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度度拿着手帕为晏启居擦尽脸上的灰尘与血渍。

因为离得太近，晏启居一直紧绷着身体，难为情地仰着脖子。

司度度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尽往头部打，还下了死手打，要不是身子骨好，被揍过后能不能醒来都很难说。

“你乖乖坐在这里。”

司度度给他擦过药后，直接往洞口跑。

晏启居猜想到她要去算账，猛地起身追上去。

“不许去！”

他冲出去时已经看不见司度度的人影了。

晏启居没有停下追上去的脚步。

想到店家惦记着司度度的话，他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林子虽然大，但是司度度飞的快。

迎面吹来的风刮得她裙子“猎猎”作响，她的头发时不时打到脸上，还有点疼。

司度度看不惯的事情有很多，而能让她出面算账的绝对是看不惯中还要看不惯的事。

为怕吓到别人，她出了林子后就下落用双腿跑。

她记得那个店铺，门面整得很漂亮。

司度度远远地朝店铺走去，就见那个店铺的老板坐在门口的长凳上，翘着二郎腿和隔壁店的人聊天。

她走近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今天我瞧见那小鬼来送东西，你给他的报酬打算什么时候顺回来？”

那店家晃着二郎腿，看着被纱布包裹住的手，撇嘴说道：“他都搬到深林里住了，我闲的啊，再跑进去偷出来？”

“那你是……”

“哈哈哈，我直接就没给那小鬼钱！骂的他找不到东南西北！”

他咧嘴大笑着，但是笑着笑着就面部狰狞起来，“到时没想到那死小鬼脾气那么烈，把我的手咬成这副模样。”

“不过不亏的是，我店里的人把他往死里打了，他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都难说。”

“呦……你这事做的是不是过分了？”

“嘁，过分什么？没爹娘养的孩子，揍死了又不能怎么样，我又不会再损失什么。”他张开臂膀，说的那么轻松且不屑。

“店家，这个怎么卖？”

清冷的女声响起，男人随意瞥了眼是什么东西后，随意喊道：“三十个铜板。”

“噢，这么贵？”

“那当然了，你看看那个做工和配色，值得的，不算贵啦！”

司度度反复捏着晏启居做的绳制品。

他做的那些，现在都已经摆到外面显眼的摊位上卖了。

“是吗？可是你不是说这些东西做的太差了，白糟蹋了绳线吗？”

司度度说完，见店家看过来，又冲店家咧嘴一笑。

“嗯？是你啊？”店家拍了一下大腿，不由乐道，“怎么了？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当然是教育你怎么做人啦。”司度度笑嘻嘻的说完，直接越过摊子，一把拽起店家。

店家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家手上会这么有劲，他被直接提溜起来，脸上略显难堪。

“哼，哼……就凭你？来人！”

街上的人都围观起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店家恼怒不已。

他觉得如果今天他能被司度度震慑住，那往后在这条街上，谁都会笑话他。

他面子怎么再挂的起来？

隔壁店铺的人出来劝话，“小姑娘，有什么事就算了吧！他们店里人多，有好几个打手呢！”

“不能算！”店家梗着脖子抢先说话，“今天没完！没完了我跟你们说！我要让她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司度度本只想让他诚心向晏启居道歉，并把所有属于晏启居的报酬还给他，但是没想到这店家的嘴脸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直接一个拳头砸在他的脸上。

店家被砸蒙了，鼻血止不住地流。

而店里也涌出来三个壮汉，眼里透露着凶残的光，各抄着家伙朝司度度奔去。

来一个，司度度打一个。

仙门子弟和普通人打架，谁赢谁输根本不用想。

哪怕是没有在魔界提升一个月的司度度，跟他们打架也是没有心烦的。

她把几人撂趴在地上，因为打的太过轻松，店铺里其余的人没有一个敢再上前的。

司度度扭着店家的双手，用膝盖死死压着他的后背不让他起身。

店家的脸被打的肿了一圈，鼻血还在不停地淌，滴在白石板子铺的路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眼冒金星，盯着深红色的血一滴接着一滴滚落，吓得差点晕过去。

“好姑娘快松手吧，他已经知道教训了！”

隔壁的人赶紧上前劝架，但是周围的人还在不明真相地看热闹，也没人敢吭声。

“救我……救我，求你别打了。”

被揍怕了的店家终于放软了声音。

司度度膝盖使力，又将他向下压了几分。

她冷声道：“说说你都做了什么事。”

店家听到这，哭了起来，他知道周围的人都听见他做了什么后，往后的生意必定会大不如从前。

“说啊！”司度度见他婆婆妈妈的，心中不免感到烦躁。

店家始终憋着嘴，不吐出一个字，认为司度度拿他没办法。

僵持了片刻，司度度也察觉到店家知道自己不会再怎么着他。

她在心里笑了笑。

“姑娘赶紧松手吧，待会儿别出了人命！”

耳边又响起劝架声，司度度轻呼出一口气，松开了店家，“等我拿把刀。”

店家瘫软在地上，老泪纵横。

司度度动作麻溜，很快找来一把小尖刀，折回店家身边，一把拉住他受伤的手。

刀尖抵着手指被咬断的位置猛地朝里一摁。

尖锐的惨叫声响起，店家疼得直抽气，“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我不该捉弄那小孩子的！”

“能叫捉弄了吗？”司度度觉得这完全是赤条条的欺凌，“说，你都做了什么？”

店家伏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将怎么欺负晏启居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从让他做最苦的力，给最少的小铜板起，到再趁他不在家时全部顺走他攒的钱，如此反复只为了恶趣味，想看看小孩逼上绝望的无助样子。

以及今日发生的事情，还吐出了对司度度有不轨想法的事情。

司度度听的是一阵恶寒。

周围的人也算是听明白事情的缘由，纷纷对店家进行了口上讨伐，有的还扒了扒他从前做的或大或小的恶事。

晏启居追上来后，被人群堵在了外面。

他用尽全力挤到最里面，就听见店家断断续续说的话。

他是竭力跑过来的，热红了一张脸。

晏启居大口喘着气，不敢歇息，第一时间看向司度度。

虽然知道她很厉害，但是亲眼见到她毫发无损的样子，他松了口气。

司度度也注意到了晏启居，她用手背敲了敲店家的脑顶，“正主在这，跟他道歉，把钱结给人家，这事就算了。”

店家只想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于是哭着向晏启居叩首道歉，再吩咐店里的人把属于晏启居的钱一次性包好送到晏启居的手里。

握着那分量不轻的钱袋，晏启居的思绪开始飘远。

这个问题解决清了，司度度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到晏启居身边。

“回去吗？”她问道。

“司度度，你拿着。”晏启居把钱袋子塞到司度度手里，然后不等她回答，扭过头先一步离开人群。

司度度举着钱袋子，满腹疑惑地追上去。

“你觉得哪里不妥吗？”

小屁孩走的极快，她还得快步走才能跟的上。

“这些钱加上之前剩的，能不能赎回……”

他走的越来越快，话还没说完，“哎”得一声被自己绊倒在地上。

司度度在后面看着，憋着让自己不要笑出声音。

晏启居趴在地上，手抓了抓地面上的土，尴尬得抬不起头。

关键他绊倒时还吓出声了。

好丢人……

司度度努力翻翻眼，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真的好想把这一幕拍下来，然后发给长大后的魔君看。

“疼不疼啊？”司度度弯腰问道。

晏启居背对着司度度爬起来，假装无事地拍拍衣裳，“根本不疼，这个路就是不好走，反正很多人都摔倒过。”

完了，听他狡辩，司度度又想笑。

她明明亲眼瞧见他是左脚拌右脚摔倒的。

“司度度！”晏启居整个身体开始发烫。

“收到！”司度度正色，摆出军姿站法。

“不许笑！”

晏启居脸上烧得慌，哪敢回头看她啊。

司度度正欲说“是”，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就看见一个和晏启居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冲了过来。

陌生的小男孩快靠近司度度的时候，一个滑铲紧急刹住闸，然后倏地跪下冲司度度“砰砰砰”叩了三声响亮的头。

“求女侠收我为徒！”

“……”司度度被这样的阵仗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小孩长得又瘦又结实，一看平时就没少干过活，端正的脸上透露着正义感，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渴求。

司度度还没说话，小孩立马补充道：“徒儿名唤严大义，请师父再受徒儿三拜。”

他大喊一声“师父”，然后又是三个响亮的叩头声。

严大义磕完头抬起脑袋，发现司度度身旁的小男孩满眼敌意地望着自己。

晏启居侧着身体，斜眼打量严大义，从头发根一路到脚底，再从脚底打量到头发根。

这眼神让严大义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于是他又大声保证道：“徒儿必定比大师兄更孝敬师父！”

司度度挑了下眉。

敢情给他们认成师徒了。

她瞥了晏启居一眼，打趣着，“大师兄，你怎么看待这事？”

晏启居背过脸，“随你便！”

话落，他还是没忍住瞪了严大义一眼。

“我教不了你东西。”司度度叹气道，耐心给严大义解释，“我未必会在这里久留。”

严大义张了张嘴，后又肯定道：“徒儿愿一生跟随师父，师父去哪，徒儿就去哪！”

“你家人呢？不要了吗？”司度度知道他必定是那条街上的人。

“徒儿的家人都被土匪杀掉了，徒儿想学点本事为家人报仇！”说到这，严大义红了一双眼睛。

“那……”司度度回头想询问晏启居，但是发现他人已经走了老远。

“晏启居！”

走了好一段路的晏启居停下了脚步，没好气地问道：“干嘛？”

“我没有收徒的意愿，想问你可以把这笔钱送给他，让他去找个武馆学习吗？”司度度晃了晃手中的钱袋，“你看可行吗？钱的话，待会儿我再还给你。”

晏启居转过身，笑道：“当然行。”

但是又意识到给司度度的钱马上要白给别人时，他的脸色又一度难看起来，他本意是想多赚点钱把司度度那个翠玉镯赎回来的。

因为那个翠玉镯看着就很珍贵，他见司度度除了挽发的和这个玉镯，其余什么首饰都没戴。

故而翠玉镯必然有独特的意义。

司度度很快打发了严大义，现在正朝着一脸心事的晏启居走去。

他们一路没说什么话，便回到了山洞里。

又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司度度一直忙于研究怎么回去，但是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她经常去那天大蜘蛛出没的地方，晏启居一直留心观察着。

他憋了好几天，终于在今晚忍不住了。

“司度度，你是不是要离开了？”晏启居鼓足勇气问她，“那天你说不会久留，是不是意味着再过几天就要走了？”

司度度躺在草堆上，听他这么问，歪头看向他。

晏启居此时坐在石凳上，神情严肃，烛光晃在他的脸上，倒显的有些庄重。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司度度向他实话实说。

晏启居喉咙处滚了几下，艰难地问道：“度度，我能跟你走吗？”

说完，他快速低下头。

司度度惊讶于他竟这么舍不得自己。

但是带他一起走必然是不可能的，她肯定带不走的。

她坐起身正要认真告知他时，遮挡山洞口的物品被人从外扒拉开。

“谁？”

“你们快跑！”严大义冲了进来，“有人要害你们！”

他晚上练功的时候，发现有一队人马朝林子里进去，因为大家都是白天才会深入林子，所以他觉得有事发生，便一路跟了过来。

“什么情况？”司度度起身朝洞外走去。

远处看不清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朝这里爬来，而且数量巨多。

“他们将虫怪引到你们这了！”严大义出来也瞅见这一幕，恐惧地大喊道。

刚出来的晏启居听到这句话，脸不自觉地白了。

他用力攥紧掌心。

他有两怕，一是黑夜，二是在阴沟里生长的东西。

司度度敏锐地听到附近有多脚虫子爬行的声音，低头看去，头皮麻的彻彻底底。

密密麻麻的小爬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快窜到他们的脚边，这些虫子的黑色甲壳在月光下亮出恶心的光泽。

大蜘蛛群也快靠近，他们退无可退。

司度度迅速转身将晏启居和严大义推进山洞里，然后冲着虫堆施展火术。

她平时不怎么害怕这些小东西，但那是在数量少的情况。

而现在这种场面，司度度觉得天王老子来了，也扛不住犯恶心。

虫群的攻势非常猛烈，一阵火烧完后，另一大波又在逼近。

她退了几步，正欲再施展火术时，眼前突然亮起强烈刺眼的白光，周围的一切都在被白光吞噬。

司度度察觉到一股强大又熟悉的力量吸着自己。

她感到晕眩，眼前突然一黑。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缓了好一会儿，司度度起身查看四周。

这是一间整的十分奢华的房间，样式和魔界宫殿的风格很像。

她推开房门，发现门槛不远处的台阶上放了一个托盘，而托盘上是一杯降火茶。

她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在这个房间里。

晏启居：一觉醒来，天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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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