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谢母恨不能拿根绳子勒死她,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总跟自己唱反调,以后有的苦吃。
一会儿,谢父端着一碗盖了满满的辣椒炒蛋米饭,千说万说,总算哄得女儿打开房门。
老俩口接连走进来,谢萍一见母亲阴沉的脸,立刻转过头去,撅嘴装作很生气的模样。
这事儿她有经验,必须得先发制人,自己生气了,母亲才不好再发火。
“好了,萍萍,别生气了,先吃点饭,一会儿爸妈有话跟你说。”
谢父将饭菜放在床头,弯腰无意瞧见床底下被女儿胡乱塞进去的食品袋子,会心一笑,对自己的谋划又多了几分胜算。
“我不吃,有话你就说,说完你们就走!”
“哎,你,”
谢母一听女儿这话,顿时火起,幸亏被丈夫及时拦住,母女俩才不至又起冲突。
“是这样的,萍萍,我跟你妈商量好了,决定以后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们不再掺和了。”
“啥?!”
谢萍一下子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又看了眼母亲,可惜她仍是一张冰冷的脸。
见状,谢萍不免心里起疑,缓缓坐回去,“你们别是诳我吧?”
“虽说自古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再说现在还提倡啥,哦,‘婚姻自由’,终身大事儿自己做主,只要你自己选定的,我们不再干涉。”
谢父娓娓道来,说得一板一眼,不由得人不信。
“这……你们……怎么想通了?”
谢萍仍是不敢相信父亲的说辞,先前家里防她和代佳炜防得跟啥似的,生怕两人见面,为此不惜千方百计让自己相亲。
现在咋突然想通了?
谢萍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难不成他们真的被自己的绝食吓到了?
“想不通也没辙不是,你看你这又是绝食不吃饭,又是不理爸妈,我跟你妈年龄大了,就你一个女儿。你哥那个不成器的,整年在外面晃荡,挣不到钱不说,还净惹是生非。他,我们是指望不上啦,以后也就多少能靠你点,你要是不理我们了,那我和你妈真的,”
他扭头看了眼老伴,双手一摊,“没指望喽!”
一席话,说得谢萍鼻子酸酸,不过她仍拧着劲儿呢,不想在父母面前服软,“哎呀,说这干嘛,我怎么可能不理你们,还有我哥,等他以后收了心,早晚都会回来的。你说这话,怪叫人心里不痛快。”
谢萍手里攥着一角床单,使劲地绞啊绞。
“好了,多余的话也不说了,你吃饭,吃完饭好好收拾一下,想干嘛干嘛去。”
谢父语气轻松地说完话,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回头,抬手示意女儿站起身。
谢萍迟疑地站起来,谢父盯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只是还有一句丑话,不得不说在前头,谢萍,以后你过得好与不好,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要一力承担,你把这句话,”
谢父指了指胸口,“牢牢记心里。”
印象中父亲一直是开朗的、随意的,娇宠女儿,安抚妻子,他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刻,犹如当头一记闷棍砸下,谢萍瞬间懵了。
见女儿怔住,谢父满意地拍了拍她肩膀,“好啦,言尽于此,你忙吧。饭,趁热吃。”
说完和妻子一前一后走出房间,俩人还不忘贴心地关上房门。
从始至终,谢母始终一言未发,跟在丈夫身后,像是默许了他所有的决定。
谢萍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这确确实实就是真的:往后她能自己做主了,不会再有人管她了,但同时一切的后果又得自己一力承担,父亲的话让她觉得既轻松又沉重、既解脱又束缚。
但不管怎样,眼下都是自由的,终于不用再为了见代佳炜而提心吊胆,谢萍雀跃不已。
她兴奋地在房间里转圈圈、哼小曲,然后大口吃父亲端过来的饭菜,储备的小零食好是好,可到底不抵饿,这两天可把她给饿坏了。
吃完饭,她还真就认真梳洗打扮了一番,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光彩照人,谢萍心满意足。
悄悄打开房门,发现父母都不在家,也不知是出去串门了还是去干农活了,反正不管了,谢萍忙跑过去打开院门,站在门外大口呼吸,这两天可把她憋坏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出门转一转,可去哪儿呢?
此刻上午十点多钟,阳光正好,村子里依旧如往常一般,狗吠鸡鸣,小儿玩闹,妇人们凑在一堆衲鞋底、织毛衣,三三两两的老人家则坐在墙根底下晒太阳,谁也不会特别留意到她。
谢萍一袭红大衣,搭配一双黑皮靴,走在满是落叶的路上,遇到略微熟悉些的人,她停下跟人简单打声招呼。
不一会儿,她越走越远,绕过小池塘,最终向村头走去。
“哎,她这……”
看着女儿远去的身影,谢母欲言又止,她扭头看了眼身旁丈夫,“要去哪儿?”
“那还用问吗?”
谢家父母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躲在自家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他们眼睁睁看着女儿开门,又看着她离开。
“那……哎,难道这死妮子真的会跟姓代的好?”
谢母忧愁叹息,突然,她用手肘撞了一下丈夫,“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啥让她自己做主,你没看她现在一脑门子发热,心里装的都是那姓代的小兔崽子,她能做啥好主?你啊你,平时还有点小聪明,咋到了关键时刻,净他娘的掉链子?!”
“别急,别急嘛。你刚没看见,她嘴里嚷嚷着要绝食,可一点都没亏待自己,床底下都是零食袋子。她呀,压根就吃不了苦,等她发现跟着姓代的会受苦,自然会退缩。我这一招叫‘欲擒先纵’,”
谢父一边追上老妻的脚步,一边安抚,“再说这还没到最后呢,不一定我的计策就不灵。”
“放你娘的狗屁!还最后呢,最后啥,最后两人没羞没臊领个证回来,还是带个娃回来?哎呦,”
一想到这未来可能出现的画面,谢母顿时手捂胸口,脸色发白,“俺的亲娘哎,这都是造的啥孽啊?”
谢萍全然不知父母的争吵,她正怀揣满心欢悦,一步一步向代家走去。
她从没去过代佳炜姐姐家,杨庄村很大,有100多户人家,说是都在一个村,可村里面很多人家她都不咋认识。
不过她记得代佳炜提过,姐姐家住村头,跟村医家隔壁。
这不,凭着依稀的印象,谢萍找来了。
谁知眼前的景象却令谢萍望而止步,只见面前是三间又小又矮的茅草房!!
眼下虽说村民们仍不富裕,可大多数人家都能住上砖瓦房,极个别有钱的盖两层楼房也不在话下,像这隔壁左右两家都是高门大户的青砖瓦房,非常气派,而代家的茅草房挤在正中间,很是寒酸局促。
村里像这样的茅草房已很少见。
眼前不多高的泥烟囱正往外冒一股股白烟,小木门虚掩,谢萍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时候,突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从屋里冲出来。
他看见谢萍,上下打量几眼,忽然明白了什么,忙一扭身又冲回屋去,只听他大声嚷嚷,“舅,舅,你喜欢的人来了。妈,妈,门口来了个女的,是我舅喜欢的那个女的。”
谢萍羞得满脸通红,她尴尬不已,真想立刻转身离开。
这时在灶前烧火的代锦,一听到儿子叫声,立马冲出来,她看着谢萍,谢萍看着她,两人脸上表情皆是丰富多彩,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
“我……我来找,大……大炜。”
谢萍吞吞吐吐,错开目光,她有些不敢看代锦,这个几天前手叉腰同母亲凶悍对骂的女人。
“哦,请……请进。”
代锦用围裙擦了擦手,又拢一拢额前碎发,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她开始热络地邀请谢萍进屋,她一向圆滑、八面玲珑,刚才呆住,纯粹是因为看见谢萍到来太惊讶了!
“大炜他生病了,挂了两天水,烧才退下去,刚才他吃了药,又睡着了。”
代锦一边将谢萍迎进屋来,一边跟她述说代佳炜近况。
走进房间,谢萍发现屋里很暗,按说现在正是大中午,光线充足,屋里不至于没光。
她抬头扫视一圈,发现整个房间只有一面小小的窗户,而且窗户上没有装玻璃,而是用塑料膜草草蒙住,难怪光线会如此差。
“大炜,大炜,”
代锦站在床前,拍打弟弟肩膀,“快醒醒,有人来了,找你的。”
这时谢萍也适应了屋里的昏暗,她看见靠近墙的位置有一张小床,代佳炜正侧身脸朝里躺着。
眼下寒冬腊月时分,小床上的蚊帐却还没收起来,蚊帐一角被随意地撩起搭在顶上。
忽然,谢萍发现屋子里有股异样的味道,她使劲嗅了嗅,像是什么东西发霉发潮了,她不由得抬头四处张望,发现屋角有一处洇水的地方,从上到下黑糊糊的。
当即心里的厌烦又多了两分。
代佳炜虽已退烧,可身体仍虚弱,他睡得昏昏沉沉,忽然听见姐姐在耳旁说“谢家姑娘来了”,他瞬间清醒,一下子坐起身来。
果然,面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一时间代佳炜又惊又喜,他忙伸手拉住谢萍,“萍萍,真的是你?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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