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轩头疼欲裂。他挣扎着坐起身来，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脑子里一片空白。

“常用名称：靖轩。身体编号NIMCHS1078336，核心芯片编号PNIUG000003号。”

他给自己的芯片中下达了搜索记忆的指令，依然只有这么一条结果。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但是又看着自己面前确定的结果感到很奇怪，他的核心芯片虽然老旧，但是承担这种数量级的工作还是轻而易举的，不可能出错。

于是靖轩便笑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有一次观察周围，确定了自己所在的环境。

这应该是一个废弃的剧院。

“剧院”这个词对于NI时代的人类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古代词汇，如果不是专业研究古代史的人，可能会对这个词汇一头雾水。靖轩对此有些小小的自豪，他的数据库中对于这个词汇有详尽的解释。他几乎无需花费任何精力就能了解这一只占据了8k的词条。

而就在这时，他的芯片中的代码突然被激活，靖轩的眼前出现了一行字：“检测到已到达任务地点：花海剧院。任务简述：花海剧院疑似出现遭受核辐射高度污染生物，对周围居民产生安全威胁，请尽全力清除该生物，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居民安全。任务时间：三天。请您尽快完成任务，祝您任务愉快。”

靖轩的眼中闪过几行微蓝色的光。他的神情呆滞了一秒，等到他瞳孔中的蓝光散去时，他的神情恢复了冷漠。

靖轩应该正身处于剧场的后台，身边都是一些不知所谓的、华丽的戏服。靖轩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穿着古代欧洲小丑服饰的模特。模特脖颈上戴着环状的、满是褶皱的拉夫领，被靖轩这么一推，积年的灰尘从颤巍巍的拉夫领中散出来，好像是离开了蘑菇的孢子散在风中。靖轩从灰尘中穿了过去。他的任务只有“全力清除该生物”。

从布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和道具的后台中出来，靖轩来到了幕布之后。深红色的幕布像是传说中吸血鬼最爱的、属于少女的丝绸般的鲜血，可惜悠悠经年，再鲜艳的红色也变得像是**的血液。靖轩安静地站在幕布后，没有动作。他清楚地看见了从幕布之前传来的灯光。

强烈的橘黄色灯光从幕布的另一侧打进来，让靖轩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并非身在一个废弃剧场中，而是身在宇宙当中——橘黄色的光是恒星的光芒，而自己身边漂浮着深红色的、被不知名的尘埃缠绕的星云，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我请诸君一览，今日新景，已经扫去昨日的阴霾~”

从台上传来一句飘扬的、喜气洋洋的歌声。

靖轩从自己的数据库中搜索不到自己曾经执行过类似任务的记忆，而他的代码中也没人给他输入过这种被核辐射深度污染的生物危险程度几何。台上音乐激昂地响着，肆意地像是宇宙中的流星，以绚烂的光尾撕破了一片漆黑的宇宙般的寂静。

靖轩趁着音乐中圆号的加入，轻缓地向旁边迈了一步，他额头投下的影子，正好擦着前一块幕布投射在后一块幕布的影子边缘。

他像是一个买不起票的剧场工人，在这个角落里窥伺着剧场台上的大明星。

他终于得以窥见台上那东西的影子。

从影子的形状来看，这是一个人形生物。

靖轩看着明显有头、脖颈、身体的分界的影子，下了自己的判断。

从影子腰腹处的收腰情况来看，这可能是一个具有人类女性身形的生物。

影子应该穿着一条收腰收得很厉害的晚礼服裙子。影子的黑色部分常常有亮色的光晕闪过，可以想象这条裙子应当很华丽。

“联盟集团实力强，扫除兵祸是当然~”

歌声还在继续。靖轩偷偷地打开了自己的微震动检测系统。他眼中，面前的舞台全部被淡蓝色的光晕覆盖，物品的形状变得模糊，而它们上面的震动像是起伏的海浪，附在物品表面，像是某种呼吸。

整个舞台，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在靖轩的视野中，宛如一颗缓慢地、正在尝试复活的心脏，正在从一次一次的震动当中复习着当日的跳动。

“我们在啊在后方，不给联盟添乱忙！添乱的人啊，黑心肠！我要找出他来，上刑场！”

突然，音乐的旋律突变，从大气恢弘、安详快意成了紧张。靖轩一愣，他踩着音乐的节奏向后迈了几步，他清楚地从自己的视野中看到了舞台的震动——

并不仅仅是他走动带来的震动，还有舞台上那个正在演唱的“歌手”所带来的震动。

显然，歌声的来源并不是他。但是他却好像确实能够做一些事情，比如隔着七八米发现躲在幕布背后的靖轩。

靖轩向后走，把自己完全隐藏在了幕布背后，重新回到了后台与幕布之间那道漆黑的走廊中。

“添乱的人啊，坏心肠！我要抓出他来，挨几枪！”

音乐中的鼓点极其有力，靖轩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是个人类，有极大的可能被这几声鼓点吓一跳。看来这应该不是给孩子看的东西。靖轩一边踩着鼓点，一边往最靠后的幕布方向挪。

如果他选择回到后台，现在他还没有摸清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后台到处都堆满了杂物，不好施展。所以靖轩选择到舞台后面的空间去，这是一条连接两边后台的走廊，至少在这个走廊当中，靖轩不会被后台处的杂物束缚住手脚。

“添乱的人啊，脏心肠！我要抓他出来，洗晒晾~”

原本听起来义愤填膺的歌词在这时候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然而靖轩却无法从这种温柔当中感觉到任何的放松，因为这显然不符合人类对于词曲创作这一类型的行为的情感填补。

不过更能让靖轩感到异常的是，这句歌词在后面突然变调的时候，发出了刺耳的电流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改变了方向。

靖轩刚刚走到舞台后面，就看到舞台后的走廊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这又是一条被堵死的走廊。

靖轩抿着嘴唇，但是他甚至都无需用微震动系统就能感觉到，舞台上的东西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这里的脚印，指引我~如星辰的眼睛，指引我~”

脚步声逐渐接近靖轩。靖轩无奈，他瞥见一堆杂物当中有一张桌子，一咬牙冲过去掀开桌子下堆着的小凳子，将自己塞进了桌子下的空间里。

几乎是靖轩把那小凳子搬到自己眼前挡住身体的同时，他就听到已经有脚步声到了他刚才站的地方。昏暗的光线中，靖轩看着地上被自己擦出来的灰尘痕迹，感觉自己的cpu正在激情燃烧。

这歌词可以随时变化，是不是代表着，变化是有意义的？

那么，刚才的歌词中所说的“脚印”可以指引他，是不是意味着，他有一定的夜视能力，能够看出地上的灰尘的痕迹？

靖轩能够从自己的数据库中确认，凭借这里的光线，如果是普通人类要看清地上的灰尘，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对方如果不是和他一样的AI，就是被核辐射污染变异了的人类，或者其他动物。

不过鉴于任务信息当中提到的是“变异生物”，靖轩暂且把它当作生物来猜测。

一双踩着高跟鞋的脚，从靖轩盯着的地板上踩过。那是一双没有穿袜子的、光裸的脚，趾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像是五只鲜红俏丽的眼睛。高跟鞋整体呈黑色，鞋跟有云纹镂空设计，仅仅从造型上来看就价格不菲。

“小小老鼠，躲藏难找~东躲西藏，乱我心房~”

这一句像是情人间的私语，不过落在靖轩耳朵里，就只剩下了“有语病”的评价。他沉默地蹲在桌下，等着外面的“人”找不到离开。

旋律低沉下去，却依然没有改变其紧凑的节奏。靖轩知道自己没有心跳，他明明白白地看着自己的紧张值飙升，但却没有一点“紧张”的感觉。

他隐约想到，自己已经没有表现出“拟人”的必要了。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的耳边下一刻就被极其强烈的鼓点冲击地几乎要听见电流在耳朵中的爆裂声：“我的宝藏！何处隐藏！我的宝藏，我要隐藏！守在暗处，盖上布挡！谁若敢碰，必有灾殃！”

歌词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旋律烧到靖轩脸上。当然，他并不担心，他的这个身体用的不是易燃材料，而是有一定的放火功能，至少他的皮肤熔点在一千五百摄氏度以上。

靖轩甚至能够听到高跟鞋在舞台上慌乱的脚步声。他深吸一口气，现在是他脱身的好机会。于是他迅速而隐蔽地将自己面前堆着的凳子挪开，猫着腰从桌下爬了出来。

“今日乐事，我的小偷自投罗网~”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歌词猛得又换了一个曲调，换成了这幅令靖轩感到后背一阵凉意的温柔语调。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到自己浑身无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糟了，靖轩的芯片上运行出最后一个念头，我后颈上的电池被拔掉了。

等靖轩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屋子里。

不过他现在已经重新通上了电。他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当他辨认出他脖颈后的东西时，他愣住了。

那是一根非常老的数据线。

靖轩的芯片中加载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东西至少也有五百年的历史了，要是拿出去卖，卖家喊价都要从三年电力起步。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然而他的嘴角才刚咧到一半，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出现了红色的警示框：“警告！警告！目前处于低电量状态，请勿进行多余举动！”

靖轩只好生生停止了自己的笑容，半勾不勾的嘴角僵在了脸上。

他坐在黑暗中，只有自己后颈处的充电口发出一圈微弱的红光，这一点红光就像是浩瀚宇宙当中的一个烟头，连他后颈处的皮肤都很难照亮。靖轩颓然地坐在黑暗中，安静地像是一个不能动的死物，等待着自己身后那老古董给自己充电。

靖轩这样的高仿真AI并非全身上下只有一块电池。但是显然，他身上最耗电的地方就是脖颈以上，因此即使他现在四肢的电池仍旧电量充足，他也无法放弃充电。要是没有他头脑中的芯片运行，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像一条半身不遂的狗那样从这间屋子当中爬出去。

靖轩认为自己很有幽默细胞，因为他这时候又想笑了。他硬生生地忍住，在自己的瞳孔上打开了计时。

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数字在靖轩瞳孔上闪烁着。他不是真正的人类，因此他的视觉并不完全是人类的成像原理。比如现在，他看到这些数字就纯粹是因为他把这些数字投影在了自己的瞳孔上，瞳孔中的摄像头能够拍摄到它们而已。

靖轩开的是一个倒计时。倒计时从“05:00:00”开始，靖轩靠在墙壁上，感觉到自己身后并非冷硬的水泥墙，而似乎有一些柔软的材料包裹着。

他现在无暇思考这些，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时间流逝。

虽然他闭上眼也依旧能够看到这些数字。

黑暗近乎凝固。靖轩放空了自己头部的cpu，只保留了对外界的基本感觉。他现在又回到了从后台出来的感觉当中。这间剧院竟然真的像是一个囚禁了他的宇宙。

他坐在黑暗当中，感到很自由，也很茫然。

现在他无需被任务绑架了，因为他甚至不具备执行任务的能力。

但是他始终觉得奇怪，在他清醒过来的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他已经积攒了太多的疑惑。

顾及到自己尚且危险的电量，靖轩强行停止了自己芯片的运行。他靠在墙壁上，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靠在被柔软丝绸装饰的礼物盒内壁上。

后颈处的充电口仍然闪烁着红光，似乎暗示着观看者，这并非一个普通的娃娃。

在这种接近绝对安静的环境当中，靖轩甚至能听到电流涌进自己身体的声音。时间把自己的形状隐匿在绝对的黑暗当中，它几乎要消失了，要不是靖轩能够一直看到自己瞳孔上的数字倒计时，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人类，靖轩想，恐怕不要提别的，仅仅是这种黑暗的环境就能够把他逼疯。

不过人类也不需要充电。靖轩丧气地想。现在的电量能够勉强支持他做一些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了。

终于，当倒计时结束时，靖轩的耳朵里响起一个声音：“检测到电量达到30%，已暂时脱离危险。”

靖轩伸手将自己后颈处的充电线拔了下来。他现在所积攒的疑惑太多，但是当务之急是先查看周围的环境，再攒一波电量才能进行足够的推理和思考。

他伸出左手，用右手将左手手心处的皮肤扣开，露出一个手电筒来。他点亮了自己手心的手电筒，调整亮度，将其调到更好能够照亮周围物品的程度。

不能开最亮，否则自己的30%的电量应该只能用一小时。

他不知道这间屋子有多大，万一大得出奇，靖轩走到一半没电了，那就只能倒在半路，连充电线都连接不上了。而没电对于高仿真AI来说，才是真正的死亡。

靖轩手心里的光线照亮了周围。令靖轩稍稍放心的是，这并不是一间很大的屋子，甚至可以说是一间斗室——这间屋子只有七八平方大小，加上其中摆了好些衣架、梳妆台等等东西，靖轩基本能够确认，这是一间独立的化妆间。

不过令靖轩失望的是，他找了一圈，也没有在屋子里找到自己原本的电池。

看来抓他的生物拥有一定的智力，至少能够理解电池对于靖轩来说很重要。

不过靖轩觉得奇怪，既然它知道电很重要，大可以拔掉靖轩的电池之后把他扔在一旁，为什么又要给他充电呢？

他摇摇头，制止自己再想下去。现在电量不够，推理可以在查看完房间之后充电的时候推。

靖轩先仔细地查看了横着放在一旁的衣架。这是很古老的款式，衣服们一件件地被带弯钩的衣架挂在横着的架子上，肩膀处被撑开，像是停留在此处的一群蝙蝠，当靖轩照亮了它们的时候，这种感觉尤甚。这些衣服很明显都是演出服，非常华丽，很多都带有蝙蝠袖、琵琶袖的设计，挂在那里就像是一群沾了灰的蝴蝶，但是碍于靖轩的遭遇，他很难用蝴蝶来形容它们。

这些衣服都是女装。靖轩不认为一个剧场当中只存在女演员，更大的可能性是，这间化妆间中的衣服，和舞台上的生物之所以要以人类女性的形象出现，有一定的关联。

靖轩仔细检查了这些衣服，除了获得了经常穿它们的人类女性的身材尺码之外，一无所获。他有些失望地转向另一边的梳妆台，当他手心处的光线晃过镜子的时候，靖轩瞥见自己脑后有一张倒悬的人脸。

这张人脸干瘪异常，并且头上没有留长头发，不然靖轩一定会先被他的头发碰到。靖轩一惊，他迅速地抬手去照房间的天花板，尤其是那个人脸垂下来的位置，然而却令他大失所望，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

天花板上涂画着暖色调的糖果、气球、彩灯、铃铛一类图案，想来如果是把等全部打开，加上墙壁上的柔软的红粉色内衬，这应当是相当甜美的一间屋子。靖轩没来由地感受到了“恐惧”。他不是人类，刚才不可能是他的幻觉。

而以这里的充电口的水平来看，这里应该也不存在可以篡改他的核心芯片的高手。

所以他确信他刚才看到的东西是真实的。

靖轩抬头看着人脸消失的地方。他将梳妆台搬了过来，垫在脚下，伸手去够那块天花板。

果然，那块天花板略有松动。靖轩很轻易地就把那块松动的板子挪开，发现上面是剧场的通风管道，然而出乎靖轩意料的是，他在通风管道口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很潦草，看起来写的时候十分仓促。

纸条上用蓝色的字迹写着：

“第一，不要相信红色的字迹。”

“第二，无论你是什么东西，是人类还是其他，只要你是误入花海剧场的，请你记住，第一守则是活下去。”

“第三，如果你听到外面正在放《多么美丽的青葱岁月》，请你穿上带有蓝色花朵的白色连衣裙，不要戴帽子，在梳妆台上涂好口红之后离开这里，在音乐结束前不要回来。”

“第四，如果你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在播放《多么美丽的青葱岁月》这首歌，请你记得带回一些猫粮，一定要是最普通的那种。”

“第五，如果外面正在播放《暴雨雷鸣的夜晚》，请你留在这间房间内，无论外面发出任何动静，都不要出门。”

“第六，在第五条的前提下，‘房间内’指天花板和地板之间的空间。无论房间内发生什么，在这段时间内都是安全的。”

“第七，如果你迫不得已在《暴雨雷鸣的夜晚》出了这间房间，请你带好猫粮，记得，不能是最普通的那一种，要是最昂贵的那一种。”

“第八，如果你无需进食，房间中请尽量不要摆放任何会**的食物。”

“第九，梳妆台上的东西你都可以使用。请记住，化妆是重要的舞台技巧之一。”

“第十，请你尽可能地活下去。”

除了第十条之外，其余的字迹都是蓝色的，而只有第十条是红色的。

靖轩皱着眉将这张纸条收起来。他转身走向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放着一些化妆品，他一一查看了，除了都已经过期之外没有别的疑点。他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不出所料地看见了第二张纸条。纸条上用红色的字迹写着：

“第一，生存是任何东西的基本需求。”

“第二，你可以为了生存而放弃一切。”

“第三，不要碰带着透明丝带的衣服。”

“第四，如果你在《暴雨雷鸣的夜晚》没有出门，那么你之后也不能再走出这个房间。”

“第五，上一条中的‘走出’应该理解为‘离开’。‘房间’理解为天花板之下和地板之间的空间。”

这一条是黑色字迹写的。像是给第四条的批注。

“第五，如果你是罗威娜，你可以在任何时候离开这个房间。罗威娜脸上涂着橘色亮片眼影和血红色口红。”

“第六，罗威娜不能听到《在春风和煦的夜晚》这首歌。”

“第七，如果你是阿拂丽娃，请记住，你是女人。阿拂丽娃的脸上涂着蓝色眼影和橘红色口红。”

“第八，化妆品没有问题。”

“第九，请尽量地打扮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可口。”

除了黑色字迹写的第五条以外，其余的都是红色字迹写的。在第九条的“可口”两个字下面被人画了两条横线。

靖轩愣在原地，他现在不想进行任何的思考，因为他的电量只剩下25%了。他的当务之急是继续回去充电。

“多么~美丽的~青葱岁月~！”

然而，靖轩并没有任何思考的机会。响彻整个剧场的广播中开始播放着曲调轻快的歌曲，俏皮的女声在广播中欢快地唱着：“春色好~春光美~人在春日享青春~”

靖轩的视觉系统被刺白的、突如其来的灯光照得暂时失去了一秒钟的视野。等他能够看清东西时，他勉强地瞥见之前他拿到纸条的那个缺口处，有一个接近人头的东西一闪而过。

“好日子啊，就要来！好日子啊，就要出行~”

广播声中，女人甜美的声音催促着。靖轩将自己手心处的手电关掉，转身到梳妆台前迅速地找出了橘色亮片眼影和血红色口红——他不知道自己数据库里的色号是否和枝条上所指的色号一致——胡乱地涂在了自己脸上，然后从衣架上找出了有蓝色花朵的白色连衣裙，拉开拉链迈腿穿了进去。

这件衣服是女款，靖轩拉不上拉链，但是好在他身上本来就有衣服，只好敞着后背，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走了出去。

整个剧场的灯都打开了。靖轩走出去，看着眼前的景象，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电流都乱窜了一阵。

剧场中灯火通明，水晶灯焕发出华美的光彩，装潢得精致又暧昧的天花板和柱子上仿佛装载着无数人的天真和梦想，这些东西都随着装饰画中的气球向上飞去。衣香鬓影——

靖轩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枯瘦如同干尸的手，他敢打赌，他自己是整座剧场中最接近人的生物——

站在靖轩面前的，是一个只有一米三左右的人类男性干尸。他的身后似乎被人接了一条滑稽的狐狸尾巴，正在殷勤地朝着靖轩摆动。男尸笑着，伸手邀请靖轩：“亲爱的罗威娜，我能有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青春好~好在有美人相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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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审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