题太多了，我以为是两节课，没控制好时间。”

“还找借口？你的意思是怪我了？为什么别人能做完你就做不完？”李英瞪着李枫悦。

班里的同学也有些躁动，李英昨天的测试是上课时突然进行的，好多知识点都还没来的及统一复习，而且只有45分钟，题量很大，几乎一半的人都没做完。

这样的成绩肯定是不理想的，但同学们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测验，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谁都没想到李英搞的这出公开处刑，瞬间就让班里的气氛凝固了起来。

换作平时洛尘肯定是要替李枫悦说几句的，可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实力，昨天的测试是按照原身的水平做的，他现在对着一张还没及格的成绩，实在是没脸和李英抗衡。

李枫悦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到座位，讲台上的李英继续叫着下一个人的名字，洛尘没安慰过女生，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默默的给前面爬在桌子上的李枫悦递了包卫生纸。

李枫悦红着眼睛看了洛尘一眼，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里是盛不住的委屈。

洛尘看着平日里一直埋头苦学的女生如今就像被提走了魂儿，整个人垂头丧气的，他也叹了口气，然后把头埋在桌上。

等李英发完了所有的题，就开始讲课了。

洛尘趴着趴着就觉得有些困，正当理智告诉他这是李英的课不能睡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胳膊被戳了戳，洛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理，三秒后，又被戳了戳。

洛尘懒懒的支起脑袋，他以为贺之然有事情要说，但对方看他起来后，也递了一包纸。

洛尘看着贺之然给他的纸，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贺之然把纸放在他手上，对他认真的说：“一次测试而已，不重要，你已经很努力了。”

“嗯？”洛尘眨巴眨巴眼睛，明白过来了，贺之然这是以为他被成绩搞的难过了，在安慰他呢。

一本正经的说鼓励人的话，贺之然怎么这么招人稀罕。

洛尘也不知道怎么在贺之然的心里自己就成了一个脆弱，轻易能被打倒的形象了，但他还是顺这话头说：“嗯，所以......以后的补课时间，加半个小时呗！”说罢还扬起一个无害的微笑。

贺之然：“......”

他感觉他好像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