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阳越哭越来劲。
等到其余三人从密林中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孙公公”屈膝坐在一棵树下，脸埋在胸前，时不时发出嘤嘤嘤的抽噎之声。他孤零零的，身边除了一个随侍的小太监阿伴以外，再无一人陪护。
还、还怪可怜的呢？
孙绎：“……”
孙绎忍不住在心中思忖：之前的“约法三章”好像有点儿不够用了，回去应该再多给朝阳公主加上几条才是。
否则……
自己这形象迟早被她毁得一干二净！
此时，徐烨正跟雷鸣大眼瞪小眼。
他们两个都自诩实打实的铁血硬汉，连小姑娘落泪都不知道怎么哄。更、更何况是一名刚被小姑娘不小心踹了一脚的宦官呢？
哭泣的“孙绎”，让他俩手足无措。
说来这孙公公在朝为宦，贵妃提携，皇帝信赖。平日里在东厂说一不二，动动嘴皮子就能左右他人的生死。
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怕疼，还这么爱哭。
徐烨和雷鸣二人本不泛滥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只觉得今天的东厂督主孙绎，犹为惹人怜惜……
“二殿下、雷指挥使，”徐朝阳正委屈着，却也不忘抬手晃了晃掌中那枚玉佩，解释：“微臣……”
一声抽噎。
“微臣见朝阳殿下遗落了……”
又是一声抽噎。
“特地给殿、殿下送来……嗝儿~”
徐朝阳哭得打了个嗝。
众人神情各异。
其中孙绎的脸色尤其难看，第二难看的便是徐烨。
今日徐烨回京，发现妹妹似乎心情不好，都不怎么眯着眼睛笑了。于是便提出带她出来狩猎玩耍，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想到这里，徐烨心中烦乱如麻。
“朝阳，”他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壳：“今日是皇兄没看顾好你，才弄成了现在这般。你看，孙公公也因此受伤，要不骑马狩猎一事，就，先算了？”
“嗯，”
孙绎脸上终于绽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算了吧，算了好。”
……
回京城的路途虽然不远，但因为马车是临时从京中调来接“孙绎”的，所以半路需要停下歇歇脚。
徐朝阳躺在马车里，望着车顶。
她喃喃道：“阿伴，我今天又给孙公公丢人了。”
“唉，想想还真是怪对不住孙公公的。孙公公他打从跟我交换神魂以来，从未做过什么严重损害我名誉的事情，可我却……”
害得孙绎得罪了宁远候世子、得罪了他喜欢的郭明月、抽了羊角风，还……还当众落泪，简直丢尽脸面！
这么一想，徐朝阳觉得自己简直是千古罪人。
又听门帘出传来不阴不阳的幽幽女声：“殿下知道就好。”
微微欠身，与一双幽怨的眼睛四目相对。
是孙绎来了。
徐朝阳看到孙绎本人，更是觉得无地自容，双手捂脸，只从指缝间露出两只眼睛偷看孙绎，道：“今天是我错了，以后我不哭了。”
“再疼也……也不哭了，真的！”
她坐直起身，正好能身手捉住孙绎的衣袖，还晃了晃。
歪头：“孙公公，原谅我这一次吧？”
“……”
孙绎实在见不得徐朝阳用自己的身子搞这些小女孩儿撒娇般的作态，立刻别过脸去，沉声：“殿下说笑了。”
“微臣不过一届宦官，服侍殿下是微臣的职责。为殿下承担一些过失，微臣甘愿。”
“真的？”
徐朝阳瞬间高兴起来，眼睛亮亮的：“我就知道，孙公公为人大度，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得失。那下次的书堂大考，就还是请孙公公帮帮忙啦？”
“……”
孙绎一时无语。
最后双臂环胸，嗤笑了声：“公主还真会打算。”
“嘿嘿……”
“不过，届时公主确定能换过来？”
“这个嘛，”徐朝阳摊了摊手：“谁知道呢，或许到时候老天爷闻听我的心愿，就真的帮我换了呢！”
“公主真乐观。”
孙·脸上笑眯眯·绎心道：想得美，趁着书堂下次大考之前，要将原本错乱的神魂呼唤扳回正轨才是。
他可以帮心上人遮风挡雨，也可以任由心上人糟蹋自己的名声。
可那人，不是徐朝阳！
……
是夜，子时。
徐朝阳失眠了。
——因为，她还没有和孙公公各自换回原本的身体。往常他们都是趁着白日换回来的，这还是第一次挨到夜里！
“阿伴，要不我今夜就……不沐浴了吧？”
徐朝阳侧身看向小榻上的阿伴。
阿伴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殿下如若不想沐浴，明日就多抹点抽屉里的鸭蛋粉。”
“鸭蛋粉？”
那不是女子梳妆打扮用的嘛！
“嗯嗯，”阿伴介绍：“我家公公讲究，府上囤的鸭蛋粉都是城南馥香娘子家的招牌香粉，很好闻的！”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徐朝阳说着，吸了吸鼻子。
她好像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味道。
夹杂在香喷喷的鸭蛋粉味道里，是一股奇怪的……骚味？徐朝阳瞬间闭嘴，她似乎明白了孙绎要用鸭蛋香粉的意图。
怪不得郭明月推开自己的一刹那，说什么“阉人味”。
应该，就是这个吧？
想想孙公公也是辛苦，分明是男儿身，却偏偏挨了那么一刀，如今还要用女子的脂粉来掩盖身上奇怪的气味……
倘若是徐朝阳自己遭遇了这些，一定受不得这般屈辱。
她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似是轻声安抚地道：“没关系的，孙公公。鸭蛋粉的味道很好闻，也就是我鼻子灵敏，如若换了旁人，他们都闻不出来的！”
阿伴惊讶地瞪大眼睛，偷偷往徐朝阳那边看去。
后者已经阖上双眼。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徐朝阳勾了勾唇，道：“睡吧。”
翌日，清晨。
徐朝阳还是没换回来。
好在今日皇宫内要大摆接风宴，庆祝二皇子徐烨远征归来，孙绎也在前去接风宴的名单之上。徐朝阳今天用孙绎的身体进宫赴宴，就可以见到真正的孙绎了。
说实话，徐朝阳挺想见孙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