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静静地凝视着颜小倩那因走神而略显慌乱的模样,薄唇轻抿,却未曾有半分责怪之意。
他微微俯身向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了颜小倩持笔的手。
颜小倩只觉一股清苦药香瞬间将自己笼罩,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目光专注,手中的笔锋稳稳落下,在宣纸上流畅地勾勒出“裴砚”二字。
字迹刚劲有力,颜小倩的眼眸骤然睁大,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两个字,心中如掀起惊涛骇浪。
这竟然真的是她在现代就无比崇拜的偶像!她一时怔愣在原地,那些对偶像作品的痴迷与热爱的回忆纷至沓来。
裴砚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微微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她耳畔响起。“莫要走神。”
这简短的话语瞬间将颜小倩从回忆的漩涡中拽出,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眼神中仍残留着几分震惊与恍惚,却也只能努力定了定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
“裴砚,乃吾之名。”
言罢,他静静凝视着颜小倩,“你唤作何名?不妨自行写于纸上试试。”
眼神虽依旧透着疏离,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在等待着她能给出一个令他感兴趣的答案。
颜小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颜小倩”三个字。
而后,她扬起脸,双眸亮晶晶地盯着裴砚,清脆的声音响起,“颜小倩。”
此时,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颜小倩那明亮而炽热的目光似有温度,裴砚只觉耳根处缓缓泛起一阵热意,那热度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他下意识地微微后仰,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原本淡漠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在,眼神也有些许躲闪,仿佛被她的热情与亲近扰乱了内心的平静。
颜小倩脸颊绯红,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裴公子,我很喜欢您的作品,几乎所有我都熟稔于心,甚至能倒背如流,”说罢,她微微扬起下巴,清了清嗓子。
裴砚听着颜小倩将《梨花诺》全篇背诵下来,心中泛起丝丝涟漪,看着她那因兴奋而熠熠生辉的面容,脸颊竟不自觉变得烫红。
他的思绪一时有些紊乱,待听到她言语间满是对自己作品的热爱与熟稔,又见她那兴奋得微微泛红的脸颊与亮晶晶的眼眸,竟误将她的倾慕之意当作了别样的情愫。
为了掩饰自己这一瞬间的失态,裴砚轻轻拿起书卷,看似嗔怒地在颜小倩额头轻轻一敲,语调故作平静。
“莫要只顾着言语,练字才是正事。”
裴砚的声音依然冰冷,只是那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颜小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敲得有些懵,眨了眨眼睛,却也乖巧地重新执起笔,继续在宣纸上书写起来,只是那嘴角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兴奋笑意。
这一段日子,颜小倩都在裴砚书房中练字,只是面对偶像那股兴奋劲儿丝毫不减,脑海里满是新奇的文学构思,忍不住与裴砚分享起来。
“裴公子,你可知故事若有出其不意的反转,便能紧紧揪住读者的心。就像那善良之人,实则隐藏着巨大的阴谋,而看似邪恶之辈,却在关键时刻舍身取义。还有对人物内心的刻画,不能仅浮于表面,要如剥茧抽丝般,将其最隐秘、最矛盾之处展露无遗。”
裴砚初时只是静静听着,脸色却渐渐阴沉,待她滔滔不绝地讲完,他只觉气血上涌,喉咙一阵腥甜。
在他眼中,文学创作自有其严谨规范,需遵循古法,这般离经叛道的想法简直是对文学正统的亵渎,心中自是愤懑难平。
“咳咳咳……”他颤抖着手指,指着门口,艰难地说道:“你……莫要再胡言乱语,出去!”
颜小倩被裴砚毫不留情地赶出书房,脸上满是惊愕。
她呆呆地站在门外,仿佛有一盆冷水将她满心的热忱浇灭。一想到这几日都难以见到自己一直敬仰的偶像裴砚,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落寞。
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踱步,往日的活泼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略显孤寂的背影在回廊下徘徊。
自颜小倩将裴砚又气病之后,她在府中的日子便坠入了寒冬。
下人们私下里交头接耳,目光扫向她时满是轻蔑,“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把公子都气病了,真是没规矩。”
家族长辈们亦对她横眉冷对,颇有微词。
“此女莽撞无礼,竟扰乱府中安宁,致公子抱恙,罪不容恕。”
二伯母也附和道,“这般行事,全然不顾家族颜面,真该逐出府去,莫要再丢人现眼。”
颜小倩听闻二伯母欲将自己逐出府的消息,但她骨子里的那股傲气绝不允许自己在此处摇尾乞怜,“切,我还不乐意继续呆在这儿呢。”
说罢她咬了咬牙,决然地收拾好包袱,可思绪却如乱麻般纠结。
想到自己有可能马上会被赶走颜小倩犹豫良久,待夜色深沉,她还是像往昔那般,借着夜色掩护,轻车熟路地翻窗潜入裴砚的书房。
颜小倩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前,望着发烧昏睡的裴砚,眼中满是愧疚。
她小心地拧干毛巾,轻轻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随后在一旁坐下,拿起一本书,轻声念了起来。
她的声音轻柔且舒缓,如潺潺溪流,淌过这寂静的房间。
裴砚在迷糊之中,似被这声音牵引,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中仍带着几分混沌与迷茫,却在看到颜小倩的瞬间,有了一丝清明。
他嗓音沙哑,带着病后的虚弱,缓缓开口,“你为何在此?”
颜小倩微微垂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马上就要走了,准确来说,是要被赶走了。我来,是想向裴公子告别,也想为我之前的过错诚心致歉。公子因我气病,皆是我的鲁莽所致,还望公子能够原谅。”
颜小倩微微抿唇,继续说道,“对了,我亦要感谢您这些日子不辞辛劳地教我写字,于我而言,那是极为珍贵的时光。只是,我的那些观念,怕是难以改变,我心之所向,亦不会轻易动摇。”
言罢,她缓缓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本装订成册的话本,轻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那话本的纸张微微泛黄,却被她精心整理过,边角整齐,封面上用工整的小楷写着话本之名。
“这是我创作的话本,虽然可能难登大雅之堂,但也是我的心血,今日留予公子,权当是一份纪念。”
颜小倩说完,毅然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缓缓离去,背影透着一丝落寞与决绝。
夜,颜小倩躺在床上,心中暗自思忖,“马上便能离开这是非之地,倒也落个清净。”她翻了个身,努力驱散脑海中纷杂的思绪,试图让自己入睡。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颜小倩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却惊觉屋内的陈设竟有了变化。
待她起身出门查看,才发现自己的房间已被安置在裴砚隔壁。
而那些往日里对她冷嘲热讽、轻视怠慢的下人们,也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陌生而恭敬的面孔。
颜小倩满心狐疑,拉住一位路过的丫鬟询问,丫鬟恭敬地福了福身,“姑娘,并非您睡死了。是公子吩咐下来,不让我们打扰您休息,还命我们将您连人带床小心地抬到此处安置。”
“那我大约什么时候会被赶走呢?”
丫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急忙摆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姐,您可千万别再提走的事了,今日本就风波不断。”
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您不知道,一向温顺平和的公子今早和老爷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那场面甚是吓人,公子气得脸色煞白,险些又旧病复发。”
颜小倩听闻裴砚险些旧病复发,心中猛地一揪,不假思索地转身,脚步匆匆地朝着记忆中他的房间方向奔去。
行至窗下,那扇熟悉的窗户映入眼帘,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双手撑着窗台,轻盈地翻了进去。
此刻,裴砚正安然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目光平静地看着颜小倩翻窗而入的一系列动作。
待她站稳后,裴砚微微挑眉,轻声说道,“你下次若来,可走正门,无需再这般翻窗。”
颜小倩尴尬地笑了笑,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我习惯了,一时间竟忘了还有正门可走。”边说边偷偷抬眼打量着裴砚,见他气色尚好,心中的担忧这才稍稍减轻了些许。
“裴公子,你的病可好些了?”
裴砚微微浅笑,轻声应道,“无妨,已无大碍。”
这时,颜小倩才注意到裴砚手中正拿着自己昨日留下的话本。
“昨夜多谢你的悉心照料。对了,其实我亦该向你致歉,此前我太过古板,未细品你之创意便横加斥责。”说着,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话本,“直至看了你的话本,方觉其中新意盎然,构思精巧,人物鲜活,是我浅薄了。”
颜小倩嘿嘿一笑,端着药碗轻轻吹散热气,坐到了他床边,将药勺递到他唇边,轻声说道,“公子,喝药了,这药苦是苦了些,可对身子好。”
裴砚听话地张口饮下。趁着喂药的间隙,颜小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公子,我在府里待着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可不可以出府去?”
裴砚刚咽下一口药,听闻这话,猛地咳嗽起来,他抬手掩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抬眼看向颜小倩,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与笑意:“怎么?颜小姐这是打算准备收拾包袱跑路?”
颜小倩赶忙放下药碗,拿起手帕轻轻为他擦拭嘴角,解释道,“不是的,公子。我只是太闷了想去集市上逛逛,听闻近日有不少新鲜玩意儿,我想去看看能不能为我的话本找些灵感。”
裴砚看着她着急解释的模样,微微勾唇,却并未言语。
午后,颜小倩正专注于练字,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缓缓游走,丫鬟轻步走进房间,恭敬地说道,“小姐,公子命我送来一块令牌,还有一些银钱。”
颜小倩放下毛笔,接过令牌仔细端详,只见那令牌质地精良,上面刻着精致的纹路与独特的标识。
丫鬟在一旁轻声解释,“小姐,有此令牌,您便可自由进出裴府,公子说了,您若是想出府散心,无需再另行禀报。”
“裴公子这般待我,实在是太好了。”
她转而看向丫鬟,轻声问道,“我记得公子似乎快要过生辰了,是吗?”丫鬟点头称是。
颜小倩心中有了想法,她想着定要在裴砚生辰之时,做出一番成绩,向身为偶像的他证明自己的价值与能力。
“既能让他知晓我并非碌碌无为之辈,也可稍稍回报他的恩情,”颜小倩喃喃自语。
同时,她也悄悄打起了小算盘,出去后打算寻些机会攒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当作日后可能的跑路资金。
出府后颜小倩风风火火地开启了创办古代“奇葩说”之行。
她身形匆匆,穿梭于大街小巷,只为寻觅一处心仪之地。
历经数日的多方探寻与艰难交涉,总算在城中觅得一处理想之所——那是一座幽静的庭院,四周绿树环绕,静谧且雅致,正是论辩的绝佳场地,她毫不犹豫地租了下来。
随后,颜小倩凭借自己对文学的热忱与独到见地,全身心投入到邀请嘉宾的事务之中。她铺纸研墨,亲手撰写请柬。
请柬之上,言辞恳切,文采斐然,专邀那些思想前卫、才华横溢且不受传统礼教束缚的文人墨客与年轻才俊。
“愿君携高见,赴此雅集,共论古今,畅抒胸臆。”
当然闺中年轻女子的声音亦不可或缺。于是,她又精心挑选了质地柔滑、散发着淡淡花香的信笺,以娟秀的字迹写下诚挚的邀请。
“闻君兰心蕙质,才情出众,今有雅会,欲集众思,畅论乾坤。君之聪慧,定能为此次盛事添彩增辉,盼君共襄盛举。”
这些信笺,被她仔细封好,差遣可靠的丫鬟送往城中年轻闺秀的府邸。
然而,此途仿若布满荆棘,坎坷重重。
诸多传统文人听闻这一新鲜事物,纷纷摇头,面露不屑之色,斥责其为对文学的亵渎,毫不犹豫地将邀请拒之门外。
那些达官贵人亦交相指责,视之为游手好闲者的无聊行径,竟对颜小倩施加重重压力,妄图逼她放弃这一离经叛道之举。
但颜小倩岂是轻易言败之人?她亲赴城中热闹非凡的茶馆与书肆,在那人流如织之处张贴精心绘制的宣传海报。
海报之上,文字鲜活灵动,妙趣横生,仿若具有魔力,吸引着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起初,仅有寥寥数位好奇的年轻人被其吸引,愿投身这独特新颖的活动。
但颜小倩并不气馁,她坚信,只要坚持,定能如星星之火,渐成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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