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看着眼前的半颗糖一愣。
李莲花好像和当年在沙滩维护方多病的李相夷重合了，再一恍惚，手心里的那颗糖也好像时空回溯到几个月之前面试大楼外面，落到了车来车往的马路牙子上的那个李莲花手里。
方多病只觉得背景飞速变幻，一会儿是海浪沙滩，一会儿是车水马龙，一会儿是忙碌的片场，一忽儿是酒店房间里摆满外卖盒子的客厅。
最后又变回了眼前的这个李莲花。
“你——嗝！”
方多病正要说什么，结果哭太久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自己硬生生打了个嗝。
“噗。”
李莲花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噗咳咳。”
不远处的展云飞已经没忍住笑出了声。
笛飞声斜靠在墙边，嘴角也向上扯了扯，只不过不太明显。
方小宝本就又羞又气又难过，心里本就五味杂陈好像洒翻了一包怪味胡豆，拍这场戏就像给怪味胡豆里倒了一瓶樱桃味的无糖可乐
结果李莲花出现，又给他那滩可乐里丢了一颗薄荷曼妥思。
这不是更完蛋了。
方多病嘴一瘪——
“不许哭！”
李莲花眼疾手快，上下捏住了方多病的嘴，直接打断读条
“唔？？？”
方多病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这家伙，要不怎么说李相夷出马一个顶俩呢，这直接就是一个物理哄人，嘴都给你捏住了，看你怎么哭。
“唔唔唔唔！！！！”
方多病用眼睛骂人，而且骂得很脏。
“不哭了昂？”李莲花恶霸一样开口。
“……”
在一旁的展云飞欲言又止，李莲花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先把手撒开，这到底是哄人还是威胁，别传出去真成片场霸凌了。
方小宝忍辱负重，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说好了啊，不哭了！”
李莲花又重复了一遍，确保方多病真的答应了之后才缓缓松了手。
“你大爷的！”
方小宝可算是把这句骂了出来。
你说李莲花正儿八经来哄人吧，也没见谁路子这么野；你说他瞎搞吧，这么一同操作下来又确实把方多病从出不来的悲痛里扯了回来。
好像还在难过，也好像还在生气，但这份难过和生气就像吹出去的鼻涕泡，被李莲花一戳，吧唧一下碎了。剩下的只有鼻涕，方多病冷静下来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点好笑。
李莲花本想说点什么，但是吧……
方多病早上拍戏化了妆，灰头土脸滚过一圈儿之后已经不成人样子。展云飞要那个真实感中间也没让化妆师给他补，然后紧接着就是大哭俩小时的戏，戏拍完了他自己又嗷嗷哭了许久。这一遭走下来，脸早都花得不成样子，眼眶红红眼睛肿肿，抓好的头发也榻了下来，粉底眼影灰尘泥土眼泪鼻涕在那张俊脸上糊作一团。
简直和前段时间网上刷到的那只潦草小狗一模一样。
甚至还要再潦草一些。
李莲花彻底没忍住笑出声，随手扯过方多病的衣摆，一下一下给他擦脸
“埋汰死了。”
“里——你才埋菜！”
方多病整张脸在李莲花手里被揉圆搓扁，扯得他口齿不清。
“呵呵。”
李莲花把糖拆开塞他嘴里，让他没嘴说话，而后继续在方多病脸上胡乱一通瞎擦，很难评是不是一种公报私仇。
笛飞声在一旁双手环胸，评价：“丑死了。”
“？？？”方多病一骨碌翻起身来
“你说谁丑啊！！”
“我还没在找你算账呢！！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他就是李相夷！”
笛飞声也竟真的仰头沉思，提前两三个月算早就知道吗？好像不算，但是又确实比方多病早了一点点。
“说不出话了吧！”方多病刚哭完声音还空空的，但依旧雄赳赳气昂昂
“你俩就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珠胎暗结暗通款曲！”
“……”全场唯一真编剧李莲花忍不住吐槽
“珠胎暗结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笛飞声可算是把帐算明白了
“比你早知道两个多月。”
“你看！他就是早知——啊？”
方多病蹭一下回头看笛飞声
“才俩月啊！”
“……”李莲花沉默。
“哎，那我不就舒服多了。”方多病龇牙一乐
“连笛飞声都两个月之前才知道你就是李相夷，那我——也算早的了！哎哟，阿飞啊，老笛啊，你怎么也什么都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嘎嘎嘎嘎！”
“平衡了，我好多了，谢谢你阿飞！”
“……”李莲花继续沉默。
原本笛飞声还没觉得有什么，结果被方多病这么一说——他皱眉去看李莲花。
怨他，气他，怪他。
这是笛飞声第一次和方多病站在统一战线
“你看，你连阿飞都不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方多病继续输出。
“是。”笛飞声附和。
李莲花瞪大了眼睛
“老笛你凑什么热闹！”
“好了好了！”
方多病身上的衣服脏得不能看，李莲花甩了纸巾噌一下站在笛飞声和方多病中间，一边儿一个把二人分开，顺手把方多病推进了化妆间
“去换衣服！还吃不吃蛋糕了！”
方小宝已经拉上了帘子脱了上衣，闻言又探出个头来，眼睛扑闪扑闪
“蛋糕？什么蛋糕？”
李莲花抬头看了眼笛飞声。
什么蛋糕，自然是那个化掉的小狗蛋糕。
昨天回完展云飞的邮件后李莲花搓了半天手指，思来想去，摸出手机给笛飞声发消息
“你那天给方多病定的蛋糕在哪买的？”
按理说当时那情况，李莲花是压根一点儿没看清蛋糕长什么样，但架不住展云飞跟那儿添油加醋
“你和笛飞声走了方多病出去找蛋糕，老可怜了，那蛋糕都化了他还想带走，我看他都快哭了，还跟那儿嘴硬说再也不吃你的蛋糕了，啧啧啧，要不说真是徒弟随你，你也嘴硬，你也有事儿死都不说，简直跟你一模一样，也就是可怜人家不在家里当少爷，出来勇闯演艺圈，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这么个江湖骗子——”
展云飞不是话多的人，以往的合作对象都说他沉稳冷静话少。
这段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冲着李莲花疯狂碎碎念，只能说明李编确实把他逼到这地步，而且他故意的。
“停——”李莲花打断展云飞，一双慧眼看透了真相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内疚吗！我告诉你——你以为对了！”
“……”展云飞又被他噎了一口，愤愤挂了电话。
李莲花是真有点内疚，以至于笛飞声提出“让无颜再去买一次”的安排时，被他否决
“别了，无颜没有自己的工作要干吗，你让他把地址发我。”
笛飞声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他不爱打字，看到李莲花的消息后直接打电话过去
“无颜的工作是完成我安排的工作。”
笛飞声理直气壮。
“……”李莲花无语凝噎。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理好像不是这么个理……你给无颜涨点年终奖吧……”
无颜也不愧是跟了笛飞声这么多年的亲助理，办事效率一流，在给李莲花发蛋糕店地址的时候再次恳切表示自己可以代劳，李莲花明确拒绝之后又毫不拖泥带水的发来了蛋糕尺寸，口味，裱花类型，夹心果酱放几层等等等等，堪称事无巨细。
李莲花叹为观止
“老笛，当年要是郑和下西洋带着无颜我们早统一全世界了。”
“？”
“在夸他牛逼的意思。”
“……”
好没意思的笑话，但笛飞声竟然真觉得有点想笑。
蛋糕上面的线条小狗脸是甜品师用巧克力酱画上去的，李莲花预定时沉思了一下，问
“上面的图案能不能我来画？”
对面回复迅速
“当然可以。”
于是李莲花一早就赶去了蛋糕店，出门前困得迷迷糊糊，习惯性在玄关处找狐狸精的狗绳，找了半天才想起来狗在剧组
“哎哟。”
等到坐在蛋糕店，闻着空气里弥漫的香甜味道才缓缓清醒过来，还蹭了人家店里的一大盘试吃，直接省了早饭。
“李老师，操作间在这边。”
李莲花有些惊诧 ，他在定蛋糕的时候留的姓氏确实是李，但一般人都会喊李先生，直接叫老师的还是头一次
“哦”店主取了新的帽子和口罩递给李莲花
“我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主顾提前打了招呼。”
说着还眨眨眼。
李莲花再次感叹真，果然应该带着无颜一起下西洋。
他字不错，但画画就有些为难人，李莲花在烘焙纸上提前画了好几个狗脑袋，左看右看，发现每个都丑得别具一格。
“哪个好看？”他虚心请教店主。
“额……”
这也不是突击就有办法的事情，李莲花最后还是带着一个狗模狗样的蛋糕去了片场。
只能称作狗模狗样，和之前那个可爱小狗蛋糕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就是有蛋糕，赶紧去换衣服。”李莲花催他。
“哦！”
蛋糕在笛飞声车上的冰箱里，他瞟过一眼，上面的图案相当眼熟，和很久之前某一次他蛋包饭上的番茄酱笑脸丑得如出一辙。
笛飞声偏头看了一眼望天望地的李莲花
“你不仅做饭没什么长进，画画也还是这么差。”
“……就你长嘴了是吧！”
长嘴了的不只是笛飞声，还有一个更能叭叭的方多病
“我好家伙，这蛋糕上为什么画了个拖把头啊！”方小宝不解，且大受震撼。
“……”
李莲花摸摸鼻子干笑两声
“那谁知道呢，可能是设计吧。”
“那不能吧？”
方多病继续叭叭
“这么丑的设计还能卖出去？”
“……”
李莲花说不出话。
笛飞声在旁边大笑两声。
方多病醍醐灌顶
“这该不会是你画的……？”
“啊，我们说呢，这个事情啊，我们不是不说不画，那么但是呢，也没有说一定要呈现一个什么什么样，我们讲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利波特，也有一千个周朴园，也可以有一千个蛋糕图案，都是可以商量的，这样，我们先吃，晚点，咱们到时候呢，等吃完了，你也就忘了。”
“……”方多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哎哟，我去买蛋糕的时候还出车祸了呢。”李莲花赶忙转移话题
“啊？？车祸？”
方小宝果然把蛋糕抛之脑后，围着李莲花转了一圈，眼神像激光扫描一样上上下下扫了一遍。
笛飞声虽然一听就知道他在糊弄小孩，但仍旧皱眉上前两步确认李莲花全须全尾。
“是啊！”李莲花煞有介事
“那个婴儿车！就从我脚上压过去了！”
“……”
“李莲花！再理你本少爷就是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