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好妹子，你咋还在睡？快起来，快起来！十万火急了！”

胖婶儿胡燕使劲拉扯杨咏晴胳膊，她努力睁眼，却怎么也没法将眼睛睁开。实在太困了！

“这才几点……”

“哎呀，等不及了！我弟在里面捎出话来，他待不下去了，务必得想法儿赶紧把他弄出来。”

胡燕用力扯杨咏晴胳膊，然后又凑近些，刻意压低声音，“快醒一醒，这事儿你可是给我保证过，只要好好待谢萍，我弟就能早点出来。呶，我可照做了啊，可接下来咋弄啊，咱们怎么跟警察说清楚啊？”

她急得像只热蚂蚁，不停推攘，杨咏晴终于不得不清醒。

抬眼看了下门口，只见谢萍半倚在门边，百无聊赖地打量自己的手指，想来也是被胡燕硬催着起床的。

外面天刚蒙蒙亮，还没什么人走动，这时节早晚凉意大，没什么事儿大家伙儿早上都贪多睡一会儿。

“你先别急，慢慢说，咱们好好商议。”

杨咏晴一边穿衣服，一边听胡燕说话，原来是一大早，有人递来消息，说胡辉生了病，胡燕一听着急坏了，这才火催火燎地赶过来。

胡燕现在脑子一团乱，不知该找谁帮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杨咏晴靠谱点，或者说更好拿捏点，反正先前她给自己保证过，说只要按她说得做，弟弟胡辉就能早点出来。

这不，她赶紧带上谢萍过来。胡燕心想，要是她敢不兑现承诺，自己必饶不了她，“有力气算什么，我天天死缠，烦也烦死她。”

“好机会！”

杨咏晴暗暗赞叹，眼看离选举日不远，刘厂长正缺一个机会，好让胡燕彻底归投他。

先前她还在三大股东和刘厂长间徘徊横跳，尽管上一次刘致和出面，让她与弟弟胡辉见上面，但只一次，远不足以让胡燕姐弟俩信服。

杨咏晴心中暗暗思忖，“今天有这个机会，只要刘厂长能再添把火……事就成了。”

她立刻转身对胡燕说，“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

“去哪儿啊？”

胡燕激动地一屁股站起来，想一下后又慢慢坐下，“老姐姐我心里一丁点儿主意都没有，我可全指着你啊！”

“找厂长刘致和！他想要得到你手里的选票，不出力可是不行。”

杨咏晴说着开始往外走。

“嘿，妹子，你说得对！有理！就去找他。”

胡燕两手对拍，赶紧跟上，回头见谢萍还慢腾腾地走，本欲发火，可又不敢，自己这时候还得求着她呢。不禁过去拉她一把，“活祖宗，您快点，时间可不等人啊！”

三人一起匆匆往前走，实在太凑巧，刚出厂门，迎面碰上厂长刘致和与秘书张德。

“啊，你们……”

不等胡燕惊讶，张德立刻开口，“嗨呀，好巧，正要去找你们，听说胡辉生病了，刘厂关心，特地来寻你，大家一起去看他。”

胡燕一听，立刻鼻头红红，她使劲吸溜一口气，背过身，抹了一把脸，感动不已，“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不说了，不说了。”

几人一起往派出所走去。哪知真的见到弟弟胡辉，他的态度却与姐姐截然相反，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一看见刘致和，立刻张牙舞爪，几乎要穿过铁栏杆冲过来，嘴里叫嚷，“刘致和，你他妈的，我要杀了你！”

被狱警敲击栏杆警告：“老实点，还嫌没的时间不够长？”

胡燕慌忙扑到弟弟面前，“哎呀，小辉，你别，你可别再犯浑了。多亏人家刘厂长，否则我连见你一面也不能啊！”

“哎呀，姐，你咋这么糊涂？！我有今天都是这个无耻小人害得。你千万别信他的鬼话，还有……哎，还有，你手里的选票，可千万千万不能投给他啊！”

“小辉，可不能这么说啊，人家刘厂长没少忙前忙后帮咱们，咱不能……”

“哎，姐，你……”

胡辉气急败坏。

“是不是徐科长他们给你递话了？”

刘致和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他们是不是还许诺，等你出来后仍会帮你保住副厂长之位？”

“你……哼，是又怎么样？”

胡辉趾高气昂，一副不屑与刘致和说话的模样。俨然忘了刚刚还喊杀喊打，等到人真正站到他面前，他瞬间就蔫了。

“别痴心妄想了。这件事一了，你姐弟俩赶紧离开这里，我会将你们手中的股份兑换成钱，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过活了。你们都姓胡，为着这个，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但是你们也别妄想太过分了。还想当副厂长？你当得起来吗？再当下去，你怕是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胡燕、胡辉姐弟俩看着刘致和冷硬的一张脸，半天没吭声，突然胡燕手捂脸，嗓音哽咽，“你不能这样啊，这厂子可是我亲叔叔的心血，如今都要落到你手里，我们胡家人……可怎么办哟？”

“姐，别对他哭，这种人就是白眼狼，狼心狗……”

“你们以为，你们之所以能留到今天，是为了什么吗？”

突然，刘致和提高音量，“若不是看在你叔叔的份上，若不是看在冰洁的份上，你们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那流.氓罪没有证据，可以说是混闹，可，别忘了，你们贪污？挪用.公款呢？桩桩件件，记录在册，每一笔都有数据可查，那可是白纸黑字，做不得假啊？！”

此话一出，胡燕姐弟俩面红耳赤，他们犹不甘心，仍想狡辩一二，“那，那，那也不全是我，我们吞……”

“的确不全是你们获利，可每一笔都经由你手，旁人可是都摘得干干净净。往后要对簿公堂，只能拿你是问。到时候，胡辉，你怕是要将牢底坐穿才可以。”

胡辉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胡燕忙上去拉弟弟的手，见扶不起，转而又来到刘致和面前，强笑道：“刘，刘厂，再，再咋说，咱关起门来都是一家子人，可……可不能不向着自己人啊。你好歹看在我叔和冰洁的份上，帮，帮帮我们。我弟他，他可不能坐牢啊，不能……呜呜呜……”

刘致和转身，不再理人，也拒绝吭声，眼看陷入僵局，胡燕嘴角嗫嚅，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张德“咳”一声，走上前来。

“张秘书，张秘书，求你帮忙劝一劝。”

胡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她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弟弟身陷囹圄。

“咳，要我说，倒也不必只求刘厂。如果你们并不信任他，不妨再去找一找三大股东。”

一旁的杨咏晴，看得大为震撼，张德故弄玄虚，与刘致和一唱一和，将胡燕姐弟俩的心牢牢揪住。经此一事，想必胡燕姐弟俩这一票，如囊中取物一般，尽在刘致和的把握之中。

“啊？不，这……”

胡燕说不出话来。

这时，张德来到胖婶儿身旁，悄声道：“你只想一下，这么些年来，你们在厂子里甭管犯下多大的事儿，刘厂长是不是仍照顾你们，没有将你们姐弟俩扫地出门？若换作旁人，还会有这样的待遇吗？甭管他是为了内心愧疚还是别的什么，说到底，他还是肯留一口饭给你姐俩吃。你们手里的那张票，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没什么要紧。”

他有凑近一步，“不妨实话同你讲，刘厂长已然有别的法子凑足票数，你们手里的选票，对他来说……”

张德摇摇头，不肯再多说。

这倒是胡燕始料未及的，她转了转脑筋，立刻想到三大股东里已然有人被刘致和收买！她心里痛骂那三个小人，窝里斗，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出卖！

事已至此，胡燕不得不狠心决定，趁现在手里的选票和股份还能换点钱，她得好好同刘致和做笔不赔钱的买卖。

转身朝胡辉走去，姐弟俩嘀咕一阵儿，胡辉脸上有不甘、有愤恨，最终却是不得不点了点头。

之后，胡燕带着谢萍，同杨咏晴及刘致和、张德一道，又找到派出所负责人，讲明事情原委。

“胡闹，这事儿怎么能胡乱说，证人证言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那负责人冲谢萍不满地怒斥，谢萍立刻吓住，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最后反复求证，谢萍一再承认当晚自己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因此慌乱，记不清事实原委，所以才胡乱指认。其实胡辉只是跟自己玩笑两句，偶有两处行为不当，也只是不小心所致。

此事派出所极为严谨，询问、查证，最后几乎忙了整整一天，才最终将事情定性：胡辉的流氓罪不成立，经济、职务方面的罪刑，由原单位出具证据，提起诉讼。谢萍给予警告处分。

所有人都精疲力竭。

胡燕眼睁睁看着弟弟胡辉又被带进去，她知道，刘致和这是在给她施压：厂子里掌握胡辉的犯罪证据，只要她手里选票不投给刘致和，胡辉就很难出来。

至此，她再也没有任何兴风作浪的可能，只能乖乖地任刘致和摆布。至于最后刘致和到底能给姐弟俩多少养老钱，也全靠他良心了。其实胡燕未尝不知道，这些年，她姐弟俩依靠已逝的亲叔叔和堂妹的名头，蛮横霸道，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刘致和早有能力也有手段将他们驱赶，之所以他没做，不是不能，只是不想，他还存了点对逝去人的念想和尊重。

如今，姐弟俩联合三大股东要将刘致和踢下厂长之位，他终于狠下心，选择报复。结果是，姐弟俩惨败，只等选举日到来，投下手中选票后，他们将永远退出。

望着胡燕讪讪离去的背影，刘致和有一刹那的百感交集，他想起老胡厂长，想起胡冰洁，不免酸涩凝滞，然而也只是一瞬间，他很快稳定情绪，对着张德说：“走，还有一个人，今晚也要搞定。”

他又看到了一旁的杨咏晴，“你也一起，见见世面？”

“啊？我……”

“去吧，小晴姑娘，多了解些厂里各色人等，对你未来职业也大有助益。”

她便只能跟着两人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