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地并没有往男女之间那点荷尔蒙吸引力的方面做联想。他的视线在照片里水无怜奈那张俏丽却又自带高冷气质的脸蛋,和安德卜格不拘言笑的冷峻面容上来回移动,最后停留在后者身上。他捂着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收起照片,起身出门。
他想,如果猜测没错的话,或许有个人知道答案。
半小时后,白兰地在H1基地地面建筑部分的某个楼层,找到了正泡在咖啡杯里埋头工作的入江正一。
这位比特酒先生,仿佛任何时间找到他,都只能看见他这副抱着笔记本电脑死命敲打的社畜面孔。但凡还保留了一丝良心的人,在他顶着快要篆刻成永久性标志的黑眼圈望过来时,多多少少都会为耽误他时间下意识生出愧疚之心吧。
——当然,这其中绝不会包括白兰地。
碧绿眼睛的法国青年毫无打扰对方的自觉,如同走进自家客厅一样走进这间面积足以占据半个楼层的办公室,径直来到空间里一目了然的最大的办公桌前,“啪”地扔下那叠照片,双手撑着桌面,用一种仿佛施压一般的姿态,朝坐在老板椅上的红头发男人微微倾身。
可惜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能把对方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撕下来。
“你该先敲门。”入江正一眼皮都不抬,用棒读的语气说道。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需要他解决的工作上,甚至不想浪费口水多问一句“你要做什么”,愿意出个声已经是对待同僚的最高礼节了。
“一个问题。”白兰地知道他工作状态下不会回应没有实质内容的沟通,上来就单刀直入,屈指敲了敲照片上的中年男子示意对方注意,问道:“代号成员Underberg,有什么你知道但我并不知道的秘密吗?”
入江正一终于肯动动眼皮,眼珠往照片方向漫不经心地转动了一下,语气平平地回答:“没有。”
白兰地嘴角扬起,无害的微笑攀上他的脸颊。他又问:“那么关于这个人,有什么BOSS知道但我不知道的事吗?”
“没有。”入江正一冷淡地道,似乎对他特地来打扰他工作的问题感到不耐,反问了一句:“他是日本的代号成员,如果你对他感兴趣,为什么不去问Gin?”
“因为没必要。”白兰地的笑容更加温和,碧绿的眼睛却直勾勾地锁定同僚的面孔,“我相信你能瞒着我守口如瓶的秘密,一定也不会让Gin察觉。”
入江正一手上敲击键盘的动作始终没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他敲错了字母。
“你知道,虽然我没法‘看见’你心底的真实答案,但我能‘看见’你心底的真实情绪。”
入江正一不动声色地敲击删除错误的字母,接着敲打正确的部分。不知是否办公桌另一边落地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太过明亮的缘故,对面这个家伙眼睛清澈得如同透明一般,仿佛任何事物在他的眼底都没有秘密。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并不是令人愉快的体验。
“其实现在我很少依靠这种方式了解别人的秘密,毕竟虽然学会了控制,但曾经的经历让我变得胆小。不过我想你也会赞同,有的时候走捷径总是最快的。就像现在,我很容易就能发现你在撒谎,而这也反向验证了我的猜测。”
入江正一有点分不清此刻自己的感觉是头疼还是胃疼。他面色不变地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冷掉的棕黑色液体在口腔里释放出令人不适的苦涩,难喝得有效让人保持住了思维的清醒。
果然……入江正一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虽然他没觉得能瞒过白兰地,但对方来得太突然,到底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和当年的玛格丽特相似,白兰地当初会被组织留下又舍弃,比起他特殊的血缘关系,更多的是因为他特殊的天赋——他天生有很强的“共情”能力。
但和普通意义的共情不同,白兰地的这种“共情”,其实属于一种超常“联觉”。
人对外界的客观感知,来自于大脑通过感知器官获得信号后处理转化的结果。比如颜色,是大脑对波长的阐释,并且只存在于大脑内部——这也是为什么不同人对同一事物的颜色认知存在偏差,有的人甚至无法辨识红色和绿色,而诸如莫奈梵高之流的顶尖画家,眼里色彩却是如此丰富。比如声音,是空气的压缩或膨胀被耳朵捕获后,转化成电信号被大脑展现为不同音调和音色。再比如气味,这本身只是一种概念,同样是空气中的分子与鼻子里的受体结合后,经由大脑解释的结果。
但世界上却存在一小部分人,天生感知混合。有的人能“看到”声音的颜色,有的人能感觉文字是有味道的,诸如此类,这就是“联觉”,也称作通感*。
这世上大约有3%的人具备某种联觉,而白兰地则是这3%中的异常个例——他对他人的情绪感知,敏锐到宛如读心术一般不可思议。
即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白兰地都能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情绪——即便他自己也很难向别人描述究竟是“看到”还是 “闻到”——而被察觉到真实情绪,在某些时候和暴露真实想法没什么不同。
可惜白兰地的童年经历十分糟糕,拥有这种天赋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更是雪上加霜的灾难,这使得他一度害怕与任何人近距离接触,甚至会产生严重的应激反应。直到他利用自我催眠“说服”大脑屏蔽掉这种异常感知,如同找了控制这种天赋的开关,他才逐渐获得正常人的生**验。
以前因为只看过他感知别人的情绪时还不觉得,真的轮到这种能力被用到自己身上,简直就是作弊……入江正一心里嘀咕,脑子里则飞快演算着应对眼前情况的最佳方案。
“是在心里偷偷说我坏话么?”白兰地笑嘻嘻地问,“我可以不记仇哟,只要你告诉我你隐瞒了什么……难道你就没有因为被我看穿而松了口气吗?啊,我明白了,所以是BOSS的命令,你不赞同但又没法拒绝,对吗?”
这小子不讨人喜欢是有原因的,也难怪琴酒看他不顺眼——入江正一摘下眼镜擦了擦,复又戴上眼镜,终于肯正眼看他。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去直接问BOSS?”
比特酒先生并没有被人揭穿想法的恼怒,淡定地把皮球踢回去。
白兰地脸上的笑意跟变脸似地瞬间消失。他站直身,盯着这位比他年长的同僚看了片刻,在对方毫不相让的回视下终究轻哼了一声。
“BOSS在哪里?”
入江正一比了一个向上的手势。
白兰地掉头就走,眨眼便消失在门外。
入江正一看了看散落桌上没有带走的照片,嘴角微微抽搐,快速发送了一条消息,随后又投入到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当中。
-------
*注:文中涉及“联觉”的内容皆参考自大卫·伊格曼《大脑的故事》。
这本书很有意思,看完简直怀疑人生。
当然白兰地的能力都是编的^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5章 第 295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