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走后，窦瑞麟也憋不出，扑哧一声。看样子这康王还真是个宝贝。不但让人心情愉快，竟也惹得四方觊觎，还可以给本世子带来情报。

“你等好好照顾王爷，那王太医说的穿心莲就不必放了，太苦，王爷受不住。”说完也不待他人回答，抬脚就走出去了。

防风端了清水来让窦瑞麟净手，没想到两刻钟了，窦瑞麟还面带微笑。也好，主子平时将自己绷得太紧，此番方有些少年气。

防风一边伺候着窦瑞麟净手，一边问，“主子，王太医这么生气，回去之后会不会胡说？”

“那王太医表面清高，其实也是个贪财之人。他此番前来定是受了皇后的命令，一是探查康王是否服药，二是探查紫环是否有变。再者紫环当初喂药，不少丫鬟侍从都见过，药渣也在，倒也不怕他胡说什么。”

紫环点点头，“没想到紫环打入宫就跟了皇后，一直忠心耿耿，皇后竟然还会怀疑她。”

“后宫里的女人，一旦占据高位，有几个人手里心里是干净的，做的多了，自然疑神疑鬼。对了，屋子收拾好了嘛，明天让康王搬过来吧，紫环确实也要好好教教她了，差点给我捅了个大篓子。”

“是。”

王太医从康王府里出来就径直回宫向皇后复命。

云想听了点了点头。这时王太医又从怀中掏出个木盒子来呈上前去。

云想拿到手里一打开，满满的金瓜子。云想把木盒子合起来，又让人递给王太医，轻笑一声“呵，镇威侯倒是大手笔，给了女儿这么多的嫁妆。也罢，她给你就收着。”

王太医低头称“喏”，想了想，还是补充一句，“世人皆说镇威侯老来得子，把康王妃宠成个娇娇小闺女。但是今日依老臣只见，康王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待人接物一举一动却颇有气势。”

“哼，一个刚及笄的黄毛丫头，又是在深宫大院里，能翻出什么浪来。你只管按照本宫的要求做事就行，其它的本宫自有打算。”

王太医见皇后如此说，细想想却也是，只当是自己多虑，便退下了。

云想眼珠一转，不知心底又在冒什么泡，却说凤栖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想到自己梦到了好久不见的太子哥哥，心情既开心又心酸。

凤栖一睁开眼，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帐顶，再看身边的丫鬟也不是熟悉的人，更是没了紫环，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王爷醒了？”

凤栖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歪头一看，正是防风含笑而来。要说这府中凤栖最喜欢的人，除了王妃就是防风了。

“我这是在哪？”凤栖微微皱起两道弯弯的柳叶眉。

“王爷不必担心，这里是芙蓉院，您都已经病了好多天啦。”

凤栖一听在芙蓉院，和王妃靠的那么近，那些个小忧郁一下子又烟消云散。

凤栖从床上半坐起来，习惯性地把手向右一摸，摸空才想起来，阿布在王妃那里。

“防风，王妃最近心情怎么样？还难过嘛？”凤栖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着头，细细小小的手指局促地来回划弄着被角。

“王妃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

凤栖一听，顿时扬起一张笑脸，又略带害羞地说“那，那可不可把阿布给我，我怕它会想我。”

“阿布？”

凤栖见防风似有不解，连忙补充，“就是那只布老虎，是太子哥哥托师父给我的。”话一出口，凤栖暗道糟，师父不让我说出他来的。

凤栖懊恼地偷眼瞧防风，见她好像没注意自己说的什么，才放下心来。

“好，”防风依旧笑着，“王爷把这碗粥喝了，奴婢这就去请王妃把阿布还给王爷。”

防风见凤栖一个小小的孩子坐在偌大的锦绣堆里乖乖喝粥，心下一片柔软。

防风接过空碗，又把凤栖扶下，“王爷再躺一会儿吧，说不定待会再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阿布了。”防风像哄自家弟弟妹妹一般哄着凤栖睡下，看到凤栖的睡脸，心下不由叹气，“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谁说帝王家是好胎，要我说不如投在百姓家。”

“主子，王爷已经醒了。”

“嗯，醒了就好。”窦瑞麟写着手里的东西，结果写了几个字还发现防风在旁边杵着，不由抬头挑眉，“那小子又怎么了？”

“王爷说，要是王妃不难过了，请王妃把布老虎还给他。”

窦瑞麟一听，笔一顿，一滴墨滴在宣纸上晕染开。“布老虎？”，一段记忆闯入窦瑞麟的脑海里，“我还以为他又做什么怪，当垃圾扔了，他要你就给她从街上重新买一个。”

“可王爷说，这是前太子凤羽托王爷的师父送给王爷的。”

窦瑞麟一听，觉得手中的毛笔都略有烫手，索性搁下笔，双手抱胸，一脸混不吝，“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给他变出来吧，你随便买一个糊弄一下就行。长得都一样，黄不溜秋的。”

见窦瑞麟这么说，防风只好点点头下去了。

窦瑞麟想到防风说的话，突然觉得心里怪不得劲的。提笔半天也写不下一个字来，一气丢了笔，抱着本书窝在灵芝椅里。

窦瑞麟虽然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一直以“匡正北齐，肃清蛟龙”为使命，但因着窦魁德和叶静的教导，并没有让仇恨充满整个胸腔，心中仍有净土。因此虽然恨极凤成鲲，却并不愿意为难一个孩子。

他当初确实以为那个破布老虎是凤栖随意找的，早知这个布老虎意义不同，当初自己连接都不会接。

哎····这可怎生是好。

窦瑞麟心烦地把书打开卡在自己的脸上····

防风没想到窦瑞麟竟然会把布老虎给扔了，想到自己刚刚答应凤栖的话，顿时一阵头大。连忙召集院里的下人去找。

临到傍晚时，防风捧着一个崭新的布老虎站在凤栖房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踏进门去。

“王爷，王妃还想把阿布留在身边一段时间，所以想让阿黄先陪陪您，您看可以吗？”

凤栖看着防风手中的布老虎，心中失落极了，但还是勉力笑着对防风说好。

防风晚上睡觉时，想到凤栖的笑，捂住胸口，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啊。第二天一大早又私下里召人去找。

窦瑞麟虽然窝在房里看书，但耳聪目明，见防风端着茶点过来，貌似不经意地问：“东西还没找到？”

“主子，您看您要不再想想丢哪里了？我看康王好像挺难过的。”

“一个破布老虎而已，有什么好难过的？”

“阿布不是破老虎，它是我的好朋友！”凤栖推开门，站在门口气呼呼地说。

防风没想到凤栖会来，还会被凤栖听到，再听凤栖这么说，心中一咯噔——哦豁，吵架了，希望凤神保佑，不要殃及我这条小鱼。

果然，窦瑞麟听到凤栖的话后，凤眼一瞪。结果还没说话呢，凤栖的眼泪就大颗大颗滚落下来。窦瑞麟嘴巴张合几次，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防风连忙冲上前把凤栖劝慰着往外哄。可一向温顺的凤栖，此时却像只倔强的小鱼，从她怀中钻出，无声地抹着眼泪往外走。

防风看着凤栖小小的背影，突然觉得心中有丝酸楚。她偷偷看了看窦瑞麟因光线晦暗不明的脸，咬咬牙跟了出去。

“防风姐姐，我现在有点伤心，不想看到王妃。这些糖，还请你递给王妃吧。”凤栖说完就把手中攥得紧紧的松子糖放入防风的手中，然后转身回房了。

防风看着手中的糖，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按照凤栖的意思，把糖给了窦瑞麟。

房门闭上的时候，窦瑞麟终于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放在桌上的松子糖。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蒸腾起一丝丝的清甜味。

窦瑞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小孩的吃食玩具而出现“犹豫不决”的情况，他仰面靠在椅背上，长叹口气，终于对另一个自己妥协。

“防风。”

“奴婢在。”防风听到声音连忙进到房内。

“找。”

虽然窦瑞麟只没头没尾地说了一个字，但防风已然明了。

到底人多好办事，有了主子的口令，那办事就更方便了。

当天晚上，陈肆就领着一个小丫鬟来了，小丫鬟怯生生地见了礼。

“防风姐姐，那个布老虎王爷丢了之后，我···我看它还好好的，想着给自家弟弟妹妹玩，因此就被我捡起收了起来。”

防风一听，激动地攥着小丫鬟的手，“在哪？”

眼看着小丫鬟面色惊恐双眼含泪，防风叹了口气松开手又放轻声音。“还在府中吗？放心，我不会怪你，还要赏你呢。”

那小丫鬟听了，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抖着声音道“这段时日忙，奴婢还未来得及归家，还在府中，奴婢这就去取。”

防风拿到布老虎，又给小丫鬟打了赏钱，便急急走到凤栖房里。

凤栖正跪坐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扒着窗柩看月亮。小小的身影可怜极了。而那只被防风临时取名叫“阿黄”的布老虎则孤零零地趴在小桌上，旁边还放着几粒晶莹剔透的松子糖。

防风紧了紧手里的阿布，暗叹，自己最近心太软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王爷，瞧，奴婢给您带来了什么？”防风摇着手中的布老虎朝着凤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