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洗完碗,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今天奔波了一天,邵华跟几个孩子都出了一身的汗。
邵美琳皱紧小眉头,“妈,我想洗澡。”
秦厉道,“院子里有水井,我打水给你们洗澡。”
“我煮热水,等会兑凉水洗,别看早上热,晚上的风可不小,稍不注意就要感冒。”邵华提着水壶进了厨房。
一家六口洗完澡,四个小孩排排站。
秦磊跟秦鑫并排,邵美琳牵着邵美婵的小手。
小姐两穿着邵华做的同款纯棉细布无袖睡裙,裙摆分别绣着一圈粉色的小花和一圈紫色的小花用以区分。
刚洗完澡,她们白嫩嫩的小脸上带着红晕,看着健康又可爱。
再看秦磊跟秦鑫兄弟俩,秦磊穿着几乎短到腰的裤子,上身的白背心不知多久没洗了,都快成了‘黄背心’。
秦鑫更磕碜,身上的衣服,不是这里有个补丁,就是那里多了个线头,屁股那块还破了两个小洞。
秦磊羞赧地低下头,秦鑫不自在地拉着衣摆,想遮住破洞的裤子。
秦厉眉头都能打结了,这一对比,邵美琳邵美婵像是大城市来的千金小姐,自己生的这两儿子像是哪个乞丐窝里捡来的小乞丐。
邵华装作没看见,问他,“今晚我们睡哪?”
秦厉回过神,“老大跟老三还睡他们那屋的上下铺,老二就睡他们隔壁那间屋,我让小胡也打了一张上下铺的木床,被子枕头都洗干净了。”
邵华对他的办事妥帖还是很满意的,接嘴道,“老四今晚跟咱两睡。”
秦厉顿了顿,“嗯”了一声。
老四跟他们两个睡也好,一来老四才三岁,这么小的娃自个睡他们不放心,二来么……不出意外,今晚将是他第一次跟邵华同床共枕,说老实话,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安排好,邵华领着四个小孩上了二楼,“老大你看着老三,晚上别让他蹬被子。”
秦磊重重点头,“邵姨,我会的。”
“老二,你今晚是第一次自己睡,晚上上厕所起来开灯到一楼上,要是怕可以敲我跟你秦叔的门,我陪你去。”
邵美琳单手抱着布偶,“妈,你就放心好啦,我晚上特意没多喝水,肯定不会上厕所。”
邵华觑她一眼,“那你晚上别敲我门。”
邵美琳眨眨眼睛,“当我没说。”
老二睡觉一向老实,夜里也不会乱蹬被子,邵华没多嘱咐。
安顿好,邵华跟秦厉盯着三个小孩上床,给他们盖好被子,听到他们发出细小的鼾声,才轻轻合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秦厉这间房是主卧,比其他三间屋要大上一倍,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正中间摆着一张大床,靠窗的墙壁放了一张老式的梳妆台,梳妆台没有什么瓶瓶罐罐,反倒是放了几本页面都泛黄了的诗集。
秦厉顺着邵华的目光看到梳妆台上那几本书,语气平淡,“早点睡吧,你今天也累了。”
小奶娃邵美婵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邵华将她抱上床,隔在两人中间。
拉了一下台灯上的线开关,屋里瞬间暗了下来,“睡吧。”
*
第二天早晨,邵华是被隔壁的鸡叫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拍醒秦厉,“起床了。”
秦厉一个鹞子翻身坐了起来,不用片刻就恢复了清明,“早。”
邵华半眯着眼睛看他,“早。”
秦厉定睛一看,吓了一跳,邵华眼底下挂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着跟国宝大熊猫似的。
他强忍住笑,声调都变了,“咋,昨晚没睡好?”
邵华有气无力地道,“亏你能睡得这么香。”她指了指白色的蚊帐,“这是什么。”
“蚊帐啊,防蚊子用的。”秦厉不假思索地道。
“那你就没听见一晚上都有蚊子在你耳边唱协奏曲?”
秦厉抠抠耳朵,“有啊,这不是习惯了吗,晃儿岛这边临海,又有树林,蚊虫多很正常,你习惯就好,再说了,不是有蚊帐嘛,蚊子咬不到我们。”
邵华真佩服他的心理素质,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就不再搭理他,转身抱起邵美婵,起床洗漱。
秦厉跟在她身后,覥着脸问,“今天早上吃什么?”
邵华站在水龙头边,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笑,“喝西北风。”
“为啥啊?”秦厉不理解。
“因为我不想做家务,懒得洗碗,所以我决定以后每顿饭就做一个菜。”邵华凉凉道。
“哎,邵大厨,你该不会还在记恨昨晚让你做一个月家务的事吧。”秦厉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补充道,“大不了今晚我洗碗。”
“这可是你说的啊。”邵华把毛巾拧干,给邵美婵擦干净小脸。
邵美琳从二楼房间窗户探出一个小脑袋,“大清早就听到你两在下边斗嘴,我是不介意,吵到隔壁邻居怎么办。”
边说,她边摇头晃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邵华抬头看她,“老二你醒啦,快下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邵美琳滴溜溜地转着眼珠, “你就是想骗我下去揍我,我才不上当。”
邵华,“算你机灵,不过你有本事今天都别下来。”
邵美琳做了个鬼脸,就拉上窗。
早上六点整,秦磊跟秦鑫也醒了,邵美琳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三挪,边走边左顾右看,生怕邵华逮住她打她屁股。
邵华在厨房里忙活,一抬眼就看到她那没出息的样,“老二,你再作怪就别吃早饭了。”
邵美琳小脸扯出一个笑,乖乖坐在凳子上,双手放膝上,“妈,我可听话了。”
见她安分了,邵华继续做早餐。
昨天菜做的多,就没动何红丽给她们打包带上的地瓜和牛肉干。
早餐邵华决定做地瓜粥跟鱼鳞冻,鱼鳞是昨天草鱼刮下的,昨晚睡前她把洗净的鱼鳞倒入锅中加水、料酒、姜片和葱,大火煮了近一小时,煮完过滤,放在窗台上晾了一夜,现在吃刚好。
做好的鱼鳞冻像白色的果冻一样,用菜刀切成一个个小方块,加入调好的酱汁搅拌均匀,再撒上绿色的葱花。
鱼鳞冻一端出来,邵美琳小嘴就开始嘚啵嘚,“妈,这是啥,咱昨天有买这个菜吗。”
“不就是答应你的一鱼三吃,昨天鱼骨熬了汤,鱼肉汆成丸子,剩下鱼鳞,今天早上给你们做鱼鳞冻。”邵华一边舀地瓜粥,一边回话。
秦厉伸出筷子,鱼鳞冻很滑,他差点没夹住。
放进嘴里,甜咸适口的酱汁配上软弹晶莹的鱼鳞冻,爽口又开胃。
刚吃一口,他就放下筷子,换用勺子来舀,便吃便道,“就冲这鱼鳞冻,今天的碗洗得值了。”
邵美琳舀一块鱼鳞冻放进嘴里嚼了嚼,“这真是鱼鳞做的吗,我咋感觉比火车餐上的猪皮冻还好吃。”
秦厉顿住,算了笔账。
一斤猪肉将近四块钱,猪皮只有少少的一部分,贵得不行。
鱼鳞算啥,去菜市场找鱼贩,估计一毛钱都能买一篮子,说不准人家还不要钱,免费送给你。
当即拍板,“咱以后早上就吃鱼鳞冻了。”
邵华没搭理他,倒是注意到秦磊,他今天反常地穿了长袖,袖子只有八分长,露出一截细小的手腕,他一个劲地把袖摆往下拉。
可衣服就这么短,没盖住的地方,手腕上有小红点点,一看就是蚊子咬的。
“昨晚有蚊子咬你?”邵华起身,从行李里翻出一枚硬币大小的龙虎油,打开红色盖子,用小指抠出白色的膏体,“把手伸过来。”
秦磊觑了觑秦厉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邵华抓住他的小手,撩开袖子,细瘦的手臂,全是小红点点,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非得吓晕过去不可。
邵华皱眉,一边给他擦药膏,一边问,“昨晚有蚊子怎么不叫我跟你爸起来。”
秦厉习惯性地肃着脸,“这么大个人,哑巴了吗。”
秦磊吓得瑟缩了一下,使劲想抽回手臂,“邵姨,我、我没事。”
邵华抓紧他的手,“都这样了,能没事吗,瞧瞧,全是蚊子印,吸血都能把你吸成个人干。”
听到人干两字,秦磊老实不动了。
秦厉还想说他两句,被邵华一个白眼堵回来,“还有你,我还没说你呢,你自己说的,本来海岛上蚊虫就多,还在院子里养那些花花草草,什么月季啊九里香的,全是招蚊子的。”
秦厉不吭声了。
邵华心中一动,“你前妻种的?”
秦厉“嗯”了一声。
想也是,他一个大男人,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军营,哪有心情养花种草。
邵华略过这个话题,问秦磊,“擦完药还痒不?”
秦磊刚想点头,邵华道,“我要听真话。”
他抿了抿下唇,小小声,“痒……”
秦厉面色柔和下来,接嘴道,“岛上的蚊子全都是山蚊子,有些个头不比蟋蟀小,俗话都说是三个蚊子一盘菜。”
他用下巴指了指邵华手里的龙虎油,“你那油不管用,晚上我回来的时候找老乡要点这边特制的药油,擦那个才成。”
邵华点头,示意他看墙上的挂钟,“你要迟到了。”
秦厉赶紧两口喝完地瓜粥,嘴上叼着块牛肉干,一边往身上套衣服,还不忘叮嘱邵华,“等会我走后,住我们家隔壁的金婶和张来男应该会来串门,你看着招待。”
邵华赶紧扯住他的袖子,“金婶跟张来男?什么名堂。”
秦厉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出,穿戴整齐,“金婶是我们政委的爱人,她们家住我们隔壁,就左边那栋种了很多瓜果蔬菜的,你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她。”
邵华点头,“那张来男呢?”
秦厉嗤了一声,“那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你心情好呢,就搭理她,心情不好,就把她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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