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一如既往刺眼灼人,即使是在清晨,老旧的吊扇嗡嗡地转着,也无法驱散烦人的热气。
晨读时间到了,班主任例行公事,踩着高跟走了进来。
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学生,随即盯向后排角落的位置。
林霖瑟缩一下,默不作声低下了头。课本挡住不悦的目光,没了那股视线,他略微好受了些。
噔、噔、噔……
林霖听得仔细,是高跟鞋落在地面的声音,老师离开了教室。
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如释重负般,缓缓吁出一口气。就在他想要放下课本时,耳边却飘来了轻微的乐声。
他看向旁边俯身酣睡的人,心下有些疑惑。
刚才的声音是黎同学的手机响了吗?
他不太确定,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凑近几分。
正当他想要侧耳听一听,一只手却猛地掐住了他的下巴,沙哑的嗓音夹杂着被吵醒的愠怒,“干什么……”
林霖被吓了一跳,他想要解释,可黎旌丞太凶了,语气凶,黑沉沉的眼神更凶。这让他想到了西区黑巷子里的混混,还有拿刀堵他家门的悍匪。
恐吓、尖叫……还有血……
心脏不受控制突突狂跳起来,林霖不由自主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脑子里是自己挨打的画面,眼前的黎同学也仿佛成了打他的恶棍,恐惧的因子就像漩涡一样死死裹卷住他。
黎旌丞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乌黑的剑眉动了动,他松开手轻轻拍了拍林霖的脸,“喂……”
林霖狠狠颤了颤,默不作声离远了。他此刻不敢看黎旌丞,甚至恐惧听到黎旌丞的声音。他害怕,怕疼,怕他感激的黎同学下一秒便会对他拳脚相向。
看他反应这么强烈,黎旌丞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一向不欺弱不欺小,也很少揍人,只有不长眼的硬要惹他,他才会下死手。在他还没转来西区前,对面学校的杂碎找人驾车把他兄弟二潘撞进了医院,这事儿触了他逆鳞,他也没放过对方,找了个机会下狠手,差点把杂碎揍得直接躺太平间。
而面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同桌,他是根本生不起任何要揍人的冲动。相反,他觉着林霖很像他亲妹在外捡的小野猫,瘦骨嶙峋的,怯生生地想往人身边靠,却又怕人,抬个手能被吓得缩进沙发角里。
林霖也确实如此,渴望和人交朋友,又害怕受伤。他有试图改变自己,但一直处于被欺负的环境里,任何一个举动都会因为恐惧而无限放大,他很难克服,这是暴力凶残留给他的后遗症。
即便黎旌丞当时并没生气,只因为被吵醒而发发牢骚,但对林霖来说,这也是一种可怕的信号,是动手的前兆。因为每一次挨打,也是从一点点的不耐烦开始的。
林霖没有安全感,他对周遭的人和事物都保持着警惕与疏远。可无论他如何小心,疼痛与麻烦总会找上他。起初他还会反抗,然而事实告诉他反抗只会迎来更加凶狠的踢打,他便学会了忍受,渐渐地习惯用沉默应付一切。
黎旌丞不是知心大哥哥,他是不服管教的纨绔,所以也没想法和兴趣了解他的同桌。见林霖一直蜷缩着肩膀,双手紧抓住衣角,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再搭理。
直到晨读结束,他去上厕所,林霖才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
而坐在林霖后排的赵方眼神亮了。
昨天就因为林霖这个贱人作祟,害得他当众出糗,闹了个大笑话丢了面子。他心里恨得牙痒痒,但又忌惮黎旌丞没敢动手,眼下总算是找到机会了。
他狞笑着移开桌子,一脚踢上林霖的椅背。
林霖撞到了桌沿,半个身体都扑上了桌面,桌上的书也被他推得飞了出去,还砸中了坐前排的人的后脑勺。
“他妈的!”前排的学生咒骂了句,转身就对着林霖的课桌狠踢了几脚。
板凳啪地一下倒地,林霖跟着摔下去,硬邦邦的课桌也因为这几脚砸在了身上。
林霖吃痛,忍不住出了声。
坐前排的人听他喊痛,啐了口,又恶狠狠踩了一脚课桌。
桌子硌着肉和骨头,林霖疼得面色发白,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他妈的!老子让你动!”那人又踩了脚,像是不解气,打算跳起来。
“老子揍死你!”
“他妈还敢得罪老子!”
“铃铃铃~~”
预备铃响了。
始作俑者赵方咧着嘴乐呵呵坐回了位置,旁边看戏的也乖乖坐好了,只有坐林霖前排的人不满,又猛踢了两脚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去厕所解放自己的黎旌丞一进教室,就看到林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他皱着眉走过去抬起桌子,把人半扶半抱了起来。
“还好吧?”虽然这样问,但他清楚感觉到林霖此时的状态很不好。
不爽地啧了声,他冷眼看了看班上的人。恰时语文老师走了进来,穿着矮跟皮鞋,手里抱着几本书。
她敲了敲桌子警告大家安静,又看向黎旌丞,随即又看了眼他抱着的林霖。恍惚了一下,她向黎旌丞点了点头,淡淡道:“路上注意安全。”
黎旌丞没看她,抱着林霖直接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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