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夏母刚要发飙,衣服被旁边的一位妇人拉了一下,“婶子,宣传科也出公告了,叶晚被录取了。”
夏母瞳孔放大,写满了不可置信,来回瞧了好几遍,虽然她认的字不多,但叶晚被招进了宣传科还是读得出来。
“你,你是不是走关系了?”夏母始终坚信叶晚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小晚才没有走关系,”邓茹君挤进人群,挡在叶晚前面,维护道,“我们科室本来编制已经满额,是我们科长亲自打申请要求增员,还跟财务科打了一架,才把小晚抢过来的。”
夏母听得云里雾里:宣传科跟财务科打架?宣传科因为叶晚长得漂亮招她进去说得过去,财务科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小晚不仅漂亮,本事还大着呢,不然财务科也不会跟我们抢人。”邓茹君一脸骄傲,就像叶晚是她闺女,闺女、、优秀,必须到处炫耀。
夏母啐了一口老痰,“有什么大本事,不就胡搅蛮缠嘛。”
“婶子,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邓茹君翻了一记白眼,放话道:“总有一天夏副厂长会怪你让他退婚的,没娶小晚会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夏母不以为然,甚至表示不屑,“一个科室干事就要不完了,我儿子还是副厂长呢,他骄傲了吗?还最后悔的事,你怕有啥大毛病吧?”
“婶子,你刚不是还说叶晚扫地都没人要吗?结果两个科室抢着招她,肯定不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就像这位小同志说的,叶晚一定有啥大本事大家伙不知道呢。”围观群众终于有人说了句公道话。
其他人跟着附和:“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叶晚以后就是国家干部,一个月好几十的工资呢。”
“国家干部可不是随便就能聘上的,夏家婶子,我看你家那个媳妇就有点悬哦,选来选去,还不如叶晚能干,别说夏副厂长后悔,我要是你,也得肠子悔青了。”
夏母面色白了白,她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怕儿子因此埋怨她,哆嗦着嘴唇想要争辩什么,偏偏又一个字说不出来,狼狈地落荒而逃。
回到家,看到在院子里摘菜的叶早,夏母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踢翻对方的菜篮子。
刚摘的茄子滚了一地,叶早一声不吭地捡起来。
“说话,哑巴啊!”夏母用力推叶早,后者单膝跪地上,还是没搭理她。
夏母气恼,伸手去抢叶早手里的茄子。
叶早下意识地挥开,茄子蒂从夏母脸上划过,留下一道红痕。
夏母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气急败坏地掐叶早后脖上的嫩肉,“小贱蹄子,没用的东西,叶晚都能当上国家干部,你就知道在家洗衣服做饭,都是因为你,害我闹笑话,我今天打死你。”
叶早疼得开始冒冷汗,夏母却变本加厉开始抓她的头发。
好在这时,夏锋回家取东西,一进门看到夏母把叶早摁地上打,将人拉开,“妈,你干嘛啊?”
一天天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他都要烦死了。
叶早跌坐在地,用力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弓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夏母没想到夏锋会回来,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贼喊捉贼,哭丧着老脸告状:“你媳妇先动手,看她给我打的。”
“我没有……”叶早手垂着,体力透支。
“老婆子我一把年纪还能污蔑你?”夏母一把拉住夏锋,“儿子,你就说信我还是信她?”
夏锋觑了眼披头散发的叶早,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不管怎么说,妈都是长辈,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叶早两只手一点一点地捏紧,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半天从牙缝里挤出知道了三个字。
夏母得意,挽着夏锋的手臂,边往客厅走边打听:“儿子,叶晚怎么回事?主持人大赛都落选了,怎么还两个科室抢着要她?”
夏锋心烦意乱,“不知道,我一生产科的哪儿管得了其他科的事。”
“你就不能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别录取叶晚吗?”夏母异想天开,搞得木器厂也姓夏似的。
夏锋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夏母,什么都没说,叹了一口气上楼。
夏母望着夏锋的背影,心里开始犯嘀咕,难道儿子真的后悔了?不可能,就算叶晚当上了国家干部又怎样,以她那个要死不活的德行,她就不信她还能干长久了,要不了一个月……说不定三天就被开除了。
*
这天晚上,为了庆祝叶晚被宣传科录取,宋母特意多炒了两个菜,一大家子围坐一块举杯换盏,气氛格外有爱和谐。
李梅怪不好意思地给叶晚盛了一碗西红柿蛋花汤,“弟妹,是大嫂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你找不到好工作。”
“没想到还是我们家第二个国家干部,”宋斌打趣地接媳妇的话,“三个儿媳就你一个食堂打饭的,是不是觉得很无地自容啊?”
李梅瞪他一眼,夹了一块家常豆腐过去,“就你话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虽然叶晚进宣传部上班,李梅心里还是酸溜溜的,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尤其是下午一出门好多人跟她道喜,仿佛是她竞选上了国家干部。
与有荣焉,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
李梅只是觉得可惜,夏母被狠狠打脸的时候,她没在现场,一定很精彩。
“弟妹马上就是厂里的宣传干事了,以后也是每个月领工资的人,三弟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唐桃突然开口。
桌上本来热闹的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
叶晚撩起眼皮,这个唐桃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老三媳妇下周一报到是吧?周天妈给你买条新裙子吧。”宋母岔开话题。
“妈,我也要新裙子。”宋婷已经两年没买过新衣服了,不像她这个三嫂,隔三差五地穿新衣服。
宋母不惯着她,提要求:“你考上大学,我就给你买。”
宋婷怨声载道,“大学又不是地瓜,说考就能考上的,上一届两百个师兄师姐,也就十来个考上大学。”
正在喝汤的叶晚抬起头,问:“大学这么难考吗?”
“反正比厂里的干部编制难考。”不是宋婷瞧不起叶晚,是当时那个年代想考大学真的比登天还要难。
“是吗?”叶晚若有所思地咬了咬筷子,呢喃道:“要不我考一个?”
语气轻松,就像说明儿个去买个大白菜吧。
宋婷噗嗤笑出声,“就你?我看还是算了吧,好好地干你的……”
过来人李梅打断她,好心提醒:“小妹,话可不能说太满,不然下次打脸的就是你。”
宋婷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我们班成绩前三的同学都没把握一定能考得上,就叶晚……三嫂离开学校快两年了吧?书本上的东西肯定早就还给老师了,要重新拾起来考大学谈何容易。”
叶晚一本正经纠正道:“不是还给老师了,是根本没记住。”
原身在学校纯粹是混日子拿毕业证,上课睡觉下课打诨,书都读到牛屁股里去了。
“那你还敢吹牛……”
“好了,”宋母截过宋婷的话头,扭头跟叶晚说,“国家干部每周也得上六天班,就一天休息时间,要是再去考个大学,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劝完,问宋城意见:“老三你觉得呢?”
“都可以,”宋城尊重叶晚,不认为女人一旦结婚,就是男人的附属品,她们也可以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她喜欢就行。”
叶晚深深看了眼宋城,“这事儿以后再说。”
其实她挺理解宋母的担心,儿媳妇当上了国家干部,如果再考上大学的话,那她的临时工儿子在家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虽然现在也没有,但男人都是面子动物,自尊心很脆弱的。
饭后,唐桃跟李梅一块洗碗,心不在焉,频频往西屋瞧,李梅笑着问她:“咋了?羡慕人家宣传干事了?”
虽说都是干部编制,但宣传部的工作确实要比厂医院轻松得多。
唐桃抿嘴一笑,内敛,就像她说话,含蓄,“宣传部好像也在二楼。”
“不太清楚,”李梅将洗好的碗递给唐桃用抹布擦干,递到第五个的时候,回过味来,“对哦,夏副厂长的办公室也在二楼,叶晚去宣传部上班,不就每天都能见到老相好?你说她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去的……也不对啊,她一开始是想进厂办来着。”
“厂办办公室就在生产科对面。”唐桃说。
李梅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哎呀一声,“不行不行,我必须问清楚去,如果真是那样,要好好劝她才行。”
唐桃拉住她,“算了吧,你就不怕她又跟你动手,伤到孩子怎么办?我看还是跟妈知会一声好了。”
李梅觉得唐桃说得有道理,脱掉围裙擦干手,出了灶房往宋母房间去了,这种事还是婆婆拿主意才行。
留唐桃一个人继续洗碗。
她把洗干净的碗筷放进碗柜里,码得整整齐齐,关上柜门,脸上露出微妙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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