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幼蕊从迷糊中醒来,眼前的景象让她陷入了迷茫。
这是哪儿?
好有年代感的屋子。
她睁着懵懂的眼睛,眼尾还带着迷糊的红晕。
心想,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贾幼蕊低头,入眼是大红棉布被子,土气的大红花大绿叶子…… 似有若无的记忆重合,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抬头,贾幼蕊看见黑色的大木柜,右开门上镶嵌着一面半身镜子,泥土房,四壁半糊着报纸,书桌摆在衣柜旁边,当成简陋的梳妆台,上面摆着镜子,胭脂和雪花膏……这些她记忆里都很模糊的东西,此时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她从小就爱美,一间屋子里有大小两面镜子。
这不是她年轻时和贾过野的屋子吗?
这个想法让贾幼蕊惊愕不已,心跳加速,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嘶,真的好痛。
……
贾过野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贾幼蕊穿着短袖宽衣,素白的细手臂撑着床半坐起,黑亮的长发披到腰际,她看着前面,嘴唇微张,眼神懵懂,像是陷入了困境中。
他开口问:“吃饭吗?”
贾幼蕊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移目望去,门边站着的,竟然真的是贾过野?
……
贾过野看她盯着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碍眼了,便像往日一样,自觉地沉默离开。
他刚退一步,贾幼蕊的眼睛就红了。
她不敢置信:“贾过野?” 声音微微颤抖。
贾过野僵住了脚步。
“过野……”
她的声音低低的,拉着点尾音,楚楚可怜。
......
贾过野木头似地站着,大脑白茫茫一片,他回头看她。
“怎么了?” 他低声问。
贾幼蕊赤脚踩着地,像个披头散发的小疯子似的,急急忙忙地向他扑来。
他连忙走上前两步,让贾幼蕊扑倒了他怀里。
贾幼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软嫩的脸蛋贴着他的皮肤,偶尔轻轻摩擦。
贾幼蕊失声痛哭。
贾过野抱着她,香软满怀。
……
他不知道小姑娘今日为何这么反常,往日连看他一眼都不屑的骄傲小狐狸,如今竟然全身心地依附着他。
天气虽然不冷,但是他仍担心她赤脚踩在地上着凉,略略犹豫之后,他大胆地抱起哭泣的人儿。
小小的一团,怀里的触感极轻软。
贾幼蕊完全没有反抗,乖得如一只小兽,任他抱着坐到床铺上。
贾过野心里产生一个阴暗的想法,可不可以让这一刻停留的时间久一点。
冰冷的贾幼蕊,对别人笑意吟吟的贾幼蕊,对他漠然无视的贾幼蕊不见了,只有在他怀里这个攥着他衣领哭着的贾幼蕊。
……
贾幼蕊痛哭一场,情绪终于稍稍稳定了下来。
她抬起头,含着泪,可怜巴巴地哽咽着解释道:“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说完,贾幼蕊又立马低下头。
从他的视线低头看她,一颗心发热,只觉得她乖顺可怜,惹人爱惜。
她没有离开的意思,贾过野又怎么舍得放下她?
“嗯。”他温声说:“梦都是反的,不怕。”
贾过野想拍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可他的手在空中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了下去。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碰她。
“嗯,都是假的。”
贾幼蕊一抽一抽地说道。
她缩在贾过野怀里,心中情绪太复杂,反而不知道说什么,贾过野也不开口,就这么抱着她。
如今能抱着她已是梦中才能出现的情景,贾过野的心跳飞快,只是面上不显露澎湃的情绪。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相处着。
……
终于,贾幼蕊小声说:“放我下来吧。”
贾过野舍不得,但还是小心地把她放着坐在床上。
他说:“我去给你打盆水洗脚。”然后转身出门。
……
贾过野把装着半盆温水的木盆放在床边。
贾幼蕊面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衬着她这张小粉脸,分外娇弱柔美,可怜惹人爱。
她就用那双噙满了泪水的大眼睛,看着你来,又看着你走,两只小脚上沾了点灰,在粉白的颜色衬托下更显眼。
贾过野没停留,他快步走出房间,心脏跳动声激烈。
……
贾过野舀了一瓢冷水,双手捧着水重重地拍在脸上,水珠滑过他高挺的眉骨,峰直的鼻子,沿着他脸上丑陋的大面积不平的红疤痕落下。
他静静地站着,平复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拿着水瓢走进厨房。
先生火,再切土豆。
贾过野心不在焉,手上动作完全发乎自然。
她还没回答要不要吃午饭,要不要再去问一下?
想再见见她。
贾过野刚想放下刀,心中却响起一个声音:停吧,你有什么企图,自己不知道么?
......
十五岁时,因为一场火灾,他的脸毁了,脚也受了伤。
脚上的伤尚轻,将鞋子稍稍改动便能掩饰;但脸上丑陋的疤痕,却不可能被挡住。
而他的小媳妇,却是十里八乡皆知的貌美如花。
贾幼蕊从小就是美人胚子,是以前从没人见过的好相貌。
朱唇粉面,双眼大而有神,眉毛秀秀气气的,鼻子小巧精致,脸颊粉嫩无瑕。
有人期待着,想知道这女娃娃长大了到底能有多漂亮;也有人冷视,觉得姑娘小时候好看,长大了就长变了,盐碱地里哪能长出鲜花?
......
但几乎没人想到,从小就被人称赞标致的贾幼蕊,在人们的期待或冷视中,竟然还能长得越来越美。
等她长成了大姑娘,那颜色,真是清新脱俗,看一眼便叫人心神晃动。
贾幼蕊的容貌实在是太出色,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她的爹娘只能说是比寻常人稍微端正了一些,哥哥姐姐长得跟爹娘很像。
唯独她,跟家里的其他人相貌迥然不同。
以前,还有人说些风言风语,说这姑娘长得妖,要么不是贾凯谦和林菲亲生的,要么是妖艳精怪投胎来人间兴风作浪的。
有人不怀好意,当面这么说贾幼蕊,她愣愣地听着,回去偷偷地哭鼻子。
晚上,林菲发现活泼乖巧的幺女竟然把头埋在被窝里低声啜泣,大惊失色,连忙把她捞在怀里抱着软声轻哄......
问清缘由,林菲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竟然有人如此编排她的女儿。
贾凯谦那个暴脾气,怎么能容忍最疼爱的幺女被如此闲说?他二话不说,找到传谣言的人,拿着棍子就把人打了一顿,半点不顾及曾经的同村情谊。
如此强硬的态度之下,自然也没有人再敢乱嚼舌根子。
后来,关于她是妖精投胎的谣言不攻自破。
贾幼蕊从小就在村里人的注视下长大,她的品行大家都有目共睹。
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从小就被娇惯着长大,完全没有吃过苦,性格也极纯良,逗一逗就脸红,见到人也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婶婶阿姨地叫,声音沁甜,跟她开玩笑她也不闹脾气。
这哪里是个妖精,分明是个小仙子嘛。
贾幼蕊的名声传得很远,大家都忍不住想着,等她选夫婿的时候该是何等的热闹。
......
谁知,一场意外的发生,这万众瞩目的娇娇儿,落在了被父兄赶出家门的“穷瘸丑”手里。
真叫人唏嘘不止,村里村外,闲话不断。
外面的人怎么挖苦他的呢?
“笨伯得喜偶,俏妻伴拙夫。”
......(一点前世)
贾幼蕊不年轻了,这两年离的婚。
她的丈夫陈丙文,是重点大学的副校长,学识渊博,举止有礼,很多人不理解他为什么当年去了趟农村之后,带了个老婆带回来。
年轻时摄人心魄的美貌没有了致命的吸引力,且她又不温柔体贴,话极少,无论谁来看,她和陈丙文离婚后都会过得很惨。
大家一致认为,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如陈教授一般优秀,且不计较她古怪性格和农村出身的人。
本市奢华的五星酒店,几位太太坐在咖啡厅优雅地小嘬高档咖啡豆磨出来的醇香液体,饶有兴致地交流着圈子里最近发生的趣事:
“陈太太还真的让人有点儿同情呢,过几天她恐怕就得回老家过日子了。”
“是啊,你说她要是一辈子在农村生活也就罢了,偏偏来咱们这种大城市见过世面,再灰溜溜地回去,心理落差会逼死人的吧……”
“下了火车后,她怎么回去啊?没了小轿车,她只能坐三轮车?“
“哈哈哈哈哈哈。”
......
所有关于她的刻薄嘲讽声都被站在窗帘后的贾幼蕊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此时的她顾不上别人,她窝在贾过野怀里,狭窄漆黑的环境,高大的男人存在感实在太强。
两人原本在这里闹矛盾,具体来说是她在发脾气,抱着双手,冷着一张脸不理人。
她想自己出门的要求不被贾过野允许,他总要使人跟着她。
贾过野一直迁就着她,温声细语地哄着她,还“顺便”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揉着她的肩膀。
突然有人过来,贾幼蕊第一反应是带着贾过野躲。
真是莫名其妙,她不想被别人看到她和酒店的主人坐在一起。
就像没人知道,多年前,她曾经抛下了贾过野,逃也似地抓紧了陈丙文带她出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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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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