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交流

第十七章交流

符伊年出了公安局直奔最近的邮局。她昨晚写完信就直接封了信封放在挎包里了,现在只需贴了邮票写上地址就能寄走。

可能正值中午,邮局柜台只有一个员工在值班。符伊年过去先买了邮票,又跟值班员工借了笔写信封地址。

结果等她从包里拿出胡克写给她的那张纸时,愣住了,上面两个地址,一个是某某部队的番号,一个是京城某处的住宅。

符伊年很奇怪,她要的是祝镕的地址,胡克为什么给了两个?再怎么着,她也不会写信给祝镕家里吧?

短暂的奇怪之后符伊年没多想,仔细地写好祝镕部队的地址和邮政编码,又同工作人员借了胶水贴好邮票,然后才将信封投进门口绿色邮筒上写着“外埠”的那一侧投递口中。

*

祝镕是在五天后收到符伊年的信的。其实如果按邮戳计算,从安县寄平信到他部队所在的石青县只需要三天。不过因为他军人身份所限,往来通信是要检查的,所以这封信到他手里时已经又过去两天了。

打开信封,从里面取了两张信纸出来。祝镕快速浏览了一遍信中内容,发现这两张纸应该不是一次写成的。

第二遍他才仔细阅读起来。

符伊年在信中写了她的现状,也写到对他送去包裹的感谢,最令祝镕苦笑不得的,她竟然将他关心她的那几句关于身体好不好、心情好不好、工作顺利不顺利还有平时注意安全的话原封不动的抄了下来。

祝镕看出来了,符伊年看似在用他的原话表达关心,其实是在抗议呢,她是想告诉自己她和他一样是成年人,要让他平等对待呢。

翻过第一页,第二页内容就比较短了,甚至字迹有些潦草。信里头符伊年提到了她现在的困境:科目多知识广,复习进度慢,没有往年高考试卷对比无法确定自己目前的水平,对如何填报志愿毫无头绪……

符伊年回信中的第一页信纸里,先是表达她对他得感谢,然后是写了一段她得现状,最后是对于他的“关心”,像是写作文一样,每一句话都经过斟酌,每一段都有主题。

而第二页信纸中的这段话写得比较杂乱,没有主题也没有头绪,字里行间流露出焦虑和苦恼,甚至因此笔迹也有些潦草。

不过,符伊年在信里写了那么多抱怨、担忧的话,却并没有向祝镕求助的意思,一句都没有,似乎她只是想找一个倾诉渠道罢了。

祝镕盯着这页纸想了一会儿,理出了一些头绪。

“恢复高考”的消息来得突然,人们从得知消息的惊喜,到使出浑身解数淘弄资料课本,再到投入严肃紧张的复习,周围准备参加考试的考生大多都有家人朋友陪在身边。

而符伊年,她的父母不在了,也不曾听说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若是有,断断不会烦恼到要写信给祝镕倾吐。

祝镕甚至在脑海中浮现出符伊年给自己写信的画面:屋外北风瑟瑟,屋内冷冷清清,偌大房子里光线昏暗,一个年轻的姑娘坐在书桌前,握着钢笔焦躁地在信纸上写下自己的烦恼,一盏台灯洒下些光线,映出她削瘦而伶仃的身影……

“啧。”祝镕一只手攥着信纸,一只手揉揉脖颈子,心中泛起一阵不舒服,不知道是心塞还是心疼,不过很快又被欣慰和愉悦所覆盖——至少,至少她还会同自己吐露些心声,而不是自己憋闷着。

祝镕曾经在一本医学类的报刊上看到过报道,说若是一个人心中烦躁、憋闷、压抑,却长时间得不到倾吐、开解,日久天长地就会患上精神病。

祝镕皱眉,他实在想象不出看起来情绪平静、心境开阔的符伊年突然变成神志不清、疯头癫脑的样子。

那本医学报刊上还说:防之于未萌,治之于未乱。这是北宋范仲淹在《奏上时务书》中提到的,虽然他是用来劝谏当时的皇帝要以居安思危的心态治理天下的话,但实际上诸多事情都使用此理:防微杜渐、防患未然。

思及此,祝镕拿起笔打算给符伊年回信开导一番,可是才写了两个字就重新放下了笔,他突然想起了符伊年信中引用他原句来抗议他教导语气的事,她不喜欢的,那这封信的用语和语气还是要好好斟酌一下呢。

*

符伊年不知道祝镕那里的纠结和迟疑,她把信件寄出后就抛掷脑后了重新投入高考复习中了。

写下那封信时她确实有些焦躁和苦恼,也的确因为自己“孤立无援”而闹心,不过她很快就想开了。其实这个时代大多数的考生都是处于这样孤立无援的状态吧,没有参考书没有往年试卷,大部分父母除了精神支持也没什么能帮的,甚至还有很多人连精神支持都无法得到,比如韩梅梅。

相比之下,自己真的很不错了。起码不会有人阻拦我报名考试,至少我的学习环境非常优越,尤其我还有祝镕送的珍贵的学习资料。

符伊年心中越发轻松起来,将那些一时间冒出来的焦虑与烦恼全都丢去爪哇国,按部就班地推进自己的复习计划。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四,安县所在的省份发布了今年的高考安排:11月5日开始报名,12日截至,报名的同时要填报志愿。本次高考全省共设782个考点。考试日期安排在12月16至12月17日两天,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文科考史地,理科考理化。第二天上午考数学,下午考政治。

这份安排通知被张贴在安县的各个人流往来密集的地点,几乎每个有广播喇叭的工厂、学校、村庄连续进行了三天的广播。

符伊年也在第一天听到广播时就带上了证件和一寸照片去了最近的报名点报名。这个报考点在附近的一个街道办事处,一排五间房屋,房屋外墙上贴着很多学校的招生通告和简章,方便考生参考志愿。

虽然符伊年早早就过来了,但是报名队伍依然已经排成长龙,排队的人以二十左右岁的青年人为主,也有三十多岁的,符伊年猜测是老三届的学长学姐们。

此时时间尚早,很多人一边看书一边等候,不肯浪费时间。符伊年见此情形,也拿出了自己写的装订成词典大小的数理化公式册子,她的理科相对来说比较薄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突然前方一阵喧闹声传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纷纷探头向前看去,互相打探发生了什么。

符伊年听了两耳朵,大致了解了经过:前方正在报名的男青年被拒绝了,因为他的曾经是解放前安县最大帮派中的成员,家庭成分有问题,政审没有通过。

虽然这名男青年一再强调他的祖父是为了生计被逼迫的,但还是被拒绝了。

男青年没有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报名点。

“我知道他,牛山公社的。”符伊年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议论,“他说的是真的,而且他学习可好了,要是去考试肯定能考上。”语气中不乏同情和惋惜。

但是也有人不屑,“可惜什么,欺压群众的黑五类狗崽子,当然不能上大学。”

符伊年听着耳边的议论,再看向那个已经走远的男青年,他低着头驼着背,全身都流露出失落和难受来,走出很远后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

现在是北方的十一月,早上的气温已经降到零度以下,北风萧瑟吹得人脸疼。这时候当然不会出汗。

后来符伊年在给祝镕的回信中告诉了他这件事,她也觉得很惋惜,认为不应该以出身论人才,她还同祝镕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祝镕却只告诉她一句话: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符伊年看到这里有些生气,也有些郁闷,觉得自己和祝镕可能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觉得这个男青年不能参加高考很可惜,若是他就此一蹶不振,岂不是浪费了一个人才?而祝镕的话颇有些高高在上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毕竟他自幼接受的都是当时上好的资源,自然不会觉得错失一次机会有什么了不起。

虽然知道以后“黑五类”们会摘掉帽子,可符伊年此时还是觉得不开心,她一不开心就把给祝镕回信这件事“忘了”。

而祝镕久等不到回信,一开始还以为她忙于高考复习无暇回信。后来直到考试结束一个星期了仍然不见回信,立刻写信过来问个究竟,甚至一连写了两封,符伊年这才在春节前回了他一张信纸。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算快,符伊年将一本小学生字典般大小的公式手册都看完了一遍,她的前面还有三个人。她估摸了下时间,将手册收好,拿出装着证件的牛皮纸档案袋出来。

档案袋里除了装着户口本和高中毕业证,符伊年还装上了符志红和唐致清的烈士证,不求能加分,只希望能顺利报名——认真追究的话,符家也是“黑五类”呢。

祝镕:听说你在心疼别的男人?

年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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