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蒲葵荷叶

江兰兰用怜爱地目光看着顾嘉深,然后捏住一颗田螺,示范给他看。

顾嘉深学着她的样子先嗦螺尾,再嗦螺头,果然一下就将螺肉给吃进了嘴里。

“那个下面那一节卷卷的是田螺的肠子,不要吃。”江兰兰提醒。

“好。”顾嘉深领会到这田螺的美味之处了,点点头,认真学习,“味道很好。”

他看着江兰兰:“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鱼和莴笋做得好吃,这田螺也十分好吃。”

江兰兰得意极了:“那是的,怎么样,我这个水平,能卖出去吧?”

顾嘉深点点头,诚恳道:“能。”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要是在市场里还有剩,就去镇政府附近卖卖看,那边舍得吃的人多,还有些来办事的人,很多手里都有余钱。”

江兰兰眼睛一亮:“顾嘉深,你这个主意好!太感谢你啦!”

顾嘉深想笑,又一瞬间克制住,云淡风轻地摇摇头:“这没什么,你的东西做得好吃,说不定在市场上就卖空了。”

“那就借你吉言啦!能那样就是最好了。”

她还要买肉回去呢,要是又转到镇政府去卖,一来一回的,要多耗不少时间。

江兰兰看着顾嘉深被嗦螺的辣油浸润得红润润的嘴唇,又看着他面露薄红,好笑地问道:“是不是很辣?”

顾嘉深点头:“是很辣,但很过瘾。”

他的嗓子有点嘶哑,明显是吃了辣,喉咙有点被刺激到了。

他不是很能吃辣,现在感觉嘴唇和舌头都跟冒火一样,但看着碗里的嗦螺,又很欲罢不能。

江兰兰大声笑了一下,觉得顾嘉深现在这模样,跟他冷漠的性格很有反差,这反差让她觉得,这个年级第一,也是挺平易近人的嘛。

不过她觉得应该没什么人见过顾嘉深这个模样,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冷漠的、沉寂的、疏离的,像高岭上遗世独立的花。

以前同班的时候,她就有这感觉了,顾嘉深这人,高冷极了,有时候不经意间看过来,那眼神都跟浸了冰水似的,凉不啦滋的。

“那我给你倒杯水。”江兰兰对欣赏自己厨艺的人很热情。

她起身倒水,心声却飘飘忽忽地在顾嘉深的脑海中回荡:

【哎,顾嘉深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以后谁能跟他处对象。“书”里好像都没有提过他有对象家庭来着,不会一辈子都在兢兢业业地当大反派,只立了业没成家吧?】

【要说长相吧,这人长得忒好了,长得但凡普通一点都跟他不搭……】

【啊,他刚刚那副被辣到的样子,还真是养眼啊,瞧着可怜兮兮的,唔……好可爱!】

顾嘉深:……

作为男性,作为对自己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的男性,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可爱”这个词会冠在自己的脑袋上。

措不及防,不可思议,奇奇怪怪。

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江兰兰,礼貌地接过水,道了声谢。

江兰兰笑嘻嘻的,她还挺喜欢看顾嘉深这种动不动就说“谢谢”的人,他们小岭村鲜少有这种,大多都觉得说“谢谢”很生分,甚至是很羞耻。

但顾嘉深显然就没有这个观念,她也没有。

她觉得别人帮助了自己,就应该诚心道谢,谢字从嘴里出去,钻进别人的耳朵里,就是一种能让人觉得自己的帮助有价值的行为。

为此,她奶以前还骂她“城里小姐瞎讲究”、“学些洋玩意儿恶心人”呢。

两人继续沉浸式地嗦田螺,量不算多,一小海碗,很快就只剩下个油油的汤底了。

只不过江兰兰嗜辣不怕辣,一点水都没喝,而顾嘉深在喝了一杯水之后又去倒了一杯。

举着满是油汁的手,江兰兰很想嗦一下自己的手指,但看着顾嘉深一副即便是用手捏田螺吃也吃得十分优雅的模样,她又不好意思嗦了。

在长得好看、吃相优雅的人面前嗦手指,总归是有点不太好。

她端起一颗螺、一根韭菜也不剩的碗,准备拿去洗了。

顾嘉深制止了她,说道:“碗放在那里我待会儿洗,你先回家吧,现在挺晚了。”

江兰兰一愣,没想到顾嘉深愿意帮她收拾,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道:“不用不用,我一下就弄干净了。”

这摊子事是她自己的生意,借用人家的厨房,用了人的柴火和白酒,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她自然不好再让人家大晚上地还要收拾。

顾嘉深也不勉强,看着她收拾好,又送她出了院门,远远地望见人影出了山坳,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才关上了院门。

至于江兰兰,脚步轻快地摸回家后,她悄悄打了水在房里擦洗了一下自己,又泼了水,转身回去睡觉。

“夜猫子不睡觉窜什么窜!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咳咳……咳咳咳……”

正屋里传来刘桂花的骂声和江良山的咳嗽声与吐痰声,江兰兰耸耸肩,踮着脚尖回房睡觉。

几乎是没睡太长时间,天还没亮,约摸不到五点,江兰兰就揉着眼睛起床洗漱了。

小岭村一片寂静,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和从冬眠中醒来的青蛙兀自在演唱着只有它们本族才懂的歌。

井水清凌凌地扑上脸,惺忪的睡眼也就精神了。

兰兰抬头看了看天,见星子两三,弯月一钩,浅淡的云也以极慢的速度飘向同一个方向,显然是在为日出做准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怀干劲地迅速收拾好了自己,背着篓子出门了。

出了家门,她特地绕到另一个方向,在一个荷塘里采了些圆乎乎的嫩荷叶,又在路边小岭坡上折了一根蒲葵,打算在顾嘉深家院子里洗干净了,用来打包爆炒嗦螺。

农里没有一个人,这会儿尚早,前一天劳作了一天的农民都在沉沉地睡在梦乡中。江兰兰这回没有走田垄,而是快步如飞地走在马路上,不一会儿就到了顾家。

院门是微微合上的,并没有从里头上栓,江兰兰咳嗽一声,将脚步放重,弄出点动静后就推门进去了。

院子里点了灯,顾嘉深正在厨房外头劈柴,不远处的灯下还放了本书。

见院门打开了,他淡淡瞥一眼,没有分神停下。

“早呀!”清脆的声音热情地响起,像极了后山中的开始响起歌声的快乐小鸟,“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呀!”

但随着江兰兰的左顾右盼,顾嘉深下一秒就听到了她的心声:

【顾嘉深是不用睡觉的吗,这个时候外头鬼都没一个,他竟然在这里兴致勃勃地劈柴火,他不会是天天这么早就起来吧!】

【难道这就是之前在学校老师教的那个什么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就让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啊,好像也就是这个理儿,他毕竟是书里的大反派嘞。】

【所以我好像知道顾嘉深的成绩为什么这么好了,他在学校也努力认真,在家还更加努力认真了哩!看来要想常驻年级第一,果然是要吃不少的苦头的……】

嗯,听着像是夸奖,但是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至于那什么“书中”、“反派”,顾嘉深已经有那么点头绪了,这会儿他并不深究。

不过想了想,他到底还是说道:“我没有天天这样。”

“哦哦,嗯嗯!”江兰兰猛猛地点头。

【成绩好的人都是这样,晚上也努力,早上也努力,还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私下努力了,我以后不能再问这个问题了,顾嘉深同学会难堪的!】

顾嘉深:……

他微微启唇,想说自己真的没有天天这么早起床,也没有要这么早起床搞学习,他只是从睡梦中醒了,有点睡不着,就想着拿着书去外头乘乘凉,结果乘凉的时候又想起来厨房里的细柴不多,江兰兰做菜要用,才又顺势就去劈柴的。

但解释的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好吧,算了吧,她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江兰兰倒是没有想到顾嘉深的思想活动这么多,她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不停来来回回地洗田螺、剪螺尾、洗菜切菜……

不到六点,半锅的爆炒嗦螺就出锅了。

江兰兰尝了尝,比昨晚做出来的还要好,顿时高兴得不行,她往厨房外瞅了瞅,发现顾嘉深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当下也不再打扰他,留下一碗嗦螺,其余的都放进铺好多层叶片的篓子里,在弄干净了厨房卫生之后,就背着小半篓子的嗦螺出门了。

这会儿天已经蒙蒙亮,外头开始有睡眠少的老人家在农田里劳作了,偶有直起腰歇口气的,就看见江良山家的孙女背着个比她背还要宽的篓子往镇上的方向走。

有人就问隔壁田里的邻居:“今天有场集吧?”

邻居点点头:“是啊,没看见茂竹家兰兰这么早就出门了。”

另一块田里的胡婆子闻言抬头看看,意味不明地插话:“那可不一定是去赶集的。”

别人自然就问她,她是怎么知道的,那江家丫头又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胡婆子一下子被好几双好奇地眼睛盯着,感觉虚荣心受到了满足,她抬手遮住眉毛装模作样地往江兰兰的方向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说:

“你们连这都不知道,茂竹家这小丫头,不要脸着呢,还以为自己是在镇上读高中那会儿了,天天追着一个镇上的后生屁股后面跑!”

见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活,高高竖着耳朵听她说八卦,她更加得意了,继续说道:

“之前我还听跟他们在同一个学校的亲戚家小孩说,那后生对茂竹家兰兰压根就没有那意思,反而是对茂松家的芳芳有意思!”

有人立马就不屑地发出嗤笑:“这可就好笑了,一家两姊妹,争一个男人。”

还有人斜着嘴角叹气:“现在的学生伢子啊,真是没以前我们年轻时候那么老实了,尤其是女娃儿,一点都不害羞,还追着人家跑,上赶着呢!”

不过这些人很快就有志一同地噤声了,因为江良山带着两个儿子,也来地里干活了!

胡婆子眼睛转了转,朝着江良山喊:“江老哥,听说你家快有酒席吃了?”

胡婆子——碎嘴子谣言制造机

每一个村里都有一个甚至不止一个这样的碎嘴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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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蒲葵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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