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映意识到这些年被张柱骚扰过的男生肯定不止他一个。他想起张柱多次提过一个名字,经过一番搜索,获悉那人比他大几届,今年大学毕业,也曾是张柱的学生。辗转多次,他联系到了那位学长。
学长说张柱当年也是一样的套路,以给他补习数学为借口将他留下,对他实施骚扰,刚开始他忍着受罪,后来一怒之下爆发了,扬言要去举报他,张柱这才放过他。
学长还说,在此之前他就听说过关于张柱的不好传闻,他是个外地人,从一个不错的学校毕业,却跑到山远地偏的县一中教书。刚来学校那会传闻他跟男同学谈恋爱,他跑出来澄清说没有这回事,不久后就结婚生子,这事不了了之,这么多年大家就当八卦听。
宋星映将这些事告诉秦祈嘉之后,秦祈嘉闷不做声抱着他,宋星映当他是替自己感到气愤,主动递上一个清新沐浴露香气的亲亲安慰。
几天后,秦祈嘉突然说,他找到了当初跟张柱“谈恋爱”的那位学生。
宋星映震惊后感动不已,原来他当时的沉默是在思考,他认为绯闻里的这位“男同学”很重要,所以帮他找到了他。
那名学生已经出国,宋星映没有见到他本人,但从他口中了解到一些当年的故事。
他的确跟张柱谈过恋爱。他很早认清自己的性取向,也没有刻意瞒着谁,张柱发现后故意引导他跟自己搞暧昧,张柱明知师生恋是坚决不被允许的,却还是将他带入深渊。
他说,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张柱PUA了。因为跟张柱恋爱,他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张柱不想负责,果断将他抛弃。在他病痛缠身之时,张柱跟校长的女儿谈了恋爱,以此为自己洗白。
“我还保留着当年的证据。”他说,“跟抑郁症抗争那几年我无数次想报复他,但我的家人劝我走出来,就带我离开了,直到现在我还会想,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曝光他的恶行,我必定不遗余力。”
他还说,他愿意当举报人。只不过现在他人在国外,有些事情不方便出面,需要拜托宋星映帮忙。
宋星映联系到的受害者也纷纷表示愿意匿名举报,合力控诉张柱的罪行。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多亏了你,秦总。”宋星映情真意切地拉着秦祁嘉的手说,“你帮了我们大忙,我知道找到他不容易,辛苦啦,么么么。”
宋星映懂事、聪明、勇敢,但秦祈嘉还是心疼。在人来人往的高铁上,他们十指紧扣,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秦祁嘉:“我会无条件帮你,所以你要相信我,不要什么事都咬碎了牙往肚子吞。”
宋星映乖乖应声:“嗯嗯!”
窗外风景如画,山青水绿,一望无际。宋星映将脑袋靠在秦祈嘉肩头,跟他依偎在一起,感觉心中力量充盈,恨不得现在就跑到禽兽面前给他一拳!
秦祈嘉不知道他心中千变万化的想法,他在认真感受宋星映回家的路。
他从小在大城市长大,去过许多地方,总是从一座繁华的城市到另一座繁华的城市,“家”只是一个简单的概念词,似乎并无具体的意义。但这一次,宋星映带他回“家”。
那是宋星映出生、长大的地方,是他无论过得好不好都牵挂着的地方,是他不管走多远都要回去的地方——秦祈嘉对这个地方充满好奇。
回家的路遥远,不敢想象宋星映每次节假日回去的列车上有多拥挤。要换乘交通工具,车要转几趟,挤过汹涌的人潮,坐上颠簸的汽车。
宋星映这次没有坐大巴,他提前一晚定了座位宽敞、卫生干净、评分最高、好评最多的顺风车。他不舍得为自己花这些钱,但在他眼中秦总弥足珍贵,要捧在手心细腻呵护,不能沾染风尘,这是他特别宝贝的人,万万不可能让他跟着自己受苦受累。
“不是说坐大巴车吗?”秦祈嘉问。
“今天没有车了,买不到票,下次吧。”宋星映企图瞒天过海。
“好。”秦祈嘉深深看他一眼,配合他的表演。
宋星映笑了起来,回家的路又长又累,他跋涉一千公里,从未有过如此轻松愉快的心情。此情此景,他不禁哼歌一首。
哼完一段,他问:“秦总,你听过这首歌吗?是一首粤语歌,十多年前发行的了,但我很喜欢。”
“听过。”
宋星映口中的“十多年前”正是秦祈嘉读高中的时候,这首歌甫一发行就大受欢迎,传唱甚广。流行是个轮回,十多年后的今天,这首歌再次进入大众视野,因为一次翻唱而风靡全国。
“你会唱吗?我们一起唱吧?”宋星映盛情邀请。
“我不会粤语。”
宋星映想了想,说了一首流行国语歌的名字,这首歌同样发行于十年前,是同一个歌手的作品,宋星映年纪不大却酷爱经典老歌。他兴冲冲问:“这首呢?你会唱吗?”
秦祈嘉:“我听你唱。”
“不要不要,”宋星映勾着秦祈嘉的手指荡秋千,“我们一起唱嘛。”
说起来,他还没听过秦总唱歌呢。秦祈嘉的嗓音低沉独特,有一种磨砂质感,唱歌一定很好听。
他都撒娇了,还是没能打动秦祈嘉。秦祈嘉说:“我唱歌不好听。”
宋星映不信:“你嗓音条件这么好,怎么会不好听?”
宋星映隐隐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自信,鼓舞士气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于是他双手握拳,睁着发亮的双眸,眸中笑意盈盈道:“秦总!相信我,你唱歌绝对好听!我们又不是专业歌手,跑调破音很正常,况且这是山间田野,又不是闪亮大舞台,唱成什么样都没关系!你信我!”
宋星映认为的鼓励在秦祈嘉看来就是撒娇,手舞足蹈的撒娇,声情并茂的撒娇。
“好吗?”宋星映又长又翘的睫毛眨了眨。
“……好。”
“好耶!”
宋星映开口定调,缓缓唱起主歌部分,远处是雾蒙蒙的山与澄亮的天,近处是鳞次栉比的房屋与绿油油的田,跟这首歌的歌词太适配了。宋星映一只手握着爱人,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当作麦克风,唱到副歌部分将“麦”递给秦祈嘉,并投送一个眼神:秦总,你来!
秦祈嘉:“……一起吧。”
宋星映点头,跟他一起唱起主旋律。
秦祈嘉的声音唱歌确实好听,如同海水洗过白沙,淅淅沥沥很有质感。但是……
宋星映有点茫然:“秦总,我们唱的是一首歌吗?”
歌词貌似是一样的歌词,但这个调……是一个调吗?秦祈嘉唱的每个字的调都跟他的有所偏差,甚至断句节奏都不一样。宋星映不禁怀疑是不是秦总搞错了,他把两首歌搞混了。
秦祈嘉看着宋星映的眼睛,没法骗他,也不想骗他,淡定从容地吐露出一个真相:“我是音痴。”
“啊?”
宋星映震惊地张大嘴巴,旋即欲盖弥彰地打了个哈欠,将下巴收了回去,“真的吗?”
“你不是听见了,我唱歌就是这样子。”
秦祈嘉也纳闷,除了他有点跟不上宋星映的节奏,其他的他觉得并无问题,明明听起来他跟宋星映唱得大差不差。
宋星映看着他。
秦祈嘉无奈:“想笑就笑吧。”
宋星映还真扑哧地笑出了声,得到允许后笑容扩大,愈发放肆,他笑着扑进秦祈嘉怀里,边笑边说:“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一个家有一个会唱歌的就行了。”
秦祈嘉接受了这个说辞,有被狠狠安慰到。
回家的路有些颠簸,要穿过一座座山头,越过一片苍茫茫的绿。宋星映担心秦祈嘉的身体吃不消,秦祈嘉说你也太小瞧我了。宋星映观察了一会,见他真的没有晕车才放下心来。
宋星映预订了县城里最好的酒店,但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房间不大,卫生一般,性价比不高,胜在环境还行,安保给力,服务态度不错。两人住一间房,两张床,刚躺下时是分床睡,没一会就睡到一块去了。
宋星映还没有告诉家里人他们回来了,他不想让他们多虑和担心。他记挂着明天要办的事,没什么睡意,但跟秦祈嘉相拥而眠,困意就渐渐漫了上来。
“晚安,秦总。”
秦祁嘉亲亲他,“晚安。”
……
半个月前宋星映向当地教育局举报张柱道德败坏、违反师德,触碰法律边缘,不配为人师表,据那名学生所言,张柱似乎在学术上也有违法违纪行为。
然而举报信石沉大海,宋星映连一个“已知悉”都没有收到。打电话过去问,也只是被搪塞一句“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暂时不能给出回应”。
所以这次他打算亲自去,带着更加丰富的证据去。
宋星映不想让秦祈嘉露面,便让他在附近的奶茶店里等他。隔着窗玻璃,秦祈嘉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有任何情况及时联系。宋星映朝他挥挥手。
意外的是,他不旦没有遭受漠视和刁难,反而看见一群领导在等他,领头的是教育局局长,听说去年新上任,宋星映拿不准他的性情,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局长开口就指名道姓:“你就是宋星映吧?事情我都听说了。”
宋星映疑惑地点点头,明显感觉到他们态度发生转变,语气都和善不少。
但是,为什么?
这个疑惑持续到他从教育局出来。他进去已经三个小时了,出来时已是正午时分,太阳当空照,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远远的他瞧见那个坐在窗边办公的侧影,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什么。
在来的路上,秦祈嘉提到一位匈牙利作家,他说他写了一部叫做《链》的短篇小说,书中他认为地球上任何人都可以通过一个五人组成的链条与其他人连接起来。后来经过实验研究,得出了六度分隔理论,即世界上互不相识的两个人,最多通过六个人就能建立起联系。
在这种关头,秦祈嘉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题外话,证明他话里有话,而宋星映当时没听出来。
想到这里,宋星映走向奶茶店的脚步越来越快,快到只用三秒就通过了斑马线。
他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目标明确地直奔秦祈嘉而去,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他。
“祈嘉,谢谢你。”
宋星映把头闷在他颈侧,秦祈嘉面对这迅雷不及掩耳又来势汹汹的爱意,当然是选择丢下手中工作将人抱得更紧。
得到踏实回应的宋星映呜呜地哼唧:“你怎么这么好这么好这么好……”
秦祁嘉捧起他的脸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宋星映猛猛点头:“嗯呢!”
秦祈嘉拍了拍他的后背,还想亲亲他,但抬眼发现在倒牛奶的调饮师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男生看上去很年轻,脸部棱角还没长开,应该不是正式店员。他双目呆滞失了神,仿佛被美杜莎变成了石像,牛奶满到从杯口溢了出来仍浑然不觉。
让小孩子看到两个男人又搂又抱又亲确实不太好,秦祈嘉稍微松了点力气,宋星映从他身上下来,挨着他坐下,悄声跟他分享情况。
秦祈嘉再次抬头时,看见原本在吧台前的男生走到了他们面前,他两手空空,没记错的话他们也没点喝的。
秦祁嘉正要问“有什么事吗”,就听见男生对着宋星映愣愣启唇——
“哥。”
秦总:[害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治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