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沙哑的、明显经过伪装的男声,从库拉索手中举着的手机里发出。手机屏幕显示着正处于通话的状态,来电方却是未知。库拉索将音量切到了公放模式,众目睽睽之下,威士忌也不能假装没听到了。
因为她的上司的原话是:不要给威士忌挂电话的机会。
“深更半夜接到老男人的电话,我也并不觉得有趣,Rum。”威士忌把对方的代号念得犹如一声叹息。
“年轻人,太过傲慢容易犯错。”代号朗姆的声音似乎表现出极高的涵养,只不过经过变音处理的音色让人听上去又不那么可信。“不要以为只有你的时间宝贵,如果不是为了避免你耽误BOSS的正事,我也懒得过问你做什么。你还记得你来日本的任务吗?”
“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多嘴了?”
“在北美是轮不到我多嘴,但这里可是日本。你知道我有权过问,Whiskey,不要太任性了。”
田纳西按了按面具,只觉得额头又开始突突地疼,同时耳边传来了麦卡伦一声极小声的“哇哦”。
“哇哦!赞美Rum先生的勇气!他怎么尽往老大雷区踩?他是仗着本人没到场老大杀不了他吗?”
“这么看来,Rum即将接手总部情报部门的消息是真的了。”艾莱则忙着从只言片语中分析有用的信息。
而其他散落的代号成员们,不论对威士忌或朗姆的身份是否了解,都一幅“他们说的话是我能听的吗”的微妙表情。
威士忌嘴角的弧度始终勾勒着灿烂的笑容,“怎么,你向BOSS打小报告了?是哪只老鼠向你通风报信的?”
“收集情报是我的工作,何况向我提供情报又怎么能称作老鼠?我只是为了避免任务冲突,向BOSS询问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你不是来日本处理叛徒的么?你现在做的事和你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对方发出一连串语气客气但内容极其不客气的质问。
威士忌微微仰头,月光落在他戴着半张面具的脸上,让他看起来仿佛蒙上了一层柔光。“你着急了?”他不答反问:“是因为今晚出事的极道组织里有不少你的金主爸爸吗?”
“……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你确实没资格过问我的事,我只需要向BOSS解释而不是你。”
“这句话我同样还给你。”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手机扬声器里的声音提高了指责意味的语调。
“我知道,这不是抓老鼠么?老鼠到底在哪里,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可你不是——”
“砰!”枪声骤响,伴随着一声短促的痛呼,一颗子弹射中了库拉索手中的手机,同时擦伤了她的手掌。
“啪”的一声手机掉在地上,屏幕当中黑乎乎的孔洞还冒着轻烟。库拉索紧紧捂着手掌,反射性地退了一步,咬牙看着行凶之人,不吭一声。
“话可真多,所以我最讨厌接他的电话。”威士忌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枪,他笑着招呼库拉索,用十分礼貌的态度说:“请转告你的上司,他有意见可以找BOSS,我只接受BOSS的命令。”
——至于他能找的BOSS是哪一个,那就不重要了。
周围一些定力不稳的代号成员,脸上的表情已经从“这我能听吗”升格为“我会被灭口吧”。
威士忌看着库拉索沉默地欠了欠身,转身快速离去,回过头扫视了一眼在场诸人。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安德卜格身上停顿了一下,又飘过不受信任的新人们。
“我说的是真的哟,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叛徒,只不过我觉得目前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哼笑了一声道:“是不是老鼠,不都得替我做事么?”
在场的卧底们不由心中紧绷。
安室透瞥向库拉索离开的方向,却不确定威士忌口中的叛徒,是指卧底,还是自己给朗姆通风报信被发现了?可惜在听到朗姆这个名字时,他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没想到威士忌就这样态度恶劣地将人打法走了,以朗姆的地位都不足以对威士忌造成威慑。
难道说威士忌更受组织BOSS信任吗?不过刚才的对话可以证明一件事,组织内部果然有对立的派系,譬如威士忌和朗姆,他们的矛盾已到了完全不加掩饰的公开地步。这对年轻的公安来说,无疑是一个可以乘隙而入的着力点。再神秘的组织,一旦从内部出现裂痕,就有彻底瓦解的机会!
“可,您不担心叛徒坏了您的计划吗?”一个代号成员小心翼翼地问。他似乎被威士忌刚才毫不客气正面怼上朗姆的架势唬住了。
毕竟他们不熟悉威士忌,却大都知道朗姆。作为备受上层重用的干部级成员,这几年朗姆在日本总部的影响力正不断加深,很多代号成员在不同任务中与他或者他的部下接触过,就算没有也听过他的威名。可以说虽然不及风头最盛的琴酒,朗姆也是日本成员们如雷贯耳的大人物,甚至有传言朗姆可能是组织的二把手。
而敢直接挂朗姆电话的威士忌,在他们心中的形象瞬间飙升到一个新高度。
“没有发生的事,担心有用吗?”威士忌微笑着回答:“敢坏了我的计划,就要被挫骨扬灰的觉悟哟。”
回应他的是一片如同死寂的安静。
“好了,没了恼人的苍蝇,我们继续。”
威士忌蹲下身,指尖触动密码,打开其中一个箱子。一股冷气从箱子里四散开来。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组被固定在黑色架子中的透明试管,每根试管内都盛着半管水一样无色的液体。
“这是美国某个军方生物实验基地的淘汰品,因为可能具备某种商业开发价值,而被转交给一些知名大学实验室做研究,在运输过程中由于‘意外’流入了特殊市场。”
威士忌拿出一管试剂,轻轻晃了晃。
“对于各位来说,它的价值可能和氰/化/钾没什么太大差别,但它的保质期比较短,起效需要时间,可能在杀人越货的时候还比不上你们平时用趁手的工具。不过对有些人来说,它却可以是——梦寐以求的奇迹。”
威士忌说着盖上冒着冷气的箱子,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继续打开了另一只箱子,里面满满当当整齐堆叠着一捆捆文件夹。
“猜猜这是什么?”他从中随机抽出一份,另一只手抬枪一点,就这么随意地点到了绿川真身上,“Scotch,过来,看看这是什么,然后告诉你的同伴。”
安室透默默握紧拳头,看着幼驯染沉默地上前。
绿川真接过文件夹打开,目光一凝,眉头微微一蹙又松开。
“是什么?”威士忌侧了侧金色的脑袋。
“一份警方内部存档的笔录。”绿川真不动声色地说。
威士忌点了点头,“那么,给你一分钟读一下。再说说看,笔录大致说了什么?”
绿川真低头,用上了一目十行的速读能力,快速翻阅了笔录的文字记录。他着重记下了关键词信息,在威士忌提问之前抬头,沉声开口:
“笔录是小早川绫香与细田贤也的纠纷调解。小早川因为目睹细田向邻居索要保护费,出面阻止细田并对细田进行了人身攻击。细田是东城会涉泽组旗下喽啰,小早川此后经常受到涉泽组成员的骚扰,丢了工作,男友遭人威胁后提出分手,唯一的兄长在与细田的争吵中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导致瘫痪。最后小早川同意调解,在支付了细田精神损失费2000万日元后达成和解协议。”
“唔,一个听起来有些老套的故事,但对当事人来说,却是被毁灭的人生。”威士忌语气中带着怜悯,“在这份档案的最后还有一页组织情报人员记录的小早川绫香的经历。你可以读一读。”
绿川真翻到最后,在那薄薄的一张纸上,读到了一个女人不幸的半生。
小早川绫香十岁时父母双亡,被唯一的亲人,当时刚成年的兄长小早川文介独自抚养长大。二十一岁时她因为躲避涉泽组的骚扰出了车祸,留下后遗症无法再从事舞蹈工作,并与男友分手。小早川文介瘫痪后,她为了照顾兄长选择了妥协,卖掉房子用以换取细田放过他们,剩下的钱带着兄长到乡下租房养病。可惜去年,长期瘫痪使得小早川文介罹患重度抑郁,最终自杀身亡。
“你看,这样的经历换成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让这个叫细田的人体验一下不同风格的死法,至少一周之内每天都能死出不同姿势。但换成一个普通市民,她又能做什么呢?报警吗?警察已经在笔录中给了她答案。”
绿川真垂眼,掩去眼底的不忍和愧疚。是警察失责,他无法不这么想。如果档案记录的都是真的,警察没有在她求助时伸出援手,反而纵容了加害者的变本加厉。
“她没有接受过训练,没有如何让一个人轻易死亡的知识和经验。而细田贤也,如今他已经是涉泽组备受器重的干部了。作为普通人,小早川什么都做不了。在她的兄长死后她改名换姓,沉默地生活,仿佛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但实际上,你们觉得她真的忘记了吗?如果有人告诉她,有一种药用最简单的方法就能杀人,无色无味还难以检测,你们猜,说这话的人会被她当成疯子,还是当成——满足愿望的神灯精灵?”威士忌的语调带着几分如同舞台上演绎台词的起伏。
绿川真蓦地抬头,瞳孔微缩。“您的意思是,要让我们把这些东西给她送去吗?”
“是的,送过去,并且教导‘他们’——而不只是‘她’该怎么做。”威士忌用脚轻轻踢了踢装满文件夹的箱子,“这里装的都是各个警察署中被挑选出来的案件记录。每个当事人都因为当地极道组织,要么被毁掉人生,要么失去亲友。而犯罪者却因为极道势力庇护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制裁罪恶的机会交给他们,今夜你们会是正义的使者,他们会感谢你们的降临。”
那边传来麦卡伦的嬉笑声:“日本的正义使者是不是叫奥特曼?”
威士忌回头,温和地问:“那么需要给你准备紧身衣吗?”
麦卡伦顿时噤若寒蝉。
安室透却焦急万分,他注意到幼驯染脸色都变了。
这个疯子!这是一个十分恶毒的主意!别看威士忌没要求他们直接下手,却等于把更多普通人拖入这场极道的战争!这些普通市民的个人复仇行径,很可能使得极道内部的火并转化为极道对普通人的社会动乱,届时恐怕甚至会惊动日本政府出动自卫队直接干预!
真到了那个时候,日本极道组织就算不可能真的完全灭干净,也差不多完了。可问题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一定要阻止他!这是安室透当然的想法,但在此之前,他更焦急的是幼驯染的表情露出了端倪!
就在安室透试图冒险出声提醒对方时,突然听到了诸星大的声音:
“Whiskey大人,这种药物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它看起来太过脆弱,并不适合随身携带。”
“你背后的房子里,有两箱低温运载器,每一只可以装载六份药剂管。剩下的药剂也在那里。过会儿你们可以自己去取。”威士忌的目光转向诸星大。
绿川真连忙跟着转过头,掩饰刚刚瞬间的失态。
“这种药物有名字吗?”诸星大问。
“Lucky Kiss,”威士忌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轻轻一碰,“幸运之吻。”
不远处,安室透惊疑不定地审视着诸星大的表情,他不确定这人是否注意到了Hiro方才的异样。是巧合?还是对方察觉了什么?如果是后者,诸星大又为何要为Hiro遮掩?他可不觉得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会安什么好心!
但当务之急,还有谁能阻止威士忌吗?
这时,一个有些狼狈的身影出现在这片楼房的入口处。
代号成员们正议论的声音一顿,其中一人叫出了对方的代号:
“Tequila?你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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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恢复上班了
威士忌和朗姆的信息有差,威士忌知道朗姆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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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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