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儿,快一直往前跑,千万莫回头!”
少女只觉面前的景象霎时扭曲成一团,眼前忽地一片漆黑,之后便失了意识。
……
“嘀嗒、嘀嗒……”
剔透如水晶般的血水打在爬满青苔的石板上,若非那刺入鼻腔的浓重血腥味,料谁都会以为,这不过是颗平平无奇的露珠。
李今棠不知自己在这洞中睡了有多久,睁眼时恰见风从林中穿过,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她打个寒颤,抹去脸颊沾上的血滴,爬起身来,拾起地上那把刀刃已没入泥土三分的短匕,走向洞口。
洞外,不知从何处刮起的大风,卷起尘土层层,逼得她不得不退回洞内。
不过是睡了场觉,醒来便身处异地,还让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妖怪追杀,这不要了她的命么?
还未及深思,瞥见地上躺了本话本子,李今棠捡起它,用来拍去就近一块石凳上的灰尘,刚一坐上去,却见那本子倏地亮起。
这年头话本子还会发光了?
莫非这是哪路仙人所留,而她一不小心动了人家的东西?
李今棠顿感不妙,立时站起身来,准备老老实实地与它道声歉。
“老子可是仙长以灵力幻成的命书,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竟敢拿我来拍灰尘?”
少女听不懂什么‘仙长’、‘命书’,但听它语气中多有愤慨之意,便忙道∶“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再给你擦干净?”
她说罢,扬起衣袖便要上前。
“不必了,”那命书哼了一声,怒道∶“老子刚刚说老子是命书,听不听得懂啊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今棠思忖一阵,摇摇头∶“听不懂。”
“……”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命书要是生了手脚,定会冲上前来将自己狠揍一顿。
但它没有也不能够,它只是气呼呼地解释了一通何为‘命书’。
于是,李今棠大概明白了——
她眼下,是穿进了一本话本子的世界里,而命书清楚所有发生过的一切,要想回家就须得照着它说的来。
李今棠听完,并未去捡起那命书,而是任它躺在地上。她问∶“我如何相信,你说的便是真的?”
“哼,”那命书自行翻了几页,竟就这么跳到了她身旁,“你方才是不是被许多妖怪追赶,跑着跑着就躲到这而来,还一不留神让这林子里的毒气给迷晕,到了现在才醒?”
李今棠听它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不觉暗暗生疑——此物竟还能准确说出自己方才逃命途中所见,莫非它当真能助自己离开?
“像你这么神通广大的命书,怎么会愿意帮我?”
命书一听这话,果真乐了∶“老夫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独自落到此处,竟也不觉害怕,自然就认定你了。”
李今棠轻蹙眉头∶“认定我什么?”
那命书故作深沉道∶“你想从这离开,就必须一件件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她两手托在石板两侧,别过脸去问道∶“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总不能一直困在此处,等着被饿死。
那命书沉吟片刻,在姑娘期待的目光下悠悠地道∶“现在应当先想法子从这出去。”
“……好罢。”
李今棠将命书拿在手上,起身走向洞口,这时外头的风势已经消退许多。短匕紧攥在手,她平复呼吸,试探性地往前迈出几步。
蓦地,不远处一声刺耳长鸣,惊起林中飞鸟,她吓得缩回腿,跌倒在地,臂弯下的命书滚落到一旁,那柄短匕却仍攥在手心。
“哎哟,”命书骂骂咧咧,“你这丫头也忒毛燥了,还敢摔……”
“小声些,”李今棠手忙脚乱地把它合上页,向外打个手势∶“外面有妖怪呢。”
又待了一会,动静似乎小了些,少女双膝跪地,缓缓移至洞口,侧身藏在洞内,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还未瞧清状况,刹那间面上一阵冰凉,浓重血腥味侵入鼻中。
是人的血。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抬手拭去脸上血水,却越擦越脏。心跳如鼓,好似将要破膛而出,她一动也不敢动,抬眼向外眺去。
只见三只长相奇形怪状的妖物围做一团,那奇特又丑陋的脚丫子踩在地面厚厚一层落叶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李今棠费劲看了半晌,才终于从中间漏出的缝隙里捕捉到一点信息——
它们围着的,是一个人。
妖怪忽地散开,继而围到两侧,恰好给她的视线让出一条道。
李今棠这回看清了,地上躺着的,是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暗黄的斜阳打在他身上,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看来仍存生机。
“嚯,老子知道了,他是主角!”
她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当真?”
“老子骗你做甚?他可是本书主角,丫头,你把他救了,这小子为了报恩一定会保护你,跟着主角还有什么好怕?”
好像……很有道理。
李今棠向外看去,少年已挣扎着起身,但赤手空拳仍不敌一众妖物,殷红衣襟刺入眼中,她不禁心一软,脑中忆起爹爹说过的话——
“爹对你们无甚要求,只期望你们日后遵从善念,多活一日,便要多向世人造一天福。”
老天保佑,她只想活着从这离开。
凭她眼下这副样子,怎么可能从那些妖怪手下抢人?
不过那可是主角,肯定没那么容易死的,她只需蹭蹭主角光环,没准也能平安出去。
“好罢,我、我去救他便是。”
李今棠脚底发软,但一想到只要抱紧了这个大腿就能离开这回家,她忙定定神,尽力平稳呼吸,随后瞄准了那帮妖怪,手上力道一松,石子便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其中一只三眼妖的后背。
“谁偷袭我?是不是你?!”
李今棠忍住惊慌,又仔细看了一阵才知晓,那三眼妖并未发现自己,而是林中不知何时又来了两只长相相似的怪物,这两位便理所当然被当作是来争夺猎物的了。
眼看五只妖怪扭打成一团,滚到几步远都枯树后去,李今棠猫着腰快步奔出,不多时便绕到少年身旁。
她蹲下身,庆幸他的双腿尚能走动,来不及多说便把对方一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就这么步履蹒跚地拖着他走。
没走几步,忽觉眼前金光闪动,一只形如恶犬的妖怪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李今棠忙往少年后背用劲一推,两人各自滚到旁侧,避开了利爪。
所幸那恶犬貌似不太机灵,扑了个空后,整个的撞倒在树旁,摊作一团。
李今棠趁势再度背起少年,发足狂奔,其余四妖察觉异样,自然不会放他们走,便一个接一个地扑上前来。
若单她一人,倒还能勉强逃脱,可眼下肩上多了一道力道,脚下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大有力不从心之感。脚底下倏地凭空拦出一截藤蔓,她闪避不及,两人同时向前卧去。
就这么一耽搁,身后的妖怪也近乎来到跟前。
而脚下那一条藤蔓弯曲盘绕,似是想把他们围住。
脑中骤然一片空白,她径直伸出手去想扯开那藤蔓,刺痛感瞬间传遍手心,只见其上生满尖刺,扎得她满手鲜血。
“割开……”
身侧人微微张口,气息微弱,但仍被她听了去。是了,方才太过害怕,竟忘了手中还攥着一柄小刀。
姑娘立时举刀刺下,每刺进一寸,便听得头顶上树妖凄惨的嚎叫。
李今棠将断裂的藤蔓握在手心,待那四妖追上来时,扬手往前挥去,四妖猝不及防被甩了个人仰马翻。
她搂住少年手臂继续逃窜,耳旁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方才的山洞已待不住,现下又该何去何从?
一道滑坡骤然横在眼前,深不见底。李今棠刹住脚,往后看时妖怪还未追上,但见身后尘土弥漫,料想它们也是知道了自己的行踪。
她两手在旁边一颗大石上使劲,弄得手心通红,那石头却纹丝不动,心下一急,干脆抬脚用力往上一踹,大石果然松动,摇摇晃晃地朝着谷底滚去。
李今棠只觉双臂发软,只得附身在少年耳旁道了句∶“抱歉。”随后抓着双臂将人拖到了树后。
四妖很快追来此地,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又见谷底下一道划痕,料想这二人定是想从此处逃脱,于是想也不想便相继跳了下去。
李今棠松下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抖得几乎握不稳刀子。
“你怎么样了?”
她将人靠在树干上,伸手去探时才惊觉此人已气若游丝。
这回李今棠反倒不觉心慌,她自幼跟着父亲和阿姊学习疗伤之术,诸如此类伤势,她也救活过不少。
察觉到少年双目微睁,她倾身将其掩住,另一手收起短匕的利刃,将刀柄塞进他手心。
“我要替你疗伤,你若觉得疼,便握紧它,不要抓伤自己。”
“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可是主角啊,我还等着抱大腿呢!
她轻轻移开遮在少年眼前的手,指尖凝聚起几丝幽绿,放轻力道,从少年伤痕处擦过。
所幸那妖怪留下的伤痕只是看着触目惊心,实际伤得并不深,待得片刻,他身上的伤已近乎痊愈,李今棠在他对面坐下,抬起眼时,正对上他幽深的眸子。
少年倚在树干旁,半边身子浸在阴影里。他抬手拭去唇边血迹,鲜血却从苍白的指节间淌下,于冷玉般的肤色中洇出一抹暗红。
“你看我做甚——”
话到一半,她猛然想起自己脸上的血水还未擦汗,想是吓到他了,连忙起身奔到就近的一条小河旁,双手合拢,捧起清水便往脸上抹。
她回来时,将一个盛满水的玉壶搁在他身旁。
“我方才见你身上挂着这个,就自己拿过去了,”李今棠说完觉得不对劲,忙摆摆手,补充道∶“我没用它,是给你装的水。”
少年眼皮轻抬,之后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不动了。宛如一个做工精美却又一碰即碎的玉瓶。
明明都怕成这样了,还要来救他么?
推推自己的接档文,同频同题材预收《男主今天黑化了吗》,文案如下∶
徐颂禾死后穿书,任务是提高男主黑化值,促进他成魔
系统∶请宿主严格按照前期剧情虐待男主
徐颂禾默默看了一眼半跪在地鼻青脸肿的少年——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系统∶“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祁无恙将来黑化初期第一个杀的就是您。”
徐颂禾∶……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她不得不狠下心对那个无辜之人百般刁难,又偷摸着背着系统给他开小灶,以弥补她内心的愧疚。
在她兢兢业业的努力下,祁无恙的黑化值终于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那日细雨蒙蒙,空气里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祁无恙手提长刃,跨过尸山血海来到她跟前,面带微笑擦去她脸庞泪水。
“阿禾,有我在,无人敢伤你。”
可真正想伤他之人,是她啊……
黑化后的少年将剩余的所有的温柔一并给了她,她却在他对自己死心塌地之时将一柄长剑刺入他的胸膛,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大雨洗去他身上戾气,少年气若游丝∶“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想活。
还不是那个传错话的系统告诉她,这么久以来做错了任务,现在必须将黑化值加满的男主杀死才能护佑家族平安。
那日后,徐颂禾过了许久悠哉日子,并即将与温润如玉的竹马成婚。
可新婚第二日,她一睁眼,惊觉自己身处地牢之中,脚上镣铐沉重,勒得她浑身疼痛。
祁无恙俯下身,重重捏起她下颌,笑容还如从前那般温柔∶“阿禾,随我去见一个人可好?”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他粗暴拽起她,地牢里咸涩的雨水溅了她满脸。
她的竹马正被人按着低头,一整夜的折磨令他狼狈不堪。
徐颂禾求他放人,少年微微一笑∶“好啊,那么剩下的惩罚,你来替他受。”
若那日是她做错,那么数日来无休止的折磨也当还清了,他恨她入骨,她对他也只剩恐惧,当初的那一点情义早已荡然无存。
徐颂禾为自己挑了个绝佳的下葬日,在竹马那柄剑即将触及祁无恙胸膛时,倾身挡在了他身前。
鲜血不住从檀口涌出,她在少年逐渐慌乱的目光下阖上眼,感受自己正一点一点流失的气息。
“我一直未同你道过歉,如今这把剑,算作还债了。”
*
祁无恙是话本中无心无情一心修炼只为手刃仇人的主角,情爱这等荒唐之物,本不该属于他
可直到他遇见了徐颂禾
他身份卑贱,只有她会在自己被关禁闭时偷偷带来许多佳肴美酒。
只有她会不顾危险第一个闯进险境救他。
也只有她,会在他走火入魔之际弯着一双笑眼搂紧他,愿意和他同生共死。
她如一朵明媚娇艳的花儿盛开在阴暗的地牢中,他如何能不贪恋那一点温暖,如何能不爱她爱得如疯如魔?
后来,祁无恙亲眼看着她把刀刃刺入他的胸膛,一抹艳红染透衣襟。
他来不及问为什么,便被她狠心推下山崖。
再回来之时,她已将要成为别人的妻。
他恨她,想要看她生不如死,再卑微地向自己求饶。
事实却是,捡回一命后,他一次狠手也没舍得对她下,可她说什么?
他从不要她还债,她怎能如此狠心?
少年长跪在地,弓身抱紧了怀中奄奄一息的少女,眼泪浸湿了她衣襟。
这本写完就开!求求收藏宝贝们[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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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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