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话题转到宠物上，一位客人兴冲冲地提议：

“三重野先生喜欢狗吗？现在有一些咖啡厅会在店内雇佣猫或狗来作为营业特色哦！”

她的同伴也应和道自己曾去过涩谷某家布偶猫咖，另一位客人则不无得意地提起他曾造访的柴犬咖啡馆。

嗯……花费资金换取面见某个物种的机会，或者购买特定的供品亲手上供，消费之后获得一些心灵上的安慰，甚至不同的人对所供奉的物种也会产生各式各样的分歧——似乎所谓动物咖啡馆，与神社的经营模式也并无多少区别。

郁未一边支着耳朵左进右出地胡思乱想着，一边埋头看了会儿一下午的手机收讯。

直到榎本梓为大家端上作为晚餐的招牌三明治，盘子在桌面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才回神。

再一抬头，郁未发现众人已经在讨论狗咖的犬种选择问题了。

一下午的客人换了大概有两三波，话题断断续续地传递，似乎大家都默认这位三重野先生将是咖啡馆的接手人。

他不得不反思自己是否表现得太好说话。

……好吧，好像是有点。

郁未顺手拿起一块三明治塞进嘴里，一面瞥了眼身侧的中介田中。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行走的许愿神灯，混合着膜拜与恭敬。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刚刚签订的合同足以给他带去一大笔不菲的抽成。

郁未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视线了。他差点被噎到，立刻喝了口咖啡，干咳一声道：

“田中先生，请问您那边是否有什么方便立刻入住的居所呢推荐呢？”

他指指手机，“刚刚酒店发来消息，说由于管道问题，我订好的房间无法入住了。”

那边讨论得非常热烈的众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榎本梓：“咦？好突然！不可以换房间吗？”

柯南像个小大人一样皱眉摇了摇头：“明天米花剧院有演唱会吧？这附近今晚的房间估计都被订满了。”

顺着他的指向，郁未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了暗下去，满街亮起的灯火中，咖啡厅外的街道确实热闹得有些过头：除了晚高峰的车流，路边行道上还都挤着打扮各异、大包小包的旅人。

毛利小五郎像举着啤酒杯那样挥舞着咖啡杯，豪爽地建议：“三重野老弟，要是不嫌弃，三楼还有一个客房！”

小兰则立刻用力拍了她父亲一下，抱歉道：“我爸爸又忘了，顶楼的天花板最近在漏水……”

女孩儿脸上的羞窘与歉意并不作伪。郁未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而从刚刚开始就在翻看房源的田中中介那边也有一些坏消息。

“…好的，我知道了……喂？冈田太太？什么？不打算出租了吗？……渡边先生？啊？承重梁断掉了？…人没事就好……”

他拿着笔在表格上一行一行地打叉，嘴边嘟哝着“怎么会这样”。

郁未察觉出不对劲了。他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触发言灵了吗？

他微微蹙起眉头，一边咀嚼三明治一边冥思苦想，却又觉得哪句都有嫌疑。

嗯，味道真是不错！好松软的面包和鸡蛋！

最终，他三两口吃完了盘中的东西，一边满足且哀愁地叹气，一边拿纸巾擦掉爪子上的面包屑，对头上开始冒汗的田中道：

“抱歉，田中先生，要不然，您试着从最末尾推荐的那个选择开始？”

田中说了个离这儿很近的公寓名，刚好开车从小路就能过去，联络房东之后，对方也表示随时可以入住。

但看田中的表情，这座公寓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郁未挑挑眉，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看看吧。”

他说着便穿上外套和大家告别，又准备找榎本梓结账。刚发了大财的毛利小五郎立刻涨红着脸，拦着他表示自己要请客。

郁未从善如流地收起钱包。

他想了想，回头对还有些忐忑的店员道：“大家的提议很不错，我可以考虑接手这里。”

小梓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那么，剩下的事情，我们明日再谈！”

三重野先生留下这句话，便再次十分礼貌地向大家示意道别。

他有一种奇特的气质。当他慢条斯理地与人交谈时，仿佛周围的时空都会回到某个早已远去的时代。而他从视线中消失时，那种超脱于时空的氛围就会如同被突然戳破的肥皂泡一样，“啪”得，便无影无踪了。

“真是个奇特的人呢。”

柯南听到小兰如此喃喃地说道。

他正要说什么，便听旁边点着票据的毛利小五郎发出一声疑问：“三明治？有上这份餐吗？”

“有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店主拿起咖啡杯醉醺醺地打了个嗝，柯南这才发现他和小五郎的杯里不知何时被换上了啤酒。

“被三重野先生吃光了。”

众人看着那空空的盘子，陷入沉默。

那可是八人份啊。

另一头，郁未坐上了田中的车。他系好安全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好了，田中先生，您刚刚想说什么？”

“……”田中有一瞬走神，刚刚镜中三重野打哈欠的姿态，怎么说呢，让人联想起吻部张开的犬科动物。

后方的车不耐地按起喇叭。田中眨眨眼，找回自己的话头。

“哦，就是那个木马公寓的房子——我先确定一下，您，您怕鬼吗？”

“不怕。”郁未来了兴致，“难道说，那是座凶宅？”

“那倒也不至于！”田中赶忙解释，“只是最近几周听说有些怪事：明明没有人住的房间，楼下却能听见响动，或者能看到窗户里的灯在闪，这之类的——总之，也可能只是传闻啦！”

十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了这个所谓闹鬼的公寓。

郁未倒是还好，田中显而易见的十分紧张。这所公寓可能是因为租金较高，住客并不多，**点钟的时间，楼道里空空荡荡，黑乎乎静悄悄的，颇吓人。

田中抖着手，试了几次才打开那密码锁。

虽说有段时间没住人，这屋子里竟然没什么霉味儿。

他打开灯，看着身侧面色如常的三重野，鼓起了更多勇气，拖着行李箱率先进屋。

……这箱子可真重啊。

“这、这边是盥洗室，旁边是浴缸，做了干湿分离的……这边是主卧，柜子里有全新的床上用品……”

似乎没什么异常，田中渐渐放松，说话也顺溜起来。

“这里是厨房，配备了烤箱和微波……”

“吱嘎。”

田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微、微波炉——那个！三重野先生，您刚刚有没有听见……”

“吱嘎嘎。”

刺耳的动静从大厅窗帘后的死角十分清晰地传来。田中整个人都呆住了，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两条腿抖得像筛糠。

下一秒，随着空调发出滴的一声，整个房间的灯突然熄灭！

“啊啊啊啊——”田中发出气球跑气儿那样的惊叫，像八爪鱼一样扒拉身侧的三重野。

而三重野，竟然轻笑了一声。

他镇定自若地拍了拍田中的肩膀，缓步走到那拐角，将窗帘轻轻一扯。

月光下，一个白乎乎圆溜溜的东西转过身，黑豆子一样的眼睛好奇地看向他们。

……是狗。

田中堵到嗓子眼的心猛地掉回了胃里。他长出了一口气，又觉得怪异。

“怎么会有狗？”

三重野指了指阳台的落地窗，田中才注意到，或许是前任主人养过猫，那玻璃上特意做了宠物门，而且退租之前忘了关。

“阳台和隔壁的只有半边围栏隔着吧？邻居的狗？——唔，初次见面，在下是三重野。”

三重野自然而然地蹲下身，十分娴熟地挠了挠狗的下颌。那白犬也很友善，汪了一声，蹲着摇尾巴。

他又指了指柜子和墙面的缝隙。

“你看，里头有一袋被落在这儿的冻干，上面是电闸。哈罗在往里面挤的时候带动了柜子，刚刚又恰好碰落了开关。”

田中左看右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月光从阳台外照了过来，三重野仰头说话的一瞬间，似乎有野兽一般幽绿的光芒闪过他的眼睛，又似乎只是田中的幻觉。

因为下一秒，对方已伸长了手，重新将电闸推了上去。

温暖的顶灯照射下，站在田中面前掸着袖上灰尘的还是那个斯文有礼的三重野先生。

最大的问题得到解决，而客方又十分的配合，田中联络完房东，两边在线上迅速签订了合同。

赶在十点之前，他完成了此生最快的一次房屋交易。

算着他今日的提成大概可以抵上三年的基本工资，田中的脸上浮现出飘飘然的笑容。

“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恭敬地抱着那塞得满满的公文包，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这间房子。什么鬼神灵怪带来的恐惧都在实打实的存折数字前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至于三重野先生是怎么知道那只狗的名字……

田中只想了一秒，就把这问题打了个包，丢进脑海最边角的垃圾桶内。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田中哼着歌，脚下跳着乱七八糟的舞步走进电梯。

郁未目送他离开，关上门，先去处理刚认识的小朋友。

“你该回家了。”

他拉开阳台门，示意这只胖嘟嘟的狗狗原路返回。

“嗯？还可以再来吗？……如果没被你的主人发现，那就可以。”

哈罗扭着屁股不太情愿地顺着阳台钻了回去。他的主人似乎在督促他减肥，故而这小狗最近总觉得没吃够。

……他也确实该减肥了。之前或许还可以从那猫咪用的小门过来，现在就只能靠别人帮他拉开阳台。

郁未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大厅里立着的身影。

或许不能叫身影。他没有影子。

“这位先生，您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魂灵并不以为郁未在对他说话，直到郁未又重复了一遍，才抬起头，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您……看得见我吗？”

这是个身形修长的男青年，黑色短发、蓝色的偏圆的凤眼，脸颊围着一圈不太合适的小胡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正指着的地方。

应该是人类的心脏吧，那个位置——被黑红色的干涸血迹晕出了一大块，中央是一个弹孔。

啊呀，死于非命。

郁未在心里摇头。

隔壁，都是隔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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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