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长晟勾着身子，尾巴发力，嘴中的牙也变尖，仿若下一瞬就要扑上来。

刚才谁都没注意的唐华，早已走到了婉娘的尸体前，他仔细研究着婉娘的尸体，心中称奇。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怎么尸身还是这样完整，就像是睡过去一般。好奇的唐华也没多想，当下就要伸手去碰碰她。

“不准动！”余光瞥到了那边，长晟突然厉喝一声，以迅雷之势冲过来。獠牙大张，手也变成了利爪，眼看着就要落下。

“躲开！”沈近竹也发应过来，抬袖匆匆发力，可还是迟了一瞬。

万幸唐华速度够快，听到动静的瞬间往侧边一趟，躲开了长盛的奋力一击。

沈近竹的灵力也随后而至，让长晟闪躲不及，硬生生挨了这一击。本就刚苏醒的身子，也是立马被打倒在地，半晌起不了身，只能龇着牙哈气示威。

脸色煞白的青娆赶忙过去，张开双臂护住他，面对沈近竹哀求，“师兄，他真的是第一次杀人，这都是有旧怨的。长晟他很好，师兄，我求你了，你饶了他吧。”

沈近竹抿唇不答，可手中已经化出了承影剑。

“师兄，青娆求你了！”感受到剑气，青娆目露哀色，慌乱地开口道，“只要你饶了他，放他离开，我愿意跟你回去！或者，我愿意和师兄在一起！”

握着剑的手倏的用力，沈近竹眼神一晃，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难掩失望之色。

低叹一口气，尹欢上前，不偏不倚地挽上沈近竹刚被青娆碰过的胳膊。冲着青娆妩媚一笑，她愈发靠近沈近竹一些，“美人啊，你将他的心意，当作如今谈判的筹码，未免太狠心了些。”

这才看向刚才一直站在师兄身后的女子，青娆有些不解，“你是谁？”

“我啊。”拖长尾音，尹欢一甩兰花指，媚眼如丝地靠在沈近竹身上，“我就是他新娶的美娇妻！啊对了，我不准夫君纳妾的哦。”

面色骤然一红，青娆讷讷行礼道歉，“我不知你是师兄夫人，对不起，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够了。”沈近竹抬眸，抽回被尹欢抱住的胳膊，剑尖指向他们，“或许你真的和刘盛有什么冤仇，但是满府的小厮和刘小姐，至少是无辜的。这件事，你必须付出代价，你也不想真的躲在青娆身后吧。”

“哈哈哈，无辜？”嘲讽的笑了许久，长晟从青娆身后站出来，一脸轻蔑地看向沈近竹，“虚伪残忍的人，也配说无辜？”

言闭，未等沈近竹说什么，他就突然朝着尹欢扔过去一根锋利的石锥。刺破空气，直冲向她面门。

沈近竹匆忙侧身去挡，刚揽着尹欢避开，一张符纸又从青娆的袖中滑下。落地瞬间，升腾起迷雾。

“快走！”大喊一声，青娆拽着长晟的手腕，奔出峭壁，化为两道光，飞向相反方向。

一日之间，几次三番被当成了靶子，尹欢心中怒火中烧，待沈近竹一挥开迷雾，便捞起地上的唐华道：“分开追，我和唐华去追妖，你去追你师妹。”

伸手拉住她，沈近竹亦是不悦皱眉，“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这也不一定，我还是有些本事的。”抚着被尹欢拽皱的衣角，唐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依旧不松开，沈近竹看眼崖外，两道光影快要消失了，“那个长晟，有杀人的狠心，纵然要追，也是我去，你们去跟上师妹。”

“别啰嗦了。”急切地挣开他，尹欢拽住唐华的袖子，“你师妹你最了解，追上她后还能说服她改变想法。机会难得，不能让他们再逃了，抓住后在这里汇合。”

话刚说完，唐华就歪歪扭扭地驾着拂尘，冲入夜幕。虽然看起来马上要掉下去，却还是摇晃着带两人往前，很快追上其中一个身影。

她就是这么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心中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话，沈近竹屏息凝神，也很快御剑而去。

回头看一眼，见已看不见沈近竹了，尹欢才拍拍身前的唐华，“他看不到了。”

歪七扭八的拂尘，立马稳当起来，周围自成结界，连风都不再侵扰他们。唐华笑嘻嘻转过来，面对尹欢道：“你到底为何，要追那个小妖怪啊。”

“你真的觉得，他是妖吗？”舒舒服服地撑着脑袋，尹欢脸上笑意淡淡。

唇畔笑意加深，唐华竟然也不再追问，仰头看起天空，“几百年了，倒是终于又能在这个角度看天了。漫天繁星的，确实够吸引人，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臣服神仙，甚至变成神仙。”

尹欢收了笑，神色疏离。突然耳边多了些翅膀扇动的声音，她诧异转头，就看到了一只挥动翅膀的小小纸鹤。

伸手捏过来，尹欢还没看清楚它的面目，纸鹤就突然开了口：“尹欢，你们只需跟上他就好，不要贸然出手，待我处理好这边就立马来找你们。我给你的那枚玉坠，你也要收好，危急时摔破唤我。”

浅淡的语气，正是沈近竹的口吻，纸鹤传完了话，就安静躺在了尹欢的手心，回归成一张纸。

“这个沈近竹，还真是挺有意思啊。”唐华摸着下巴，戏谑的看她，“你就真的想要做他妻子？”

将纸叠好，放入袖口，尹欢低头一笑，“我就是想试试。”

“试什么？”

“试试一个曾有过心爱之人的人，能不能再为别人心动。”尹欢抬头，眼眸中翻涌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我就不服气，凭什么有过喜欢的人，就再看不到别人的好了。”

没有想过这个回答，唐华有些愣，没有多想便说道：“可要是真的接受了别人，那不就是抛弃了之前的真心吗？”

“人总是要往前走的，都是过去的情谊，为什么不能抛弃？”尹欢摸着自己的脸，妖媚一笑，“我偏要在这种人心中砸个窟窿，成为住在他们心上的朱砂痣。”

拂尘没忍住抖了一下，唐华稳住身子，突然想起自己闲暇时在天界听到的流言。

曾经的昆仑山主，苦恋沙棠女仙不得，座下收了一个和女仙极为相似的仙婢。昆仑山主被下令驱逐下界，承受十世孤苦而消散的时候，这个仙婢还大闹天宫，收服后被贬至黄泉，担孟婆一职。

回头看一眼前方追着的妖物，唐华抬袖一笑，“孟婆大人未免也太任性了一些，这样说来，沈近竹似乎还有些可怜。”

“反正我也只有这几十年的寿数了，且让我任性一回吧，过往的千百年岁月，我都不曾为自己活过。”目视前方，尹欢也坐直了身子，抬手抚一抚脖子上带的玉坠。

前面不远处，已经能看到长晟的尾巴，他似乎体力也到了极限，从光影状态都化为了实体。唐华收神认真，想要尽快抓住长晟，“坐稳了！”

拂尘极速向前，长晟也体会到了后面的危险，想要跟着加快速度，却发现已力竭。无奈之下，他往下一看，果断朝着一户人家飞去。

“不好，快拦住他！”

未及尹欢话落，唐华便已再次加速，却还是迟了半步。拼着求生意志的长晟，很快坠入了农家，立马便听到了里面的惊喊。

落地时一个趔趄，尹欢匆忙往前跑，可惜如今是凡人身躯，黑暗中也看不清事物。匆匆推开木门，只能看到床边两个相持的身影。

“你们胆敢再往前一步，这个人就死定了。”黑暗中，响起长晟的声音。

“诶哟，这么黑啊，要打架也得有光不是？”随着嬉笑的话语，唐华摸到了桌边，点燃烛火。

视线瞬间清晰，尹欢眯了眯眼睛，先看到了桌下堆着的一些竹筐。简单的木床边，一个农夫正被长晟拦住，化成豹形的爪子，直接抵着农夫的脖子。

本是睡梦中的农夫，一下子陷入这样的遭遇，早已吓得面色惨白，看到一身道袍的唐华时，一个劲地冲着他喊：“道长救命啊，救救我！”

“安静！”恼火地吼他一句，长晟的尖锐的指尖又按了按，见他被自己吓得噤声，才恨恨看向尹欢，“我不欲与你们争斗的。”

拉开凳子，尹欢坐下来掸掸衣角，“说实话，我也不想的。但是你犯了错，你就得付出代价。”

“代价？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刘盛那样的虚伪之人，就该不得好死！”面色更加狠戾，长晟勾着身子，嘴中的牙又逐渐变得尖利，头上也多了一对高竖的尖耳。

尹欢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你看你，吓唬人干嘛呀。再说了，天道需要你替它行吗？”

长晟的眼睛一直盯着尹欢，被愤怒占据的大脑，短暂地恢复清明。鼻子翕动几下，他略有些惊讶地看向尹欢，“你不是人？你是蛇妖！”

摸摸自己脖子上的丝巾，下面遮盖的伤口才刚刚凝成血痂，尹欢无奈地耸耸肩，“也可以这么说。”

“你，你是蛇妖！”一直吓得不敢出声的农夫，此时却突然开口，惊恐地喊完后，直接昏了过去。

眨眨眼睛，尹欢郁闷地转头看向唐华，“蛇妖……就这么不受欢迎？比实打实要杀他的豹妖还可怕？”

“他当然怕蛇妖，因为他，就是个捕蛇人。”眼中闪动些许兴奋的神色，长晟单手拖着农夫走向尹欢。

经他提醒，尹欢这才发现，堆着的竹筐周围，还确实都是些捕蛇的工具。下意识地皱起眉，尹欢笑意淡淡。

把农夫拖到尹欢面前，长晟俯下身，语带蛊惑，“你不是看不起替天行道的言论吗？这个农夫，靠着捕蛇杀蛇过活，害死了你的无数同族，却安然地苟活在世上。凭什么呢，你的族人就不是命吗？天道不锄他，我们就杀他，为你的无数同族报仇！”

“你还在犹豫什么？他杀那些蛇的时候，可没有丝毫手软。人的命是命，蛇的命就不是命了？杀了他，让他为自己的杀孽也付出代价。”

长晟极具煽动的话语，响在尹欢耳侧，她目露迷茫之色，缓缓把手伸向农夫的脖子。看到了她的动作，长晟得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