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情绪对于自己的语言系统,影响重大。赵玉鞍看完双玉公子的这封信后,嘴里就蹦不出一句整话,连三岁的赵远星都不如。
苏霓还未看信,思绪更加茫然,完全不能从赵玉鞍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将攥成一团的信拿了过来,二十六个字里,没有一个茶字,但是却有绿茶气息扑面而来。
双玉,你好茶,真是好茶。文笔稀烂,还能写的这么一股子小清新的暧昧感,若不是苏霓是当事人,怕是也要以为,自己是什么他的救赎文里的白月光了。
当时还是下手轻了,就应该一脚踢过去让他做太监,苏霓头疼地腹诽,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还要解释很多其他麻烦事,不如将事情全部引向双玉,反正他也不能突然诈尸,跑到都城来解释。
苏霓将信纸放回信封里,淡淡的说道:“不过是这次见过一两面的男人,母亲喜欢他就多请了两次。我向来与人为善,许是说了什么面子话让他误会了吧。”
赵玉鞍似是想到了什么,稍稍被安慰到:“……我一直知道的,霓娘最是心善,不然也不会救我于水火。可是,可是我想要霓娘的特殊对待,我想要霓娘只看着我一个人!”
从赵玉鞍一番纯爱告白中,苏霓捕捉到一个陌生信息,让她有些接不上剧情,只能茫然地发出疑问:“啊?”
赵玉鞍刚止住泪水的眼眶又湿润起来:“呜呜呜呜呜——霓娘你是不是根本不记得救过我!我以为我们不是像别人一样的盲婚哑嫁,现在看来终究是我错付了八年的爱恋!”
所以,她怎么没做个穿书女主呢?这剧情点到底是什么?在哪里啊!八年前她究竟做了什么,就这么夺走了一颗质朴的少男心?
苏霓之后怎么拐弯抹角地问,赵玉鞍就是不透露一个字,说完那句话后,嘴跟缝上了似的,愣是一声不吭。自己一个劲地忧愁地看着窗外,腿都蜷缩起来,势必不触碰苏霓一下。
苏霓只能作罢,下车时赵玉鞍也是气鼓鼓地在前面走着,赵父赵母看到他的眼下有泪痕,问怎么回事,苏霓尴尬地解释,小别胜新婚,太久不见感动地哭了。他们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解释,表示赵玉鞍哭多了,经常这样,是个敏感的人,叫她多担待。
苏霓心虚地答应,赶紧追了上去,一同回到卧房。赵玉鞍从架子上拿下苏霓大婚之夜摆弄的puzzle,放在桌上,然后又一撇过头去不理人。苏霓会意,拿起盒子开始“做题”。
感谢万能的互联网,让现代人能在碎片时间接触到各种稀奇古怪的领域,从DNA里努力挖出一些不知道在哪里刻进去的操作,摇一摇转一转,总算是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颗品相很好的夜明珠。
……所以,这个提示也太细节了!到底是哪件事啊!完全想不起来!
还好她有外挂,苏霓将求助的目光,偷偷看向过目不忘的茗雀。茗雀果然知道,她也偷偷做着口型。
黑子?什么黑子?棋盘上的吗?
苏霓试探性开口:“是那年春日斗棋……”
赵玉鞍:“不是。”
茗雀:明明是鞋子!
苏霓摇摇他的手:“好玉鞍,你再给我点提示。”
赵玉鞍平静地看着她,缓缓讲述道:“那日我被人欺负,他们叫我顶着个苹果当靶子,突然间你就像神仙一样出现了……”
苏霓从记忆中好不容易才扒出这一幕,谁叫赵玉鞍这八年变化甚大,而且当时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连个名字都没问,哪记得住相貌。
不过赵玉鞍将这件事放在心里八年,确实让人惊讶和感动。不过同时也带来压力,在不知道这段渊源之前,苏霓还能心安理得地把他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工具人。坦然接受他知道真相以后的怨恨。
按照他讲述的过往来看,恐怕真到了那一步,按赵玉鞍的性格,也只会选择原谅苏霓以报答当年的恩情。甚至都到不了那一步,除非苏霓作奸犯科无恶不作,否则赵玉鞍几乎永远不会主动提出和离。
事情的麻烦程度远超当年所计划的,要现在就与他解释吗,苏霓很犹豫。当给一些事,加入一个理由后,很多行为和细节就有了解释。
赵玉鞍待她超出盲婚哑嫁的好,或许不是因为想要讨好礼部尚书搏一搏前程,而是出于一种感激、倾慕、憧憬?苏霓不知道赵玉鞍的感激和爱各占多少,就算只有一点,也是不可辜负的。
赵玉鞍神情恹恹,眼角和鼻头泛着红,特意打扮的发型也垂下一缕,平白显得无辜和可怜些。苏霓模糊的印象里,赵玉鞍那会应该是个小胖子,惨兮兮地坐在地上,像极了刻板印象里的脏小孩。而如今,褪去脸上的肉,变得俊朗爱笑了。
“你瘦了很多。”苏霓道。
赵玉鞍像是不好意思:“嗯…胖起来不好看,你说你喜欢身材好相貌佳的。”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霓又愧疚了一点。
苏霓不想这样:“我当时不是想救你,只是看不得视人命如草芥。”
赵玉鞍抬头:“我知道!可是你救了我是事实,我知晓你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就算那日全院子的人都路过,除了你也不会有第二人射出那一箭。”
钱债易还,人情债难偿。苏霓不愿越拖越重,就算现在离开会遭受非议,甚至被带回苏家再嫁一回。但是,这一切都不该由赵玉鞍来承担。
苏霓郑重地说道:“赵玉鞍,如果你是为了报恩才娶的我,完全不必。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们和离吧。你大可将原因推到我身上,你再娶不会有碍。”
赵玉鞍不可思议地看着苏霓,声音拔高:“霓娘你在说什么?我不要和离,我心悦于你!”
苏霓不忍地说:“可是我不爱你,嫁给你是迫于社会压力,我此生的打算里并没有与人成亲,长居后宅这件事。”
赵玉鞍捕捉到其中漏洞:“那你也不讨厌我不是吗?我不会困着你的,你不喜打理家事就让别人去做,你想去游览山川也尽管去。只要……只要你能回来看看我就好。我不想和离,霓娘你可不可以试着喜欢一下我,一点点就好……”
说到最后,赵玉鞍几乎是哭着祈求。要说苏霓对赵玉鞍一点都没有好感是假的,人心是肉长得,怎会对别人的感情视若无睹?只是苏霓是自私的,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永远是她自己。赵玉鞍能接受一个人不会全心全意地爱他吗?苏霓不敢赌人心,也不想看到纯净的爱意最后被时间和争吵消磨,由爱生恨。
但是她孤独太久了,苏霓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战战兢兢地活了十八年。就像在风雪中行走一样,冷得已经麻木了。猛然出现的情爱,犹如熊熊烈火,耀眼又温暖,霸道地吸引了她的全部视线。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陷阱,美丽与危险并存的选择藏在这火焰之中,要试试吗?
可以试试的吧?就算她还很害怕,就算她仍旧警戒,就算结果真的很糟糕,但她还算是有退路吧?
请原谅她的卑鄙和贪心,苏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我想试试,你可以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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