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房间分配纠纷

孤月进入亚马雨林以来首次派上用场。

晏行渊仿佛回到他熟悉的攻防箭赛场,先一个箭步挡在楚瀛洲身前,右手牢牢抓住做工粗陋的长箭,手指夹住箭身转了半圈,搭在孤月上发射,长箭以比偷袭者快两倍的飞行速度原路返回。

“当——”地一声,木箭穿过偷袭者的褴褛衣衫,入树三分。

“多谢。”

博物老师对弓箭手笑了一下,随后上前跟偷袭者说了什么,桀骜不驯的人立刻面露惊恐,举手乞饶。

晏行渊听偷袭者重复了好几遍“塞巴”这个发音,单方面决定将这个雅诺玛玛人称为塞巴。

被钉在树上的塞巴小心地把身上简陋的布条——在晏行渊看来实在难以称之为衣服,沿着木箭杆退出来,尽量不损坏它们。

不知博物老师怎么做到的,塞巴毫不反抗地任由楚瀛洲将他的手捆在背后,乖乖走在前面带路。

晏行渊的弓和短刀都放在顺手的位置,他一路盯着俘虏,不时也看看身旁游刃有余的队友。

博物老师定不是第一次深入这片食人族的领地,与鹦鹉流利交谈、熟练恐吓俘虏,一路上似乎有些过于渊博了。

楚瀛洲对上幼态打量的目光,露出友善而帅气的微笑。

晏行渊猝不及防被晃了眼睛,他把头扭向一边,不看这颇具迷惑性的笑容。

在极易迷路的雨林中绕来拐去,终于见到藏在雨林深处的雅诺玛玛人部落。

部落由一圈一人高的木制围栏守护,这些木头顶端尖锐,排列整齐,由藤蔓固定在一起,似乎很适合用来串人头。

一半木尖上残留着红黑的血迹,和未清理干净的碎肉,面对无声的强烈威慑,弓箭手决定不去想这些血肉的来源。

六个黝黑精瘦的半祼男子举着原始版长矛,对准两名不速之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晏行渊猜是离开和放人的意思,还有人躲在暗处举起原始的弓箭。

情况不太妙,不知博物老师要如何应对。

楚瀛洲轻松控制着俘虏,在幼态面前总是儒雅随和的脸上露出真假难辨的骄横残忍。

他高声质问:“我们是帝国的特使,圣主诞辰在即,雅诺玛玛的黄金在哪?”

“帝国特使”举起藤筐:“如果两次太阳升起后不交出这么多黄金,阿兹特克的军队会再次血洗此地,你们知道惹圣主生气的下场——女人掳走被拍卖成奴隶,男人成为献给太阳神的祭祀品,剖开脏腑、挖出心脏、砍下头颅!”

“实在凑不齐黄金,就用部落圣物冲抵圣主的贺礼吧。”

从弓箭手的视角,博物老师只是趾高气扬地叽里哇啦几句,凶狠的雅诺玛玛人立刻气势矮了半截。

他们不甘而畏惧地慢慢放下简陋的武器,淳朴而野蛮的黑眼睛里有藏不住的仇恨,却顺从地摆出奇异的手势将“帝国特使们”请进部落。

类似打响指的手势大概是雅诺玛玛人的礼仪,晏行渊决定晚上再将积累的疑惑一起丢给楚老师,现在可不能露出破绽。

弓箭手有样学样,摆出高傲特使的架势,看似昂首阔步实则十分警惕地穿过窄门,与挂着碎肉的木尖擦肩而过,强烈的腐臭令他险些打了个趔趄。

好在部落内情形没晏行渊设想的那么糟,至少视野范围没发现被当做食物的同类。

数排圆形小屋,以镂空树枝为墙壁,屋顶盖着不知什么植物的叶子,像朵大号蘑菇,倒是有几分可爱。

楚瀛洲解开俘虏手上的绳子,塞巴一获得自由,便跑到角落,跟一个戴着五六条骨制项链、疑似部落长老的成员叽里哇啦,然后不情愿地挪回“特使”身边。

晏行渊耳畔回荡着楚瀛洲和塞巴的叽里哇啦,有点像在讨价还价。

一点也听不懂的弓箭手假装听懂,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本就底气不足的塞巴吓得一抖,赶紧对着不远处的部落成员大声叫喊,那个成员也更大声吼回来,仿佛一群大型鹦鹉吵架。

不一会儿,塞巴将他们领到一顶相对整洁的蘑菇屋前,用一个难看的讨好式笑容请他们进去休息。

这顶蘑菇屋四面透风,唯有屋顶可以勉强挡雨,毫无**可言,但足以称为部落的豪宅。

弓箭手在蘑菇里透过墙洞稍作观察,便发现数个头戴草环的儿童小动物般躲在角落,也在暗中观察着“特使们”,一只小动物冷不防对上晏行渊的眼睛,立刻躲进更深的草丛。

成人的隐匿技巧则高明得多,一见面举长矛围住他们的六人,晏行渊花了许久也只找出三个。

雨林是雅诺玛玛人的领地,他们世代居住于此,打猎捕鱼,繁衍生息。

晏行渊明白,自己那点半吊子野外生存技巧,与这群原始人相差甚远,有系统傍身也不可掉以轻心。

他可不想一不小心踏进雅诺玛玛人捕捉貘的陷阱,对着尖锐的木头“敞开心扉”。

弓箭手按照可靠队友的话,认真扮演着坏脾气帝国长官的角色,任由楚瀛洲在蘑菇中忙碌——喷洒防虫药剂、放置不认识的小玩具等等。

他无所事事地盯着楚瀛洲的背影,雨林糟糕的气候让博物老师的后背湿透了,显露出漂亮的肩背线条,颇为养眼,使弓箭手险些忘记,这位博物老师身上的谜团。

楚瀛洲比雅诺玛玛人更了解森林,比系统更了解密钥,还是个如此年轻却渊博的博物学教授。

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他该不会喝过不老泉,真实身份其实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吧?

晏行渊想不明白,食人族领地也不适合思考这些。

只要他们不会成为雅诺玛玛人的食物,帝国特使身份不被戳破。

这就够了。

晏行渊把目光从楚瀛洲线条迷人的背部移开,继续寻找剩下三个长矛人的位置,部落不大,“特使”到来后无人出入,那三人应该就藏在附近。

他好不容易找出第四根长矛的藏身处,在心中愉快了一会儿。

忽然一顶花环从蘑菇房子门口冒出来,一个雅诺玛玛小孩塞了一把新鲜的浆果到晏行渊手里,立刻逃也似的飞速跑开。

弓箭手捧着浆果没吃,看斜对面的蘑菇房子中塞巴与长老激烈交谈,区区语言的隔阂无法阻止人类爱看热闹的天性。

雅诺玛玛人的语言很有特点,发音低沉而缓慢,语句简短但表情丰富,不时夹杂着手势动作。

这是一种十分雨林的语言,能看出使用者们不想在打猎过程中惊扰猎物。

“我们要在蘑菇里住多久?”

晏行渊模仿雅诺玛玛人的说话方式轻声问道。

楚瀛洲评估道:“首领外出打猎,等他回来与长老族人讨论,带我们前往圣物也就是密钥的位置,大概一两天吧。他们应当会同意我的条件。”

弓箭手好奇:“你的什么条件?”

外表人畜无害的博物老师:“在交出部落圣物与一满筐黄金中选一个。”

晏行渊:?

说什么手编藤筐是见面礼,一个藤筐换一筐黄金,空手套白狼也没这么黑啊!

亏他还以为博物老师是被黑心系统奴役、一天只有10个信用点的可怜向导,明明是个白切黑。

只有一个心眼子的弓箭手一时不太想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腹黑队友聊天。

他把小朋友送来不知有没有毒的鲜艳浆果塞到楚瀛洲手里,自己从背包中取出些食水。

博物老师把一枚漂亮果子递给晏行渊:“无毒,可以吃。”

“好。”

晏行渊接过咬了一口,味道不错,也丢给楚瀛洲一包葱油味压缩饼干。

楚瀛洲没有拆开:“虽然雅诺玛玛人不欢迎帝国特使,但我们现在是部落的客人。他们对敌人残忍,却不会对客人下毒。等首领打猎归来,我们还会受到热情款待。”

“真的吗?”

弓箭手有些难以置信。

他取下其中一副有色眼镜,以有点客观但不多的视角打量这群过分的残忍与慷慨并存的食人族。

大部分雅诺玛玛人天真烂漫,偶尔有一阵传遍整个部落的欢笑,多半是由年幼的孩子引起。

幼小的孩童赤着脚互相追逐奔跑,其中一个不小心被树枝绊了一跤,又不幸被石块或者什么划了一道长口子,鲜红的血大股大股冒出来,旁观的晏行渊不禁皱起眉头。

那个外表约莫三四岁的孩子却十分坚强,他满不在乎地按住伤口,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走向一顶蘑菇屋中的母亲。

透过构成墙壁的稀疏树枝,弓箭手看到那个母亲极为熟练地从地上抓起一只口器狰狞的昆虫,另一只手鼓励地揉揉孩子的头发,竟利用昆虫的口器完成了一场原始的伤口缝合手术。

昆虫咬在伤口上自然是痛的,但那个雅诺玛玛幼童不哭不叫,只安静地配合母亲的治疗。

弓箭手大为震撼,但迫于帝国特使的伪装只能在心里悄悄感慨。

这群吃人的雅诺玛玛人,当真是彪悍又狂野,难怪他们的成年考核方式是把手伸进装有子弹蚁的罐子。

雅诺玛玛的狂野不止于此,湿热的风带来角落里一顶蘑菇房子里毫不掩饰的欢愉声音,听得晏行渊想堵住耳朵。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老神在在的博物老师,得到云淡风轻的肯定点头,可部落中其他人也像楚瀛洲一样,坦然地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有年轻的弓箭手尴尬得面色发红。

晏行渊试图在心中自我安慰,远古时期人类就是这样的,可他一个现代人又不是原始部落人!

既然到了雅诺玛玛部落,就要入乡随俗……不对,本地习俗是吃人,他当然不能随这种习俗!

可恶,为什么队友也这么淡定,衬托得他好像很没见过世面。

这种场面真没见过,他还是个孩子啊,雅诺玛玛人怎么玩得这么大,实在有点过于开放了。

楚瀛洲看着身边明明坐立难安、却极力假装无事发生的幼态,不由勾起唇角。

不知在尴尬中捱过多久,令人面红耳赤的讨厌声音终于停下,晏行渊顿觉空气都凉爽了几分。

方才的伴奏中,博物老师的背部线条、甚至还有更早更衣沐浴时的场景,不知怎的一直在脑海中徘徊,怎么也赶不走。

一定是互为队友有共同任务目标的缘故。

弓箭手的取向明明和他的箭一样直、不、他的取向比离弦的箭更直,挠度较高的箭支在离弦时会发生形变,以蛇形轨迹飞向目标,并不能称为笔直。

当晏行渊认真思考自己的取向时,部落成员们忽然欢呼着聚向一处,他立刻抛开那点纠结看向楚瀛洲,发生什么事了?

“走吧,首领打猎满载归来,身为客人的帝国特使该去送上祝福。”

说话间,博物老师脸上露出帝国特使的高傲跋扈神情。

一点也不像要去送祝福的样子,晏行渊边在心中吐槽,边把下巴抬高了两分。

首领太阳猎与勇士们合力抬着一头肥壮的貘回来,狩猎的丰收驱散了少许“帝国特使”给部落带来的恐惧压抑。

太阳猎很快从长老处得知了帝国的蛮横命令,首领面色凝重,主要以渔猎为生的雅诺玛玛部落显然交不出一满筐黄金。

部落圣物珍贵,汇聚历代首领的灵魂,可保佑部落长久繁衍,一旦失去,恐有厄运发生。

但还是活生生的部落成员更重要。

世代生活在雨林的雅诺玛玛人,打不过装备了黑曜石武器的阿兹特克帝国。

他们一次次逃往雨林更深处,帝国的特使和军队却总能找到他们。

首领想起十年前的惨剧:清晨的偷袭、凶残的掳掠、他和同伴们作为太阳神的祭品被押送到刚完工的金字塔下、浑身涂满蓝色颜料……

如果不是轮到他恰好日食,太阳猎也会被黑曜石斧砍断脖子,脑袋沿着高台滚落,在千万人的围观喝彩中,不瞑目的头颅被串在一根又长又尖的木头上。

帝国要用串满头颅、鲜血淋漓的祭祀平息太阳神的愤怒,乞求神明解开瘟疫的诅咒。

无头的无用躯体被成批丢弃在玉米地旁,远远看去,像一群死耗子。

“我的长官耐心有限,”楚瀛洲指着晏行渊,用平淡的语气诉说恐怖的威胁,“黄金、圣物、还是部落成员,选不出来的话,我可以帮你们。”

但太阳猎是受到美洲虎神庇护之人,他从血腥祭祀中存活,早就在父亲的遗言中、在金字塔顶被黑曜石斧抵住脖子时和一路追杀与逃亡中学会如何战胜恐惧。

局势一触即发,随着太阳猎挥手,三十多个雅诺玛玛人举着长矛、弓箭和叫不出名字的武器包围了两名“帝国特使”。

包围圈越缩越小,说完全不慌是假的,晏行渊自我催眠身在比赛现场,眼前种种不过是阻挠十环的幻象。

他是与弓相生的射手,直线力永远与他同在,何惧之有?

首领盯着两位“帝国特使”看了很久,沾有貘血的长矛与特使的侧脸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他没从对方脸上看出恐惧。

太阳猎露出残忍的笑容,缓缓道:“帝国的使者,我要挑战你们,赢的人可以带走圣物,输的人成为桌上的食物。”

参考:

《启示》,一部关于玛雅人的电影,血浆很足,谨慎观看

-

《晏行渊打弓日记13》

搭箭时记得检查箭尾、羽毛和箭头完整性,注意羽毛方向,箭尾卡住箭扣。

开弓后要固定靠位,勾弦手紧贴下颌骨固定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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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瀛洲数据库8》

雅诺玛玛人眼里的貘是虫子,阿兹特克帝国眼里的雅诺玛玛人是虫子,伊比利亚殖民者眼里的阿兹特克帝国是虫子。

赛博人类眼里的外星生命是虫子,财阀眼里的赛博人类是虫子。

强大的虫子欺负弱小的虫子,但他们都是虫子。

每个层级的文明各有边界,从不向下兼容,哪怕是对同类。在他们眼中,那不是同类,而是虫子。

财阀们试图让其他人相信,AI主脑眼里的人类同样是虫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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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帝国的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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