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从巷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正撞上卖糖炒栗子的推车出摊,大爷穿着磨得起毛的布衫在热气蒸腾中搅动那一锅深褐色矿石珠宝一般的栗子。
“要来一份吗?”大爷看他站着不动了主动开口招呼道,而后笑呵呵地补充
“那可得再等两分钟,这会儿熟是熟了,但是栗子可是要炒干一点才甜呢!”
“得嘞,那我等一下。”
李莲花也笑了,他嗜甜但是又不喜欢太甜,也不喜欢工业糖精地那奇怪的味道,更偏爱食物本身自带的那点滋味。此时被空气里的香味勾起了馋虫,抬起腿也走不动道,干脆拿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打车回家,在等车的时间里正好可以捞一份刚出炉的糖炒栗子。
“大爷摆摊多少年啦?”
李莲花单手把包护在怀里搭话,他可以淋雨但是包里那本书可不行,要是缺胳膊少腿了那和尚得揍他一顿。他近两年有点近视但不习惯戴眼镜,每天朦朦胧胧出门,这会儿只能看到大爷一个模糊的轮廓忙忙碌碌。
“哦哟,那可有年份了,我这摊子就摆在这俩学校当间儿,两边学生都是吃我的栗子长大的嘞!过段时间天冷了还有烤红薯呢,不是我吹牛,我的烤红薯绝对是独一份的甜!”
大爷一边翻炒栗子一边伸手去拿纸袋
“你知道那个影帝李相夷吧?喏,就对面儿学校的,他上学那会儿还大冬天为了女朋友我这里排半小时队买烤红薯呢!”
哎哟。
李莲花差点咬了舌头崴了脚,这都哪跟哪啊。然后在心里默默反驳说:不是女朋友。
他头一次后悔出门没戴眼镜,这大爷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换了新推车还胖了,弄得他第一时间没认出来。只能说果然在学校门口摆摊很赚钱,估摸着比他现在当编剧赚的多。
“哈哈……”
真没谈。
李莲花在心里叹气,他跟乔婉娩最多是互相有好感,充其量是暧昧过。
乔婉娩入学第一天全校就传遍了新来了一个天仙一样的新生,照片在学校论坛上挂了两周。结果李相夷那时候进组了一点儿没听说,等他期中回来排练考试剧目的时候才见到传闻中的乔女神第一面。
但是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捅破窗户纸,一起排剧本,一起练基本功,一起进组拍戏,在剧本里爱过三生三世地老天荒,回到现实中依旧恋人未满友达以上。
再后来李相夷大火,在剧组的时间越来越长,同乔婉娩聊天框里的消息空白越来越多,交谈的话也越来越简短,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甚至已经能一两个月不联系。
最后等来的是乔姑娘一封长信,乔婉娩本就计划出国深造,传言讲她为了陪着李相夷硬往后推了一年的时间,最后等不到他才决心去走自己的路。那封长信甚至都没能亲手交给他,李相夷在剧组抽不开身,等他收到辗转送来的信件的时候,乔婉娩的飞机已经落到了大洋彼岸。
而后有一次他去海外电影节的时候专门转机去了一趟乔婉娩所在的城市,落地机场还被粉丝偶遇了在热搜上挂了三天,全世界都觉得李相夷和乔婉娩再续前缘好事将近,只有他们本人知道那只是一次普通的老友相聚,再无其他。
总而言之,真不是女朋友,别再传出去污人家姑娘清白。
李莲花苦笑着有口不能言,只能迅速接过大爷手里的纸袋子付钱脚底抹油先跑为上,再不溜他怕原地扣出一个三室一厅。
“哎!大爷我叫的车到了,我先走了生意兴隆啊!”
李莲花余光瞟到一辆黑色的车打着双闪朝他开来,刚刚有司机接单的时候他瞄了一眼,车牌号没记住但是车的颜色确实是黑色。
雨越下越大,车堪堪停稳在他身边,李莲花迅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还不忘把雨伞放在外面甩了甩水珠,而收起脚后关上车门一边扯安全带一边说
“师傅尾号0517,按照导航走就行。”俨然一副后面有狼追正在逃命的样子。
司机沉默着没有应声,车子也停在原地毫无动静,李莲花奇怪
“师傅?”
驾驶位上那人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才略微松开了些,踩了油门朝前面的路口开去。
“哎哟……”李莲花把自己放倒在座位上,滚烫的栗子正隔着纸袋贴纸他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呢,手机响了。
陌生来电,李莲花困惑地接起,听筒那头传来一个西北的粗狂口音
“歪!是你叫的车吧!!我到了你人呢?!”
“什么?”
“我已经在车上……等等。”
李莲花陡然一惊坐起身来,惊恐万状地扭身看向司机,同时就要去开车门。
车子猛地加速,然后紧接着他就听到咔嚓一下车门上锁的声音。
坏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还有当街绑架的人贩子。
“别试了,打不开的。”终于,低沉的嗓音在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响起,电光火石之间李莲花看到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上熟悉的青筋,手背上还有一道浅色的疤痕,抬头从后视镜里对上了来人的剑眉星目。
手他熟悉,手上的伤他也熟悉,那么这个人,他必定也熟悉。
“……”李莲花松了口气又倒回了座椅上,短短几秒他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人贩子,但是这家伙比人贩子也好不到哪里。
影视城不大,经常是剧组挨着剧组,就算是李相夷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上场拍戏,他闲了的时候满影视城乱转,一副片场街溜子的模样混迹各个角落里四处看热闹。
好是挺好,问题也有问题,时不时就会被认识的导演抓走帮忙,要么帮忙走一下戏,要么帮忙盯一下显示器,再或者帮忙代一下不得要领的演员,这都是常有的事,毫不夸张那时期的李相夷简直影视小霸王,被他嘲讽哭的人一抓一箩筐。
他和笛飞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面就是在这种情境下。
李相夷上一部戏的导演在导笛飞声这一部戏,他扯着李相夷
“看到了吗,这小子天分不比你低,可小心点别被比下去。”
李相夷站在监视器旁边看笛飞声这一场骑马的戏,闻言挑了挑眉
“这难道不是华语影坛的幸事吗?”
他声音不低,片场虽然嘈杂但也一字不落地落在了笛飞声耳朵里,他紧握着缰绳坐在高头大马上回头看李相夷,两人在人来人往中望进了对方的眼睛。
这场戏拍了整整一个下午,马匹的状态不好控制,笛飞声被一遍又一遍喊cut也没有任何额外的情绪,只是一遍一遍地将自己的表演细化到极致,李相夷也坐在监视器前看着他握着缰绳的手逐渐被磨红而后出了茧子。
“歪?你还用不用车??”电话听筒里那位真正的司机还在询问
“不好意思啊师傅,临时有点事情,不用了。”李莲花好声好气地道歉,三两句挂了电话。
正在开车的那人掀开扣在头顶的鸭舌帽取了口罩,露出和外面商场广告牌上别无二致的脸。
李莲花捏了捏鼻梁磨着后槽牙,恨不得拿栗子砸死他
“我说笛大影帝,你知不知道人是真的会被吓死的,我刚刚差点就跳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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