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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迟非的记忆瞬间回到了当时。点单的时候，青年没有离开摊位，就是想等着两人份都拿过来了，好放在一个托盘上把他的饮料换掉。

偏偏还选了同样的颜色。

手指不自觉嵌进塑料杯，他很久没感受到这样的压迫感了。

这青年嘴上三番四次试探他有没有味觉，却根本没期待他能说实话，而是拐弯抹角选择了其他方法来证实猜测。

到底想做什么……

宁迟非思索间再次把嘴唇凑向吸管。

对方找准了时机，接着，一只戴着断指手套的手伸过来，周璟的手很自然托住杯底，吸管在他口腔里又进了一截。

“——！”

久违的清甜滋味瞬间溢满了宁迟非的喉咙。

两人头顶的树影斑驳，一阵风吹过，空气比刚才凉爽了些许，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露出了舒适的样子。

挤在人群里的压力总算在这一刻释放掉一些了。

宁迟非抬起眼。

他开始正视眼前的青年。

周璟似乎很满意终于和自己对上目光了，笑说：“你看，我是个很安全的好人哦。”

话音落时，蝉正好停止了吵闹的叫声，细碎的嫩绿色树叶再次抖动了几下。

映照着周璟无比真诚的面孔。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旁观的人也只是看到那几个颇为暧昧的小动作，感觉两人像是认识的，又不太像好哥们。

宁迟非拆掉杯盖，看着漂浮的冰块，喝掉剩下的苏打水之前，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

周璟嘴里喃喃，又想了想，“为了积点福报？”

已经起身准备走的宁迟非短暂愣了一下。

他不禁又看了周璟一眼。

同时，也想起了医务室对话框里的那个名字。

积点福报。

多么耳熟的说辞。

距离汉斯教授的观察实验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这人已经来到斐洛镇了，是找到“合适”的人了么。

宁迟非拿起背包往肩上利落一挂，压低声音：“你跟我来，这里人太多了。”

现如今，很少有情绪全都写在脸上的人了。

周璟灰绿色的眼眸肉眼可见亮了一下，很快连同他的杯子一起放进托盘还给了老板，然后高高兴兴跟着他去了旁边的小树林。

斐洛镇的夏季炎热，树都在几年内长得很高，老树那巨大的树冠像一把遮阳伞，遮住了热气，粗壮的树干也足够能挡住人影。

宁迟非一声不吭走在前面。

后面，周璟心情颇好，亦步亦趋跟着。

过了一会儿，宁迟非看地方差不多了，在一棵树面前停了下来。

冤有头债有主。

为了避免弄错人，宁迟非上了最后一道保险。

宁迟非：“你叫什么名字。”

这听来格外像对人感兴趣的问题。

“周璟。”

几乎是没犹豫。

周璟继续说：“你知道亚利最近在组织一个科研项目吗？和味失症有关的。”

期间宁迟非不紧不慢把袖子挽起来。

好。

没认错人就好。

周璟：“你报名的话就说我的名字——”

砰——！

话没说完就迎面过来了一拳。

一股几乎没感受过的痛感从嘴角传来，周璟的头偏了多去，淡金色的发丝也跟着扫在了脸上。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身形偏了些，右腿稍微后撤了半步，没倒。

周璟抬手捂住了唇角。

好疼啊。

“嘶……”

宁迟非抬了下单肩包的黑色背带，“我算是有点明白了。”

周璟：“？”

宁迟非：“你是该积点福报了。”

说完就走。

脚步没有半点迟疑。

然而，脚踏过柔软的草地，越走就越想回头看一眼。

不是有什么念想。

能感觉到还站在原地的那人仍在看他。灼热的目光似乎想在他身上烧个洞。

周璟放下了那只摸着唇角的手，他皮肤白，被打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块。滋滋的疼痛还在往上冒，但他丝毫不在意。

看着宁迟非的背影。

周璟舔了一下唇角边的甜腥。

……

时间已接近下午了，最热的时间段过去了，人群仍然没有松泛的趋势，有人热得在树下乘凉，刚才的运粮车和大巴还在缓慢地开拔上山。

宁迟非路过拐口。

他要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学校去。

路过的地方有一条隐蔽的巷子，废弃挺久了，一直说要拆迁也没动静。里面的房子也没人住，小孩捉迷藏都不愿去的地方。

这时，人影走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踉跄着追随张平进了巷子。

少年整个人的状态都是颓废的，眼窝发黑，眼眶却是染了血般红红的，像没有了意识的行尸走肉。

宁迟非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他稍微跟了几步，看到张平在用手里的面包吸引少年。

面包不是稀罕东西，但斐洛镇高温多雨，很不适合小麦生长，当地人对这种灰不溜秋的荞麦面包兴趣也不大。

这让宁迟非想起了刚才的人群。

有不少人拿着它。

一开始以为是哪个摊位卖的，现在想来有点奇怪。

宁迟非藏在暗处报警，说完位置，果不其然听到电话那边的另一个警察说集市还在堵着，会尽快赶过来。

这种情况，宁迟非早就料到了。

斐洛镇不算大，平时没什么杀人越货，警备的人手也很有限。

赶上今天这种情况，短时间内很难指望得上。

张平专心吸引那个少年，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毕竟，他只是在用吃的吸引人而已。

从大巴挤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下车来，才发现集市已经聚集了同类，他来晚了。

“过来，再走近点。”

张平慢慢后退，把少年往巷道深处引。

“唔……”

少年爬了过去，想把面包抓在手里，又知道这东西脱离了对方的手就彻底没有了滋味，只能老老实实等着对方喂他。

张平：“你叫什么名字？”

“吕、”少年边爬边伸手，“……戚。”

“好好，那我们以后就叫你戚戚好不好啊？”

张平笑着说。

期间，阴影中又走出了几个人，有人钳住吕戚的下巴看了看，露出了看到满意货色的表情。

“要听话，听话了就有东西吃，知道没？”

“……”

吕戚无言，只是在点头。

旁边的人问张平：“够数了吗？”

张平摸下巴，“快了吧。”

他又扫了一眼已经回来的逻格斯，“真是的，第一次尝试就磨磨唧唧不回来，玩上瘾了是吧。”

宁迟非越跟越近。

这种地方稍一不小心就会跟丢。

脑海里冒出了周璟的那句话：说不定会遇到抓饿鬼的坏人呢。

他意识到，人群异常拥挤，就是这些人拿了同样的荞麦面包混在其中导致的。

这是群没有规制的逻格斯……

眼看着少年要被拐走，宁迟非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还在聊天的几个人看到宁迟非时愣了一下。

张平正要开口，又觉得面前的不速之客看起来莫名眼熟，忽然，他想到了，是在大巴里，梁程岳看的简历上的那个人。

叫什么……宁迟非。

继而，张平又看到了宁迟非不时游走到自己手上的眼神。

等等。

这眼神，该不会是……

张平脸上浮现出难以遏制的兴奋，他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宁迟非一番，瞬间感觉刚抓住的少年没什么意思了。

他一抬手，示意几个兄弟把少年抓住，又对宁迟非说：“你想让我们放了他？”

宁迟非：“你们来斐洛镇做什么？ ”

张平见宁迟非没接自己的话，不禁摸着下巴，又瞟了宁迟非一眼，“我们可以放了他，然后，你跟我们走，怎么样？”

巷口之外的街市热闹异常，到了这窄小的巷子里，外面的声音就像闷住了似的。

这里太适合藏人了，到处都是砖瓦房。

废弃了的房子连玻璃都是破碎的，蒙了一层又一层灰。

张平自知他们这边人手多，说话也硬气不少，被他们抓住的少年颓然垂着头，他也只是好整以暇等着宁迟非来当个好人。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宁迟非拉上了外套的拉链，迈开脚步向拿着“家伙”的那些人走了过去。

不光是张平，剩下的几个打手也怔了一下。

宁迟非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他刚一走近，张平身旁的那个帮手正好冲过来，他一把拎住那人的衣领，上去就是一拳。

“——！！”

那人全然没反应过来，面门传来一阵闷痛，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宁迟非掰着手指的关节，盯住那些不由得后退的人。

“我可不是眼巴巴来和你们谈条件的。”

“我是来送你们进局子的。”

……

……

此时，周璟正站在一家有正规门店的蛋糕店柜台前。

柜台的几个店员忍不住偷瞄，后厨的人也在透过玻璃窗往周璟这边看，都在窃窃私语说镇上来了个漂亮的男孩子。

周璟不是来买蛋糕的。

他想要蛋糕店附赠的制冷剂敷一下发痛的伤口。

普通的冰块不行，化成一滩水不舒服。

可店里的人很为难，从来都是买了蛋糕才给制冷剂，还没有单卖的。

事情就这么僵持了一下。

期间，周璟在门口接了语音电话。

是汉斯教授打来的。

“你跑出来打声招呼了吗？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么，不要来参加实验。要不是赵医生问我，就让你小子混过去了！”

周璟耷拉着肩膀，“那位赵叔叔的照片看着面相老实，人倒是挺有心眼的么。”

汉斯：“……”

汉斯：“行了，别闹了，快点回去吧。”

“可是，”周璟说，“我到斐洛镇了哦，还做了些积福的好事呢。”

对面的汉斯教授沉默了一会儿。

“你干什么了？”

周璟刚说完刚才的事，掩着唇边往店门走，“一个逻格斯对味失症患者的掌控很有限，不过呢，当人数超过6个，拿着同样的食物，就能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不小的轰动哦。”

“他是亚利的学生？叫什么？”

汉斯教授有些着急。

周璟：“我忘记问他的名字了。”

话锋一转，“不过不用担心哦，等他闯进那些人的地盘，就会知道我是他的恩人了呢。”

汉斯：“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快点去看看！”

周璟慢悠悠走到柜台前，示意店员，“我还是买一块蛋糕吧。”

被无视的汉斯：“喂！你这孩子……”

“不急。”周璟接过包好的袋子，低垂着眼，“我好心提醒他两次，他不领情还打我。”

嘶……

说着摸了摸嘴角。

“让他先在里面好好玩会儿吧。”

宁迟非：你想得挺好。

周璟：（凶狠）（把尾巴露出来摇一摇）

更新时间为2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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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