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一片狼藉，原本冲进来的大汉们此刻已经躺地。

黎旌丞蹲在为首的头头面前，拿钢管抵住那人的脸，“谁派你们来的？”

乌紫的肉被狠狠戳了一下，大汉哎哟一声，哭爹喊娘似的翻着嘴皮子，“我就一小打杂的，我哪知道什么人……哎哟哟哟……别打！别打呀！！”

“我耐心有限。”黎旌丞松了松力度。

大汉脸上多了一个圆形的印痕，肿得跟个发面馒头的脸疼得直抽抽。哀嚎两声，见黎旌丞又要动手，他才赶忙哭喊道：“我说……我说！你别打啊！”

吸了吸气，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两天前大哥下达了任务，让我们收拾一个叫黎旌丞的人，还给了我们照片……”

说到这他往衣兜里摸出一张不大不小的相片，“喏，就是这个……”

黎旌丞瞥了眼，是他在东区上学时的照片。

云中高校门口……

这个拍摄角度……

帅气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几分，那凶狠的模样跟罗刹恶鬼似的。

大汉看得一个激灵，忙哭道：“我也是听大哥的话啊……我本来不想找你麻烦，毕竟你还小还在读书，可我也是个可怜的打工人啊……我没办法啊……我……”

一记冷眼射过来，跟冰刀子一样，大汉吓得哑了声，生怕对方又给他一棍子。

黎旌丞面上不太好看，语气更显戾气，“你老大是谁。”

大汉不敢再耍滑头，他很肯定这人会揍死他。吞了吞口水，他颤巍巍从裤兜里摸出碎了屏的手机，点了几下，狗腿般地递过去，“就这人！就是这人……我们西区的三把手，人称黑哥……”

“名字呢？”

“这……道上的就叫他黑哥，不知道叫啥名儿……不过以前有说他是东区的人，犯了重罪被关到西区监狱，四年前才出狱……”

黎旌丞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倒不是怕……

他顿了顿，下意识转头看向缩在沙发旁的林霖。

嗯，他现在是有点怕……

能关进西区监狱的，手上少不了人命，这类人通常很难处理，心狠手辣还不要命。要是只找他麻烦倒也还好，就怕今天这事一闹，把林霖给牵扯进来。

想了想他问道：“你大哥人怎么样？”

那大汉一听眼睛都亮了一截，能从一条眯缝里看见光。

“我大哥啊……”仿佛有了靠山，说话的气势都足了，“我大哥人好，讲道义得很，还护短呢！”

言外之意就是：你小子给我等着，我大哥迟早得狠狠收拾你！

黎旌丞眼神都不想给。一个连高中生都干不赢的窝囊废，这么丢脸，还指望老大会帮忙出头……

发觉这人是个蠢货，他也没心思再问了，挥了挥手让人赶紧滚。

此时的大汉又聪明极了，一点不迟疑，爬起来招呼几个同样疼得龇牙咧嘴的弟兄麻溜地跑了。

……

林霖的眼神些许呆滞，似乎在想着什么。

突然间，视野里伸出一只染血的手，他猛地回神，浅色的瞳孔不禁紧缩。

“能动么？”

头顶飘来黎同学的说话声，林霖心头一跳，忍不住颤了颤。

看着对方发抖的样子，黎旌丞眉头一拧。

受伤了？

他蹲下身，打算给林霖检查一番。

“啪——”

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一股刺痛。

黎旌丞眉头一挑，随即看向他。

林霖也傻了，等缓过神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对、对不起……”他慌乱地道着歉，双眸紧蹙泛红，看着像是要哭出来。

黎旌丞心里确实不大高兴。他本来是好意，结果被赏了一巴掌，说不气是不可能的，但要说有多气，也就那样。只是他的样貌本身就偏硬朗，情绪上脸后，看着就更为凶狠了。

但林霖不了解，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想到黎同学很可能会因此疏远他，他便觉得胸口酸胀得很，眼睛也涩得发疼。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仿佛断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滴落。

黎旌丞更头疼了，表情连番变换，极为无奈地叹叹气，“我是不是克你？才一个早上，你这都哭好几轮了。”

林霖抿嘴不语，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冒。他其实也不想哭，可他忍不住。

一个男生怎么可以这么能哭呢……

黎同学肯定很嫌恶……

他有些难过，难过到又想起了可恶的耗子。

“林霖，我觉得你有病。”这是耗子对他说过的话。

“你知道自己的性格很敏感吗？很多时候都莫名其妙的。除此之外，你还固执，爱钻牛角尖。本来一件极小的事，你都能把它无限放大……为什么啊？”

对呀，为什么？

他自省过，也得出了结论——他太重视耗子了，重视到他们之间发生的一件小事都能压得他喘不过气……

可耗子不这样想，他觉得林霖就是矫情。

“我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干嘛想这么多，你这样弄得我很烦啊。生气也不说，问你你也憋着，我还得自己去想，你就不能张张你的金口，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吗？为什么非得我来安慰你，你就不能自己有点用？”

“林霖你知道吗？和你做朋友……”

“真的很累啊！”

耗子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插在他心上。

以前，他只敢也只愿意在耗子面前袒露情绪。可自打那番话之后，便是面对耗子，他也小心翼翼掩藏了内心。

他似乎成了一个好脾气的人，耗子对此感到很满意。只有他知晓，自己非但没变好，反而越加敏感多疑。他每天想得更多了，心里话也藏得更深。

耗子没有说错，他确实有病，还病不得轻。

也是，每天反复嚼着同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的人，又怎么能称之为正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