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爬山，所以周雪俐是轻装上阵的，换了一身运动服，背个背包也算有模有样的，但看常齐灵，她还是之前那样穿一条黑色的长裙，唯一不同的就是多背了个小背包。

“你就这样过去？”

“那不然呢？”

周雪俐看了一眼常齐灵脚上的高跟鞋，有点无奈，说：“姐姐你别这样，我可没力气背你下山。”

“我自己有脚，不用你背。”常齐灵奇怪地看了周雪俐一眼，便拉着她出门了。

车是常齐灵在App上随便叫的，起初问过他们去那边做什么，但见她们没有回话的意思便也没再说话。

绥清山这个地方周雪俐是知道的，虽说是山，但不是那种景点，高度不高，地处也很偏僻，周雪俐会知道还是因为老家就在附近，听村里的老人提过。不过当地人也很少上去，一来是没什么上去的路，二来是山脚有不少坟，所以传闻很多，本地人自己也害怕。

尤其在知道了临谿村的事后周雪俐也是有想过那些传闻的，以前她觉着就是吓小孩不让他们上山乱跑，现在想想说不定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但不管真假她都是要去的。

见常齐灵在玩手机，周雪俐也不去打扰她，抱着背包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睡了个浅浅的回笼觉，但并不踏实，半睡半醒的，还梦见了年幼时发生的一件事。

绥清山旁边有个小村子，偏僻要命，人口很少，也很穷，很多年轻都不大愿意留下，所以那个村子基本都是老人。

大约是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周雪俐为了参加葬礼去过一次，至于死的是什么人她也不大记得了，反正是什么表姨婆姑婆之类的八竿子才打得着的远方亲戚，农村很看重这些东西，所以不管亲不亲她爸还是带着她去了。

因为她爸白天要上班，所以他们是傍晚那会才去的，周雪俐坐在家里那辆老旧得叮当作响的自行车后座上，看着太阳从天边沉进田里才到地方。

村里就一个祠堂，占地不大，年代也很久了，柱子上的红漆都脱落得花花搭搭的，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周雪俐还是个小孩，对死亡的概念有些模糊，只知道四周的氛围有些沉重，便也不敢吱声，听话地拿着香跟着跪在灵前拜。

后来她爸跟家属说话，周雪俐觉着无聊，便自己到外面去了。

村里的老人大多睡得早，天一黑就关了门在家，只有偶尔几个会到处走走，路过了看见周雪俐也不会打招呼，就是远远的看着她。

对年幼的周雪俐来说这是有点怕人的，便背靠墙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每次祠堂有动静她便要看一眼，想着什么时候才回家。

但她没等来她爸，反而等到了一对很奇怪的男女。

他们走路是没有脚步声的，又或者根本不是走来的，等周雪俐发现的时候就发现眼前已经出现了人影，她吓了一跳，虽然猜想应该是来上香的人，但还是往里缩了一点警惕地看着。

奇怪的是那两人也没进祠堂去，只是站在门口朝里面看，那个男的似乎在跟女的说什么，女的听完只是点点头，却没有太多反应，依旧是静静看着，过了好一会才迈开步子进去，留下男的一个人在外面。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的忽然开口，起初周雪俐还没发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直到他蹲到自己面前了才又往里缩了一点点，小声答道：“我不认识你。”

“我知道。”男人的声音很温和，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们不就认识了。”

那时候的周雪俐总觉得他说的话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我叫雪俐，跟我爸爸一起来的，他就在里面。”

“你也叫雪？”

“是雪俐。”

她说完就听见那个男人轻轻笑了，伸出手像要摸她的头，但很快又收了回去，起身走进祠堂，和正好出来的周爸爸擦肩而过。

“雪俐。”

“雪俐。”

熟悉的声音叫了两声，一男一女重叠在一起有些奇怪，直到被推了一下周雪俐才惊醒，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自己是在车上，揉了揉眼睛，“齐灵？到了？”

“到了，你昨晚没睡好啊？”

“没，养神嘛。”周雪俐坐起来把背包背到背上，下车的时眼睛被太阳光刺了一下，还有点恍惚，精神完全不如早上那会。

“从这边过去是土路了，车开不进去的。”常齐灵边说边往前走，高跟鞋踩进土地里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但对她却毫无影响。

周雪俐跟上去，路口有一块石碑，年份有些久，刻着什么东西已经看不清楚了，上面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小孩涂鸦，风吹日晒的基本也快没了。

她看了一眼便加快几步上去跟常齐灵并肩走，两人这趟来是有正事，怕耽误了上山的时间，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过话，匆匆忙忙直到山脚才有歇一口气。

“齐灵。”周雪俐目光扫了一圈，虽然四处都长满了过膝的草，但还是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一些矮坟，一看便知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这些……应该没事吧？”

“没什么，老坟而已。”常齐灵道，“一般清明什么的就是拜拜往上三四代，再老一点的，荒了也就荒了，正常。”

“那这里还有……那些东西吗？”

“荒山野岭的，没有才奇怪吧？”常齐灵笑起来，拍了拍周雪俐的肩膀，“别担心啦，你不冒犯他们，他们不会招惹你的。”

“真……真的吗？”

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常齐灵忍不住笑：“真的，再说大白天的你怕什么？走啦。”

周雪俐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被常齐灵拉着往山上去，她也不知道路，就只能跟着走，目光时不时要在她脚上停一下，担心她什么时候会忽然崴到脚。

但到了中午，周雪俐都有些累了，常齐灵已经维持着自己山上的模样，别说喘气，连汗都没流一滴。

“休息一会吧。”常齐灵招呼着周雪俐，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估计快到了。”

“你怎么知道？”周雪俐微微坐下后长出了口气，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准备好的面包开始吃，“不是说不知道具体位置吗？”

“资料不知道，又不是我不知道。”常齐灵也跟着放下自己的小书包，从里面拿了个面包出来，“村子也好家宅也罢，建在哪都是有讲究的。”

“讲究……”周雪俐咬了一口嘴里的面包，觉着有点干，又去摸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继续说道，“我都不知道你还会看风水。”

“我本来就没学过，不过看多听多了，多少能学会一点嘛。”常齐灵道，“虽然那种地处奇葩的村子也有，所以都看看吧。”

“奇葩？”

常齐灵只是点头，但没多说什么，吃完又休息了会，便拉着周雪俐继续往山上去。

看太阳从正中一点点西斜，起初周雪俐是还有点担心能不能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地方，然而现实一般都是残酷的，等太阳完全落下的时候他们还被一堆说不出名字来的植物包围着。

但常齐灵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周雪俐拿着手电筒跟在后面有些害怕地拉了拉她的衣服，“齐灵，要不我们休息吧？”

常齐灵顿下脚步，转回头看下周雪俐，说：“现在还很早呢，说不定再走走就找到地方了呢？”

“可是很黑啊。”周雪俐苦着脸道，“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啊……”

“不会啊。”常齐灵道，“我觉得满清楚的，你要是害怕的话跟在我后面就好了啊。”

周雪俐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讶于她超群的视力还是超级良好的心态，就差给她跪下了：“姐姐啊，你不怕我怕啊。”

常齐灵闻言想了一下，许久才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再走一会我们就休息吧，找个合适点的地方。”

周雪俐闻言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跟上常齐灵继续往前走。

但她没想到有常齐灵在，自己居然还能中招。

当一只冰冷的手搭上肩膀时，她吓得直接叫了出来，“齐灵——！！”

“没事的，打个招呼而已。”常齐灵看了一眼躲在暗处中那只鬼，沉思了一下，忽的嘴角一勾，一伸手就掐住了它的脖子，“你在这多久了。”

那鬼吓得手一松，周雪俐立刻钻到了常齐灵身后，警惕地看着被常齐灵掐在手上的东西。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看上去也就初中生的模样，被常齐灵这么掐着总有种可怜的感觉。

那鬼并没有回答常齐灵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常齐灵道，“现在是我在问你，你老实回答就是了。”

女鬼闻言抿起嘴，不说话了。

常齐灵见状手指一收，直接掐紧了她的脖子，皮肤接触的地方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女鬼立刻挣扎起来，抬起手试图掰开抓住着急的手，但最终只是徒劳地用手指在常齐灵皮肤上划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我说……我说……”女鬼最终还是妥协了，被常齐灵放开后立刻往后退了半步远离她，“我……我在这里，好多年了……”

“那你应该知道临谿村在哪吧？”

不知是不是没料到常齐灵会忽然说这么一句话，女鬼明显一愣，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临谿村早就没了，那里不是你们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