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是我没本事,我在厂里流水线做工,每个月的工资真的只有50,没有说谎。”
“爹、娘,二妹和我都挺好的,二妹比我能干,赚的钱多些,我会努力的。”
“别让小妹跟着二妹出来打工,她还小,能读书有个好前途!我可以再多打一份工供她上学。”
秦书韫看到这儿,甚至有些许哽咽。
多好的大姐,一心想让小妹读书改变命运,在这个年代打工的人,因为交际圈的局限性,很难意识道这一点。
大姐这个认知简直是跨越了时代的远见。
一沓信件看完,秦书韫已经认定了这个大姐。
如果大姐要带自己一起去打工,她也愿意。
还好还好,父母虽不慈,却有个好姐姐。
想到这里,秦书韫揉揉眼睛。
煤油灯的光线并不明亮,看半天下来,眼睛很是酸涩难受。
接着她照例按时间顺序打开二姐盼娣的信封。
前头的内容和大姐前期所说的没什么两样,都是些问候和关怀的话。
不过转折发生在三年前,一页信纸里,二姐骄傲地说:“我在这边找到了新工作,赚得多,爸妈你们别担心我。”
“大姐清高,不愿意做我这份伺候人的活儿,如果大姐说些不好听的,爸妈你们千万别信。”
秦书韫抬眼看看天花板,总觉得这话不对劲,二姐找个新工作,大姐为什么会说不好听的?
再往后翻,二姐在信里炫耀自己在沿海大城市过的日子很好,还提议秦二两口子劝说秦招娣今后跟她一起干。
看完所有的信后,秦书韫脑子里是一团乱麻。
按照大姐所言,她俩去的城市,工资差不多就在50块钱上下,为了让小妹能读书,她甚至还想打第三份工。
她说“真的只有50”,难道是秦二夫妻质疑她给少了?
可是夫妻俩根本没看过信,怎么会跟大姐聊起来呢?
怎么还能跨服务器聊天啊?
她一只手放在大姐的信堆上,一只手放在二姐的信堆上,仔细思索。
二姐过去一两年后,工资超过了大姐,还说大姐清高……
嗷!秦书韫顿悟了,肯定是二姐寄回家的钱比大姐多,爹娘只是写了信给大姐,让她多给钱。
原身零碎的记忆里,父母确实说过要让她跟着两个姐姐去打工,不过并没有提过具体的行程,毕竟原身现在也才九岁。
她开始在心中做判断:大姐能打两份工,说明不是一个怕苦怕累的人,但收入一直不如二姐,说明二姐赚的钱肯定远超一般人。
秦书韫在现实世界里做急诊医生,靠的是技术,属于专业的人才,但薪资也是按部就班来的,她对一夜暴富这种事并不是非常信任。
她忽然想到一个重点,二姐一直没提过自己做的是什么工作!
但她也不好把二姐的工作想歪了,毕竟70年代改革开放到现在,许多人乘着东风发了财,万一二姐也是其中之一呢?
把情况捋了一遍后,她熄灭灯火,再次回到床上,睡了过去。
*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秦书韫的眼皮上。
她用手挡住光线后才勉强睁开双眼。
乡下的清晨,草木气息随着阳光洒满村子,在没被工业化污染的地方,整个人的身心都可以放松下来。
秦书韫看向床边柜子上的小闹钟,已经早上九点了。
这让勤奋的她有点负罪感,于是赶紧安慰自己:昨天事儿太多,太累了才导致今天起得晚。
做好心理建设后,她按照原身的记忆起床打水洗漱。
可到了简陋的柴房后,她才发现水壶已经空空如也。
昨天她喝的用的都是原身留下的凉白开,如今是一滴不剩了。
多亏了这是春天,井水不会冷到刺骨,她先用凉水洗脸刷牙,之后才开始添柴生火,准备一天的饮用水。
想着可能两个姐姐快到家了,她还专门多烧了一些备用。
打理完一切,秦书韫关好屋门,准备前往林乔家,跟她聊聊天了解情况,顺便蹭顿饭。
刚出院门,她就看见林乔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林婶婶,这大早晨的有什么事吗?”她像只小猫一样凑上前去。
林乔没有放慢脚步,而是在路过秦书韫身旁时,将她一把拉住,匆匆忙忙往村长家的方向赶。
乡间小道上,还有零零星星几个村民与她们向同一方向行进。
“林婶婶,慢点儿,什么事啊?”
被拉得踏着小碎步的秦书韫气喘吁吁疑问道。
林乔松开秦书韫的手,改成揽住她的肩推着往前走,然后解释道:“村长家出事了,咱快去看看。”
秦书韫一惊,胡修不愧是未来的小刑警,这执行力真是没得说。
昨晚才说要闹事,今早这事情就闹得人尽皆知。
她好奇胡修到底干了什么,引得这么多人前去看热闹,于是也加快了脚步。
*
陈村长的院子外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人甚至比昨天还多。
林乔牵着秦书韫一阵蛄蛹,钻到了篱笆前排。
二人站在了栓大黑狗的那一侧。
“林婶婶你看,小黑都在看热闹。”秦书韫指着黑狗,开心地说。
林乔扯扯秦书韫的胳膊,然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秦书韫赶紧收回笑容,老老实实看向大院中央。
院子里头也站着不少人,但他们表情不悦,不像是吃瓜看戏的无关人员。
看这阵仗,胡修闹的事情确实不小。
秦书韫皱着眉,摇晃林乔牵着自己的手:“林婶婶,你先给我说说前因啊,我看不懂。”
“嘘,小声点。”林乔再次比画了一个手势,然后小声对秦书韫说,“村长家忽然冒出个孩子。”
“额……”秦书韫此刻有口难言。
她当然知道是村长家多了个孩子,她还知道这孩子姓甚名谁,今年几岁呢。
无奈她只能伸长了脖子,观察院中的情况。
里头说话的人声音不小。
“村长,明明就是你家孩子偷拿了我们家衣服,还破坏我们田里的作物。你怎么、怎么,这样呢?”一个年轻女人明显很生气,但还是把难听的话吞回了肚里。
秦书韫在心里佩服道:这小嫂子比我能忍,这都算得上违背本能了。
另一个村民也激动地说:“对啊村长,人家孩子都叫你表舅了,你怎么还不认啊?几件衣服也不值钱,就让孩子认个错,咱乡里乡亲的,我们还能讹你不成?”
靠近门口位置上的一位老婶子却又不同意地喊道:“什么讹不讹的?我田里的苗都被拔了,赔钱是应当的!”
陈村长站在众人对面,急得抓耳挠腮。
这孩子他是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今天要说这孩子不是自家的,孩子肯定会被愤怒的村民拉到镇上的派出所;如果认下这孩子的说法,自己就得赔偿各家的损失。
胡修远远背着手站着,趁着大家把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争辩道:“我是想做好事!我是想帮你们拔掉田里的杂草,再帮你们洗一洗没弄干净的衣服。”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胡修。
“好荒谬的理由。”秦书韫喃喃自语。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不是用这些手段,触及了村民的利益,村民怎么会因为他的事情跟村长针尖对麦芒呢?
小胡修多少还是有些博人眼球的本事在身上。
秦书韫强按住自己竖起大拇指称赞一下的冲动,却瞥眼发现林乔在微微点头。
嗯?这是什么意思?秦书韫不解。
虽然大家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看着院子里的小孩,但事情又好像确实跟他说的没有出入。
一堆人边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脚盆,里头是成堆的衣服泡在被染成深蓝色的水里,上头还漂着泛着蓝色光芒的肥皂泡。
搓衣板搭在脚盆边沿,正好一件被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背心被搓到一半,歪歪斜斜搭在中间。
胡修委屈地看着陈村长。
陈村长先前还在慌乱,视线转到眼前这个小子身上后,却显露出几分狠毒。
“表舅!我做的是好事!我爸妈把我托付给你一个月,就是让我来乡下锻炼的!”胡修仰着头,一脸严肃。
秦书韫身后的群众开始议论。
-“好像这孩子没撒谎,看他细皮嫩肉的,估计没过过村里日子,做事没个分寸。”
-“也是,一看就是城里五谷不分的傻子,分不清秧苗和杂草也不奇怪。”
-“傻是傻了点,人还挺实诚,还勤快,帮人洗衣服。”
-“衣服都串色了,他给你洗要不要?”
-“不了不了。”
秦书韫憋笑憋得难受。
没想到胡修一顿操作,还真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名声——来乡下表舅家体验生活的城里傻小子。
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头,但村里人都知道他要在村长家待上一个月,这样就明确为他争取了停留在清逸村的时间。
院中的人们等着村长发话。
村长考虑了一下,如果胡修被送到派出所,那么他拐卖孩子的事情就暴露了;他能从胡修身上赚到钱,也足够赔付给村民。
村长一把拉过胡修,假模假样地说:“是我表外甥干的不对,我在这儿替他像你们道歉,大家的损失我也赔偿。”
“赔偿?我们好不容易插的秧,你赔钱有什么用,我们还得插一次!”老婶子不依不饶道。
胡修站在村长身旁,赶忙举手:“叔叔阿姨我不是故意的,我妈妈要我来村里锻炼,我可以每天帮你们做农活!”
受害村民看他真心悔过想要弥补的小模样,气也消了大半。
一群人面面相觑,考虑到孩子确实是好心办坏事,于是一个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女人劝着愤怒的老婶子:“既然孩子也是来锻炼的,那就让他每天来给我们田里做活儿吧。”
村长刚想拒绝,胡修就举着手激动地喊道:“我愿意!老师说劳动最光荣!”
院中的村民纷纷点头,显然认可这个赔偿加帮做农活儿赎罪的提议。
可陈村长并不想这样做,他打算等秦家的丧事办完,就把秦书韫和胡修一同往外送。
如果现在答应村民,让胡修帮干一个月农活,那买卖的事就得往后拖。
“不……”陈村长微微张口。
“让他干活!就得让他劳动,好好教育一下!让这城里孩子知道做农活多累!”
站在篱笆外的林乔突然高声打断了陈村长。
这一声喊,导致院外的围观群众也纷纷表示同意。
秦书韫看着林乔,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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