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花园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无花无草，就连树木和山石都透着一股苍白。于是凤栖很快被紫藤架下的秋千吸引。

“防风姐姐，我可以坐这个吗？”

“当然”防风笑笑，“王爷您坐好，奴婢来推了。”

“好~”凤栖笑眯眯地答应了，然后就开始期待地等着秋千荡起来，把自己送上高高的天。

凤栖记得，在宫中时，三皇妹和五皇妹最喜欢坐秋千了，两个人还因为抢秋千的事打起来，其实自己也想坐秋千，可是自己不敢去争，现在好了，终于能完成这个小小的愿望了。

“好了，天太冷了，玩得太久容易伤风。我们下次再来玩，好嘛？”

“好。”

防风看到凤栖这么乖巧，心里简直软得不行。

“等我们回去，请陈肆帮我们也在院子里做个秋千吧。”

“真的可以吗？！”凤栖惊喜地问。

“当然。”

“可以做两个吗？到时候我可以和姐姐一块儿玩。”

“主子可能不太爱玩秋千呢。”

“咦？这个秋千不是姐姐的吗？我看装饰得很像女子用的呢。”

防风听了，觉得自己的大脑可能被风吹得不太清醒，今天犯了太多小错误。她稳住心神，依然保持着可亲的笑容。

“是呀，主子小的时候很喜欢呢，可长大后变得沉稳了就不太爱玩了。但下人们还是把秋千保持得像以前一样，就怕主子哪天又心血来潮想玩上一玩呢。”

“那我长大后会像姐姐一样沉稳吗？”

“当然，王爷是个聪明的孩子呢。估计现在侯爷和夫人应该已经把饭菜备下了，我们这就回去，好吗？”

“好。”

防风得了凤栖的同意后，再也不敢把凤栖随意带着走了，她发现这个小王爷的观察力相当敏锐，若是因此而旁生枝节，对主子、侯府、王爷都不是一件好事。

“防风姐姐，这是姐姐的出嫁前的院子，对吧？”

“是呀。”防风心里七上八下，她已选择了一条最安全的路了，但依然怕凤栖看出什么，说出什么来。

“那我们晚上要住在这里嘛？”

防风听了，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凤栖，发现对方一脸跃跃欲试的好奇，于是果断浇灭这探索的小火苗。

“不哦，宫规森严，我们吃完饭就要回府了。”

“好叭······”凤栖失落地回答，走了几步之后又抬头看向防风，“防风姐姐，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里。”

“虽然欺负我的人都不见了，但是我还是不喜欢那里。我感觉我就像一只小小鸟，而那个王府就像一只巨大的鸟笼，把我装在里面。防风姐姐，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从那里出去呢？”说到这里，凤栖不由地抬头看向天空。

他太想从那个笼子里脱离出来，他想和师父在一起，和姐姐在一起，和防风在一起，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当一只无法做主的笼中之鸟。

“很快的，等王爷长大了就可以了。”

凤栖听了，冲防风笑笑。他知道，防风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在哄自己。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使他不是被宠爱的皇子，可依然被皇权宫规束缚着。

不过，防风说的也不全错。等自己慢慢长大，慢慢变强，就可以和师父合作，把自己和姐姐他们一起从那个破地方给救出去了。

这样想着，凤栖又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晚上启程返家的时候，凤栖有点不舍得和侯爷、侯夫人挥手告别。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早就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窦瑞麟看着车窗处半个身子都要出去的凤栖，有点头疼。

“要不你直接下去得了，就这么舍不得？来的时候不是还怕得像只鹌鹑的嘛？”

“侯爷和夫人是好人！”凤栖看已经看不到侯府众人后，转身在窦瑞麟面前坐正，严肃地说。

“给你夹几块菜，塞几个甜糕就是好人了？”

“你不懂！他们就是好人！”凤栖睁着圆圆的杏眼瞪着对方。

窦瑞麟轻轻地“啧”了一声，还气上了。看样子自己最近真的是对这小子太好了，蹬鼻子上脸了。再这样下去，不得上房揭瓦啊！

“不过，这小子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窦瑞麟心想。

“好好好，他们是好人，你最懂了。”

听了窦瑞麟的话，像只炸毛的小兔一样的凤栖，终于软了下来，又扒拉着窗帘，看窗外难得一见的夜景。

窦瑞麟看着对方重新变得亮晶晶的眼睛，心想，这小子倒也算是有良心的，还不算个小白眼狼。

凤栖觉得，自从去过镇威侯府后，姐姐就好像更加深居简出了，很少能看到她，就连玄明似乎也变得忙起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切的变化似乎都与窦侯爷外出剿匪有关。

防风在窦瑞麟旁给窦瑞麟磨墨，她抬眼看了下在院子里被玄明拉着蹲马步的凤栖，恍然间觉得这孩子似乎长大了不少。

“主子，这马上要过年制新衣了，我看小王爷的衣服得稍微做得大些呢，总觉得他最近长高了不少。”

“能吃能睡，现在还跟着玄明锻炼身体，不长个才奇怪。”

防风想想，觉得也是。据说不论是梅妙之还是孔笙都是身材修长之人，他们的孩子若不是被狗皇帝虐待，应当也是这般。

窦瑞麟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眼凤栖，觉得阳光下的他白得扎眼。

“防风，你说这天阉之人是否和太监差不多。你看那小子白的，而且越长越女气。你回头让玄明给那小子加强锻炼，要黑些才好，否则真太监了。”

“是。”防风也觉着，自从凤栖吃的质量上来后，一天一个样。尤其是以前黑黄色的皮肤，现在变得白腻细嫩，现在因着练功发热，看起来更是白里透红，晶莹剔透。但是看着就喜人，才不像主子说的“女气”“太监”呢。

不过，凤栖的身份太敏感，皮肤过分白皙，对他而言也不是件好事，确实要压一压颜色。

在窦瑞麟主仆二人的周全考虑下，凤栖莫名觉得最近的训练强度越来越大，自己也越来越累。而且竟然还有一天自己被玄明从府中偷出去骑了马。

这是凤栖第一次“走出”盛京来到郊区的旷野，更是人生中第一次骑马。

坐在马鞍上的那一霎那，凤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觉得胸中有一口气，想要大声地喊出来，抒发出来。但仰头看了看神色淡漠的玄明，又把声音咽下。

凤栖享受学骑马的时光，当风掠过头发，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他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有好多次，他都想骑着马奔向远方，再也不要回到盛京。可不行，姐姐她们都还在府中等着自己回家。更重要的是，他的小马跑得稍微远了些，玄明的哨声就会出现，然后小马就“哒哒哒”地载着凤栖返程······

这天，凤栖被玄明夹在腋窝偷回府时，发现王府的大门上挂起了红通通的灯笼。再到自己和姐姐住的院落时，发现院中更是张灯结彩喜庆极了。要凤栖回忆，自己当初大婚的时候，院落里都没有这么喜庆呢。

凤栖甫一被放下，顾不得被马鞍磨疼的屁股和大腿，就在院子里来回跑。一会儿看看梅树上挂着的彩绸，一会儿瞅瞅秋千上扎着的绢花，一会儿又瞧瞧窗上贴的窗花······

“防风姐姐，是有什么大喜事吗？为什么院子里这么好看？”

正巧防风端着东西走来，凤栖连忙跟上去问。

“因为要过年了呀，这确实是一年中的大喜事呢。”说完，防风又示意凤栖看看自己手中的托盘。“奴婢给王爷添置了几件新衣，王爷要不要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凤栖一听是给自己的衣服，简直激动的要落下泪来。自己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人特地给自己添置过年的新衣呢。

凤栖连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瞪大眼睛看着防风，“谢谢防风姐姐！我肯定最最喜欢！”说完，他又低下头，咕哝一声，“哎呀，眼睛里进沙子了，真讨厌。”

防风看着凤栖的发顶，笑了笑，没有揭穿。

凤栖换好衣服后，高兴地前后左右展示给防风看。

防风觉得，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凤栖的小脸蛋被雪白的兔毛围脖一映，看起来更是玉雪可爱，倒像个女扮男装的小公子了。

“防风姐姐，好不好看？”凤栖说着，不由自主地转了一个圈。

“好看！”防风真心实意地夸道。

“那我去给姐姐看看！”

说完，凤栖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窦瑞麟正在宣纸上勾勾画画时，突然看到一团红色闯入自己的视线，抬头一看，原来是穿了新衣的凤栖。

“姐姐，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窦瑞麟随意地答道。但凤栖的兴奋并没有因此而冷却半点。而是转身又去找其他人展示自己的新衣。

窦瑞麟看着凤栖来去如风，心中不禁感叹小崽子确实变了。

“玄明。”

空荡荡的画室下一瞬就出现了玄明的身影。

“主子。”

“不是让你把小崽子练的黑一些吗？怎么感觉更白了。”窦瑞麟皱着眉头看着玄明。

“主子，我确实是按照您的吩咐办的，您瞧，我都黑成什么样了？晚上不蒙面都看不清我的脸了。”玄明一听，委屈的不行。

窦瑞麟仔细地打量了玄明两下，终于叹了口气让他下去。心思，莫不是真的是因为小崽子的天阉体质？让他怎么也黑不下去？要是以后真的和宫里那些白面无须的太监一样，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