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插口袋的蛇岐深雪，迈着轻快的步伐从会议室的大门走出来，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五条和枝仔细打量了她的表情，小声询问。

“蛇岐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嗯？”蛇岐深雪想了想，“去吃马来西亚菜！”

闻言，五条和枝不由得松了口气：那看来是没有任务了。

尽管家主大人说不用在意今天和总监部的会面，可她还是不免担心——

单纯的蛇岐小姐会被哄骗。

是的，在五条和枝心里，蛇岐深雪虽然很厉害，但在某种程度上，她也很单纯。

不然的话，蛇岐小姐就不会被幼稚的家主大人气到了！

五条和枝是放心了，一直等候着的那个男人则是露出了一些意外的神色。

这是任务取消了吗？

男人不确定蛇岐深雪是否接受了任务，于是想进入会议室看看上头是否还有其他的指示。

可没想到，他一推开门，看到的不是那熟悉的纸拉门，而是顶头上司们正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是出现了幻觉吗？？？

就在这时，上司们阴鸷的目光、那旁边那双金色的眼睛同时朝他看了过来。

蛇岐深雪似乎意识到了这个男人的作用，语气轻快地吩咐：“带我去看看。”

直觉自己撞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的男人，一边心里怒骂自己手欠，一边若无其事地关上门，转身。

“好的，请您随我来。”

现在这副发自内心的恭敬和之前浮于表面的礼貌，对比过于明显。

满头问号的五条和枝，不禁朝那扇被男人挡住的大门投去疑惑的目光。

他看到了什么了？

还有，蛇岐小姐要去看什么？不是说去吃马来西亚菜吗？！

……

藏于地底的石质甬道中全靠蜡烛照明。

走到尽头后，男人在墙壁上某块砖石上按了一下。

原本和墙壁嵌合的严丝合缝的石门自行翻转过来，露出里面那间贴满了咒符的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家具也没有床，只有一把老旧的木椅供不知道在这里面待了多少天的少年休息。

蛇岐深雪将目光从那些咒符上收回来，走向少年。

看清房中少年特征的五条和枝显然认出了他，震惊地睁大眼睛。

乙骨忧太？！

她记得这个孩子在被高专收监后不久，便被总监部判处了秘密死刑，但因为家主大人的干涉，变成了死缓！

说是死缓，可只要家主大人不答应成为执行人，就没人能够杀死他。

莫非……总监部交给蛇岐小姐的任务是执行死刑？！

下意识的，五条和枝想要跟进去阻拦，却被人手疾眼快地拦住了。

“五条监督。”男人微笑地看着五条和枝，“里面危险。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明白自己最好不要当面和他们起冲突的五条和枝，按捺住心底的怒气：“你们这么做，不怕家主来找你们麻烦吗？！”

男人淡定摊手：“任务是蛇岐小姐决定的，我们也不过听令行事。”

闻言，五条和枝的表情僵了一瞬，扭头看向已经在少年面前站定的蛇岐深雪。

通过之前的事情能够大概确定，没有家主大人的同意，蛇岐小姐应该不能随便杀人。

可如果是总监部指派给她的任务呢？这也在束缚之内吗？家主大人到底知道这件事吗？

五条和枝在外面干着急，但蛇岐深雪压根就没打算杀掉乙骨忧太。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你知道自己被判处了死刑吗？”

平和的女声有些熟悉，抱膝蜷缩在椅子上的乙骨忧太缓缓抬起头。

少年眼下的黑眼圈看起来比之前更加严重了，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光彩，嘴唇也有些干燥。

看起来最近一直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给人一种灰败的、生无可恋的绝望感。

但蛇岐深雪很喜欢他这个表情。

越是绝望的人，死去前的诅咒就越浓郁。

说不定很快能得到一颗成熟的好果子。

“知道。”少年说。

欸——所以说，是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才这么绝望的吗？她还以为还能再催化一下的呢。

就当蛇岐深雪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听到少年又说：“他们问过我的，我同意了。”

嗯？

蛇岐深雪有些意外地眨了下眼睛：“你想死啊？”

那双颜色像太阳一样温暖的眼睛里冷冰冰的……大概是，他真的没有必要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乙骨忧太垂下眼睫：“嗯。”

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她还以为人类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会想活下去呢。不过这是好事啊！

他想死=可以杀=助人为乐。

蓦然得到这个好消息的蛇岐深雪高兴地拿出手机，当场就要给五条悟打电话，表示自己今天要当一回活菩萨。

可这里没信号，她只能先出去。

蛇岐深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行为把五条和枝和男人都看愣了——

真就是来看看啊？

五条和枝连忙跟上去，听到了蛇岐深雪生气的声音。

“为什么不可以？！他自己说想死的！”

“……什么未成年？这种事情还需要看年龄决定的吗？”

“你家住海边啊管这么宽？！”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蛇岐深雪倏然扭头看向五条和枝，金色的眼睛收缩成了竖瞳。

“五条家什么时候搬去的海边？！”

冷漠的模样，仿佛只要五条和枝点头，她就要大开杀戒了。

五条和枝虽然心里毛毛的，但并不怎么害怕，反而觉得——

都说蛇岐小姐很单纯了！这种话摆明了是家主大人在阴阳怪气，不要搭理就行了啊！

可自己的姓氏还摆在这里呢。

五条和枝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小声道：“五条家的确有位于海边的房产。”

好像是家主大人小时候，为了能够一个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买的……所以，也算是住海边吧？

“咔！”

新年时在北海道买的手机被蛇岐深雪捏碎了。

=

陪着蛇岐深雪去马来西亚餐厅吃完饭，再次将她送回公寓后，五条和枝把今天傍晚的事情巨细无遗地汇报给了五条悟。

她不清楚那个男人究竟看到了什么才突然转变态度。但五条悟立即就猜出了原因。

随后，他向身为东京校校医，也被奉为咒术界瑰宝的同期——家入硝子那里打听，果然得到了那些烂橘子们突然出现在高专，并且找她治疗的事情。

【只是一些轻微的软组织挫伤，和跌了一跤差不多吧。】

女人的声音慵懒平静，但细听之下，就能察觉到里面夹杂着一些无语。

闻言，五条悟失望地拉长声音：“就这样啊。”

家入硝子顿了顿，放下手中的圆珠笔，伸手拿住用肩膀夹住的手机，好奇地问：“是她做的？”

家入硝子没有见过蛇岐深雪，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知道一些关于蛇岐深雪的消息。

突如其来的特级术师，身边还有五条家的专属辅助监督。很多人都在背地里猜她和五条悟的关系。

家入硝子也同样好奇，不过她没有向五条悟询问过。

即便她知道，只要她问了，五条悟一定会告诉她。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家入硝子通过多年的了解，从五条悟的态度里窥见了一些东西——

她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蛇岐深雪今天被叫来高专的事情，家入硝子也并不知情。

至于为什么一开口就猜是她，也和她特级术师的身份有关——

一般人别说对高层动手了，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但特级术师，可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单独毁灭一座城市、甚至一个小国家的能力啊。

他们这种人，不想在咒术界里干了的话，高层对他们来说就和粘板上的鱼一样。

【是啊。】五条悟哼笑一声，然后又夸张地叹息道，【早知道多给她放一些权限了。】

家入硝子没有问‘多给她放权限’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对五条悟幸灾乐祸的语气表示什么不满。

毕竟他与高层不和的事情又不是今天才发生的。而她，站在关系更好的人这一边。

不过身为校医，对待患者的时候还是一视同仁的。

还有——

“不过五条，你要躲两天风头再回来吗？”

注意到什么校医小姐往窗户外看去，脸色严肃得可怕的夜蛾正道正垮着嘴角路过，似乎是刚送完高层回来。

“校长很生气呢。”

女人的尾音里染着笑意，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明明是深雪干的，关我什么事啊？！我都不在东京！】

家入硝子转着手中圆珠笔，语气悠然：“连带责任。”

五条悟一点儿都不想负这个连带责任，但躲风头也不符合他的性格，所以他在当晚就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东京高专，然后——

去了深藏于地下的封印室。

……

总监部对于蛇岐深雪今日的行为又惊又怒。

可他们除了对东京校校长夜蛾正道宣泄自己的愤怒和恐惧之外，没办法做到其他任何事情。

他们这边没有能够与她抗衡的特级术师，并且因为谈话的内容，也不敢让五条悟为这件事给出一个交待。

就这么算了？

那怎么可以！

正在他们、特别是那几位当事人，都要为此憋出内伤的时候，有人出主意道：“或许，我们不要操之过急？”

“什么意思？”

“蛇岐深雪……恐怕有什么把柄在五条悟手上。要是这样，那她永远都不可能真的和他站在同一个阵营。我们可以慢慢和她接触嘛。”

“相田，你之前对她可不是这种态度啊？”

之前出主意的那个人，正是曾经来东京高专堵过蛇岐深雪的相田有江。

那天的恐惧对他而言至今都记忆犹新，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在总监部里掩饰过自己对蛇岐深雪的不满。

今天一反常态提出“慢慢接触”，实在让人意外。

听到询问的相田有江神色不变地说：“正是因为知道她，所以才这样说的嘛。我们拉拢她，又不是真的和她一条心，如果能够挑起五条悟和她的嫌隙，那就再好不过了。”

顿了顿，相田有江想起来之前的一场秘密交谈，语气变得耐人寻味。

“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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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