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余一周给的图上画的清楚，从尺寸到细节一应俱全，加上做这东西又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工艺，刘木匠想要做出成品，自然是快的很。木匠拿着这东西在怀里比划了两下，没弄清楚怎么用，想着再去问问余一周，又听见外头有人叫他，原来是主顾上了门，就把东西丢在边上，赶紧出去了。

他这一忙就是一两个时辰，便也把这事忘在边上去了。

下午时木匠夫人陈氏回来，瞧见这东西，却是一眼就明白了它的真正用法。陈氏是做浆洗生意的，每日收的衣服又多，晾晒场地不够就是个大问题。她洗衣服的地方本不在自家院里，可现在也见着了，连他家小院里都到处晾着洗好的衣服。

陈氏也是头疼，她家男人是做木匠的，无论做好的东西怎么精致，木料刚运回来时，那上面都是尘土，再经过一番刀劈斧砍，精雕细琢，灰尘木屑扬的到处都是，她衣服都白洗了，她早就为这问题苦恼的不行，这回看见自家丈夫不知从哪弄来了这东西，不由惊喜的不行，随手从边上取来一件木匠换下的旧衣裳，往上头一挂，衣服登时就如穿在人身上似的，利利整整展开了，也不占地方，心里便越看越是喜欢。

“原来是这么用的。”木匠从外头进来，看陈氏拿着那东西左看右看，笑个不停，就问她：“这东西有用吗？好好的衣服，为何非要挂在上面一道，多此一举。”

“你懂什么。”陈氏白了他一眼：“你没看出来，要是用这东西晾衣裳，我能省多少地方？到时候我就不必再将衣服拿回家里晾了，省得招你厌烦。再者你道旁人都跟你似的，半点不讲究，晚上睡觉把衣服团成一团丢在边上，白天直接拿起来穿，那衣服皱得就跟咸菜似的。若是挂起来，自然不就不皱了。”

木匠想了想，忽然也乐了。他是想起来一桩事，他家有个邻居，前段日子女儿定亲，夫妻两个特意带她去铺子里用绸缎做了一套衣裳，留着那日亲友相聚时穿出来，却没成想他们将这娇贵东西一个没伺候好，拿出来时边角都是皱皱巴巴的。那家女孩和他家闺女是好朋友，还拉着他家女儿哭诉了一晚上。

“那你说，若是将这东西卖出去，能挣到钱吗？”木匠笑完了，想起来今日前来找自己的余一周，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陈氏听他这话，也没多想，只道：“自然是能卖出去的，谁家不洗衣服？用这东西晾多方便。”她说罢，又道：“不说别人，你先给我做百十个。”

“不是……”木匠道：“这东西不是我想出来的，是郁老弟。他说这是郁老爷子在时画的稿子，想拿这东西去卖。”

“你卖还好说，他……”陈氏想想郁家那情况，也叹了声：“他家小的小病的病，再者做生意还要本钱，他哪里能卖。不如你与他说说，你给他些钱，权当买了他这稿子，他家这情况，我们总也不好白用人家的东西。”

木匠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的主意了，便也只道：“行，我到时候去找他，多给他些钱就是了。”

余一周是没想到，自己这东西，刚一做出来就吸引来了买家。木匠来时，他正翻看着原主留下的书籍。这壳子的原主是个秀才，在这时代，秀才的名分可不易得，那得有实打实的学识，余一周本是想随便找本书看看，没成想一看就上瘾了。有原主的底子，余一周看起这个朝代的书，也没有那么艰难。

外头有人说话，是郁寒薇，还有另一个人。木匠嗓门粗，余一周一听就是他。

“哈哈，老弟，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木匠把自家血统做好的衣架放在余一周跟前。余一周拿起那架子一看，除了做工更精细些，还真和现代用的没什么两样，便道：“辛苦大哥了。”

“嗨，这点小事，说什么辛苦不辛苦，你这不是埋汰我吗。”木匠犹豫了片刻，道：“你说你是要拿这东西去卖？”

余一周头也没抬，道：“正是如此。”

“那大哥便有些话要和你讲了。”木匠说道：“我媳妇看过，说你这东西好用。若是被人知道了，家家户户定是都少不了，销路自然不成问题，大哥不担心这个。就是你觉不觉得，你家现在这情况，做生意不太方便？”

余一周抬眼看他，还不等他想再说什么，木匠自己就又说下去了。

“这东西虽小，做起来也要不少本钱，这是第一个问题，再者，它就简简单单一个架子，太过容易仿制，是人人都要用，到时候流传来，满大街都是，说句不好听的，人家为什么非要用你的？”木匠道：“我媳妇说她用得上，看在咱们邻里情分上，大哥也不亏你，给上你一笔钱，算是不白用你的，你说可好？”

郁寒薇还没走，听他这话，倒是怔愣了下，她们兄妹两个，一直是觉得余一周这样，并没什么胜算，却不料余一周只拿了图纸给木匠看过，不过半天功夫，主顾就找上门来了——她忍不住看余一周，想听他答应，若是能换笔钱，兄长就不必往外跑了。

余一周是没注意到她这反应，只是想起来一件事。

这木匠，以前确实与他家关系好，人品不错，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余一周叹了声：“大哥，你这是说道那里去了，你看我家这几口人，又哪个是做生意的材料？”

“那你这是？”这倒是令木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我家老爷子，想出来的小玩意，可不止是这一种。”余一周说：“我就想着，拿出去给主顾看，要是他觉得这东西好，就问他，还想不想看我家老爷子想出来的其他图纸，若是想，就付给我些钱。大哥这样说，正是与我的想法殊途同归了。”

“这倒是好。”木匠闻言长舒了口气。他刚还担心，自己劝不动余一周要如何是好，就余一周家这情况，眼瞧着已经是经不起半点风浪了。

余一周又说：“只是听大哥这样一说，我又有了些别的主意。”

这回轮到木匠蒙了：“什么？”

“我有想法，大哥有能力经营，若是咱们两家联合起来，岂不是更好吗？”余一周长舒了口气，说：“说来也是惭愧，小弟活了小半辈子，一事无成不说，连自己的命都快要保不住了，一双儿女都年幼，若是我死了，只留给他们这样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我怎么有脸去见父母妻子……”

木匠大哥是个老实人，听他一煽情，就不由自主偏向他了。余一周道：“您有没有想过，咱们不止可以把这东西卖给路人？”

“那你是说……”木匠不由思索。

“自然是卖给大客户了。”余一周苍白的脸上透出些狡黠：“西街开客栈的郑掌柜，您觉得怎么样？”

余一周这回的壳子虽说生活在古代，但也是生活在一省首府这个级别的城市里，别的不说，有钱那是真的。

被余一周盯上的郑掌柜，是一间不小的客栈的主事者。客栈不是他的，听说在背后，是另一家有名的富商韩家——刚巧和上辈子坑了余一周便宜儿女的周家是同行。客栈只是他家诸多产业之一，听说最近被交给韩家小公子打理了，只当练手用。

韩家小公子雄心勃勃，接手后见客栈年久，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对其翻新一番。翻新自然是要新添些家具，余一周跟前这木匠也听说过些风声，不过韩家多有钱，这生意轮不到他。

木匠听了余一周的打算，心里头自然也有些心动。他们这生意，在城里做起来，若是要做大，自然就是要去接触那些大主顾。韩家这生意，无论是成与不成，他们去试试总是没有坏处，两人一拍即合，木匠先给了余一周些银两，权当是定金，两人说好了，木匠去找人牵线搭桥，再过上一两日，说不得余一周就要去和韩家人见个面。

等他走了，余一周坐在那，感到有些疲倦，咳嗽了两声。外头郁松柏听见动静，进来，余一周把木匠留下的银票推给他。

“这是……”

“刘木匠给的，我们两人说好了，要去谈些生意。”余一周见他迟疑，忽而笑了：“你莫怕，你爹在这，又不能跑到哪去，这钱真是正经来路，至于剩下的事情，再过上几日你也就知道了。你是家里长子，父亲又病着，有些事还要你去忙前忙后，定是绕不过你去。”

郁松柏拿起银票，笑了笑：“那我就听父亲的了。”

“行了，你知道就好。”余一周挥挥手，道：“先去把药买了，再看看家里却什么必须的物什，一道买回来了。放心，有父亲在，必是不会让你们兄妹两个饿死。”

郁松柏诶了一声，便拿着那银票出去了。余一周站起来，捡起支笔，沾着墨水开始画图。既然要去找客栈的路子，只有一个衣架，还是单薄了些，余一周打算把现代配套的家具画出来几样。

这时郁寒薇从外面进来，把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知晓哥哥不走了，她难得有点愉悦的样子。余一周瞧她来了，便道：“你身体不好，多休息些就是，何必忙前忙后。”

“不妨事，我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见天在床上躺着，可不是要闷死了。”郁寒薇对着余一周笑道：“哥哥能不走，那是最好了。”

余一周又看了看她，道：“别光说你哥哥，不如说说你。”

郁寒薇一愣：“我？”

“便是女子，也该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你要学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