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听了叶砚秋的话,叶守诚跟何娟脸色却更难看了,他们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他们用膝盖想也知道,一般人知道真相后,根本不可能还对家里有感情。

再不济,都得让当事人把情绪发泄出来,不然的话,贸然让叶砚秋出现在沈时墨面前,怕是叶砚秋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叶砚秋看两人还犹豫着,继续说:“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一辈子胸无大志,不想掺和你们这些事,我是农业户口,我种我的地,你们当你们的名门望族,只要让我下乡,我直接带叶知夏去讨好沈时墨都行。”

现在沈时墨那边还没有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民医院回来,可只要他活着,这件事总要解决,不然明年叶知夏跟沈士宁一起高考的事,估计有点问题。

再生气,叶守诚也是利益至上的人,他筹谋这么多年,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了,他不想放弃叶知夏,毕竟是培养了这么多年的“高级联姻女儿”,不是叶砚秋这种可以随意放弃的农业户口。

从户口的安排上,就可以看出叶守诚对家里三个孩子未来的安排,三个孩子,只有叶砚秋是农业户口的,另外两个都是想办法弄了城镇户口。

别看现在以农民、工人为荣,任何一个家族中有点底蕴的都能看出来,时代转变是迟早的事,只是那个口子松不松而已。

历史上无论多少次改革,在国力强盛后都会经历经济改革,这是无法避免的,一个国家要强盛就得有军队,想要养好军队,就需要钱,哪怕是一开始的各种运动,都是为了赚钱、赚资源、赚粮食。

国家已经很克制资本家控制的事,可结果证明,这就是无法避免的历史进程,早与晚而已。

叶守诚跟何娟守着这点根基韬光养晦,他们在等一个时机,眼看着七八年,内部在讨论是否要改革、是否要开放,这就是明晃晃的机会,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抓住机会。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天才,第二个是人才,第三个就是庸才,不敢吃的是蠢材,吃了还吃不好的是天生倒霉蛋。

想到内部传来的风声,叶守诚一咬牙,答应了叶砚秋的要求,反正法律上又不能断绝关系,就算让叶砚秋出去下乡又怎么样?

下乡青年返城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叶砚秋现在要去下乡,才是蠢,很快就要被遣返的人,去种几个月地完全就是浪费力气,聪明人都知道应该选高考,高考出来分配工作,那就是铁饭碗,走的是仕途!

等到知青返城的文件下来,叶砚秋还不是得回来?

到时候家里可不一定还给她现在的待遇,毕竟是她自己放弃机会,还说要带叶知夏去找沈时墨解释,等明年一高考,她再回来喊苦,谁愿意听啊?反而会骂她矫情不懂事!

叶守诚想到这里,直接对何娟说:“娟儿,拿给她,把所有她要的证件都给她,也别说我们对你不好,这是你自己要求的,将来怎么样,你自己不要后悔回来哭!”

“守诚……”何娟还有些犹豫,她不是叶守诚这样自大的男人,她一向心细,总觉得叶砚秋转变得太快,心底有些不踏实,她自己养出来的女儿自己知道,没道理出门一趟叶砚秋就会变成这样。

何娟想劝叶守诚等一等,两人都先冷静一下,她怀疑叶砚秋现在这么硬气地要分家,估计背后有人指点。

奈何叶守诚坚信自己没判断错,他是非常传统的中式大家长,往前数三十年,在地主家,女人在宅子里,就连当家主母都不能上桌吃饭呢,根本不觉得叶砚秋能翻出什么浪来。

见叶守诚坚持,何娟叹了口气,就回主卧找了叶砚秋的户口本,还有高中毕业证,这个年代证明身份的东西不多,有这两样就差不多了。

至于下乡,叶砚秋早一年毕业的时候本来应该在下乡的花名册上有名字,但叶守诚当时找了人,把叶砚秋的名字给去了,原先这事吧,是不成的,只是七七年刚好放开了高考,大家都知道家里孩子得考大学去,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叶砚秋户口是农业户口,她念书的地方也是一个乡下的全日制高中,这身份吧,可下乡可不下乡,要是家里走动得好,她甚至可以直接到一些部门直接分配工作。

办事的人看叶守诚亲自过来,就想着,可能是叶守诚会给叶砚秋安排进别的地方里,那就没必要下乡了。

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权有势总是好办事,不少官员当时都这么安排自己家的孩子,先找个活说分配了工作,就不下乡了,除非犯错误工作吹了,不然都意思一下,去了下乡花名册的名字,工作被辞退,才会重新上下乡花名册送去下乡。

叶砚秋拿到了两份证件,叶守诚冷眼看她接过,说:“东西给你了,明天你去找下乡的安排工作,然后我会给夏夏打个电话,她那边要是跟沈主任时间对得上,你就进城一趟,把事情说清楚了,这是你亲口答应的。”

“自然,我又不是你们。”叶砚秋笑了下,将两份证件收好,她做不来叶守诚跟何娟总是对她那样出尔反尔,她说定了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看叶砚秋一副满心欢喜的样子,叶守诚气得甩手出了门,回到卧室里,嘭一声摔上门,天花板上的灰尘都被震得落了一地。

何娟犹豫地看了眼叶砚秋,温柔又担忧地走过来:“秋秋啊,你受了委屈,你要说出来呀,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其实爸爸妈妈也是为你好,你是农业户口,我们对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慎重一些,你弟弟妹妹是城镇户口,就算做差一点,别人说句资本家的孩子就算了,你这一旦出事,就是被人戳脊梁骨的。”

从前何娟就经常拿这种话恐吓叶砚秋,让她觉得自己作为资本家的孩子还占了农业户口,就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做人,不然就会被抓出去游街,还会连累父母。

可作为一个已经走过一遍这条路的人来说,这些话听起来都那么可笑。

叶砚秋微微低头看着何娟,说:“母亲,你说错了,我跟你们,从来就不是一个户口的人,只有你们拖累我,说得再好听,成分不好的,也是你们,将来没人看成分了,我就是丢人的乡下人,你们是高贵的城里人,你们现在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这个户口,可以让你们的成分好一点,而你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重新变成可以呼风唤雨的资本家而已。”

这是曾经叶砚秋被要求分开且无人得知她是叶家大女儿的原因之一——她的户口根本不跟叶守诚等人在一起。

小时候叶砚秋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问题,家里要有一个成分好的人顶着,她作为大女儿,当然要为家里分担。

可后来她才发现,没有这个户口,就连法律上都难以说明,她是叶守诚的女儿,除非她去验DNA拿着报告跟各大媒体报道、扯皮,让叶守诚低头,不然她就是跟叶家无关的、不在叶家户口上的外人。

叶守诚夫妻俩给叶砚秋办户口时,借用了一个远房亲戚的农户地址,对方无儿无女,过完户没多久就过世了,现在叶砚秋是自己的户主。

被叶砚秋跟何娟嫁出去的时候,对外说的也是养女,而叶砚秋不知道,她一直以亲生女儿自居,她自己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儿吗?

结果要离婚的时候,婆家都在嫌弃她是个远房养女,要不是借了叶家的名头,还嫁不了金龟婿呢,加上叶家跟她断绝关系,人都拉黑了,那肯定要离婚,跟更好的女人联姻。

前世叶砚秋离婚之后一无所长,她最好的二十岁到三十岁,被叶守诚跟何娟扔在家里,根本没出去赚过钱,在家当全职保姆,因为她记得何娟说过,要给她找个好对象,所以她早早以家庭主妇自居。

等到三十岁真的嫁人了,她在家相夫教子,加上时代变化太快,她已经跟社会脱节了,完全无法赚钱养活自己。

离婚后叶砚秋净身出户,丈夫连一分钱都没给她,理由是当初结婚的时候,他们签了结婚协议,互相不干涉对方的财产,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签过,闹了一通,才被前夫告知,是叶家父母拿了文件在民政局给她签的,她看都没仔细看,父母拿给她,她就签了。

因为这份协议,她甚至没办法拿到丈夫给的聘礼,那份聘礼听说是直接送给了叶守诚跟何娟,她自己又因为被何娟哄着独身出嫁,没有任何拿在手里的嫁妆,家里小姑子看她可怜,就给了她一万块,顺便说,她的嫁妆其实是有的,但叶家父母直接给了她丈夫。

也就是说,叶家跟叶砚秋的丈夫之间,签了无利无税的协议,互相交换了聘礼嫁妆,只有叶砚秋像个附带的垃圾一样,被两方人踢来踢去,生下孩子后没有利用价值,就被丢出去了。

叶砚秋拿着前小姑子给的一万块,想到自己的农村户口,准备回乡种地,她实在搞不懂那个时代应该怎么赚钱,自己又确实是被养废了的大小姐,还只有高中文凭,就想着,要不她回去种地算了。

结果回到户口的地方,当地派出所说,因为八六年土地改革,国家分配宅基地、自留地跟自留山,虽然归属集体所有,但可以承包生产,每年上缴农业税即可,问题是,属于叶砚秋的地,她在分配的时候没回来。

派出所跟农业部的找不到人,就联系了叶家,问是否要按名额以及承包能力给叶砚秋留下宅基地、自留地跟自留山,结果叶家拒绝了,说在给叶砚秋办城镇户口,以后用不上田地了,所以属于叶砚秋的那一份地,全部充公划给了其他人。

而随着十几年过去,国家对土地管理愈发严格,早就无法拿回来了。

叶砚秋只能又回到了城市,开始接下来的二十年漂泊。

而这一切,都可以说是叶守诚跟何娟一手造成的,但凡他们当时有点恻隐之心,把地留给叶砚秋或者真的给她改了户口呢?

父母只会一次次出尔反尔,叶砚秋却花了二十年才看透他们的真面目,实在愚蠢。

现在听着何娟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叶砚秋只觉得可笑,看着何娟脸上有些难堪的表情,她又说:“母亲,你们太会玩了,我玩不过你们,城市套路深,我想回农村,就算农村遍地坑,比也城里强,咱们啊,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过你们的好日子,我当我自己的农民工,互不打扰,可以吧?”

何娟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我们供你读这么多年书,就是让你去当农民的?”

“你这么大声地歧视农民,我可以举报你的。”叶砚秋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

【此章完】

秋秋: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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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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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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