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棚羊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人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忽然消失后,先是惊愣,再便以为巨岩之后有玄妙之处,掉头就往岩石的方向跑。

接连两声惨叫后,白色草坪上又多了两道热血挥洒翻滚的痕迹。

那人横向跑着,侧脸看到了两颗人头落地的全过程,他呼吸骤紧,双臂挥舞着拼死冲向岩石。

十步、七步、四步……

井棠皱眉看着那人惊恐的脸上咧出麻木的笑容,他屈身用力一蹬飞扑过来,眼看就要撞上他们,那张麻木的脸却嗖的一声飞速旋转了出去,仿佛被人踢走的足球。

血液飞溅如轮,被力阻隔的躯体在空中依照惯性又飞了一小截,重重落在梁亭然脚边。

脖颈上平整的切口汩汩流出血,慢慢延伸浸染了无气纱下的衣角,若是从外面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泊血像是被人凭空切了一角。

冰冷的空气越来越近,它从头漫过停在岩石前蹲了下来,看着尸体的眼神考究,似乎在评估这具无头尸的价值。

井棠予桔与白雾鬼距离极近,白雾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两人的头发迅速结出白霜。予桔埋头紧靠在井棠怀中,捂住口鼻不敢出气,尽力控制身体不要颤抖。

白雾鬼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盯着岩石,一点点贴近仿佛要把岩石看穿。无气纱下的井棠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注视着白雾鬼靠近,这鬼的眼眶中凄白一片,没有瞳仁的眼却好似每一次转动都在盯着你。

随着白雾鬼靠近,井棠眼睫和眉毛都攀上一层白霜,呼出的气也有了形状。井棠搂住予桔的手缓缓放下,握住腰间刀柄时刻准备拔刀。

附近传来沙沙声,白雾鬼的头忽地抽动两下,顺着声音发出的方位追了过去,而在他离开之前,一缕微不可查的寒气顺着血泊被切断的地方钻进了虚无。

白雾消失寒气渐散,井棠松开刀柄环抱住予桔,低声说:“没事了。”

予桔这才睁开眼,心有余悸地大喘着气。

远处山间鸦雀惊飞,尘土如浪翻滚,树林被震得落叶狂抖。

素北乐停下脚步循声望去,两只眼里尽是担忧。她回头看身后众人个个神情涣散,如同行尸走肉,大声喊道:“大家打起精神!”

突来的声音将一些人从懒散的梦中喊醒,甩甩头拍拍脸看似振作了起来,可不过片刻一身气又再次卸了下来。

素北乐心底焦虑,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于是她走到队伍中间每隔一会儿便喊骂几句鞭策众人。

楚悲坐在前方的树上休息,看着慢悠悠的队伍面具下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刻后这条队伍总算走近了,楚悲跃下树干走到郁问樵身边,冷声说:“太慢了。”

这话自然不是说郁问樵,而是指后面素北乐驱着的那批人,他们像是不合群的羊群,与郁问樵莫非榆付又期等人相隔了一大截。

羊群中还有散漫无纪律的,听了提醒仍旧步伐缓慢,将原本方形的队伍拉成一个长条。

素北乐站在原地等落在最后的几个人,朝下喊:“走快点,我们是在逃命,不是郊游。”

“这都快两天没见到鬼了,怕什么?”

“是啊,我不行了我实在走不动了……”那人说着竟就地坐了下来,“素庄主你跟前面的人说说吧,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反正大家昨天都赢了时辰,即便鬼来了也抓不了我们。”

素北乐被气得无话可说,她喊了一路口干舌燥,拿出水袋喝了两口,无奈地看了几眼坐下的这几人便警惕地环视周围。

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从动作上就能猜出个大概。莫非榆眉头压下来,眼底愠色渐浓。

郁问樵在旁也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忧虑从眼中一闪而过,他问:“下一棵古树的位置找到了吗?”

楚悲说:“第二个山头之后。”

“好。”郁问樵拍拍楚悲肩膀,“天黑前把人带过去安顿好,今夜我们便分头行动。鹿壶山时历久远,通往山顶的入口要么同样古老,要么则是专门为应对此次庙会临时做的,必定会留下新的痕迹。”

楚悲嗯声应道。

与此同时,众人即将前往的第二个山头后,六个人正在拼命往前跑,为首的那个衣着金黑,身形健硕,正是程虎。

“古树就在前面!不远了!”

六人没有分散逃跑,只顾闷头往前冲。其中一个小女孩在速度上本就慢于他人,还不小心被草丛间横倒的树枝绊倒在地,她的衣裙早已破烂数处,手掌膝盖破皮的血肉粘着泥土草根,生生发疼。

女孩脸上婴儿肥未退,看起来不超过十岁。她满面泪痕还是坚强着爬起来,可还没等站稳,一道寒光闪过,一把拴着铁链的弯刀掠过她的脸颊,在软嫩带泥的脸上划出血痕。

飞出的弯刀在她身前数米处一顿,那绷直的铁链骤然往回一抽,弯刀便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速向后回勾。

女孩瞪大了眼睛,脸上新伤尚未传来痛觉便被弯刀拦腰勾住,随铁继续急速回收。

下一秒,女孩细小脆弱的脖子被一只大手从背后整个扼住,冰冷的手指卡在她的咽喉阻断了空气。女孩双脚离地,手拼命抓挠着扼住她的手挣扎。

跑在女孩前面的人本想去拉一把,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仅仅是一个转身的功夫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人慞惶间看到一个身形极其怪异的鬼,它身高6尺,上半身赤着露出灰色的皮肤,浑身上下全是鼓包仿佛刚从马蜂窝里出来。

那鬼有手有脚,勉强能看出是人形,但本该是脖子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本该在脖子上的头也长到了胸前。那颗头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双竖立的尖耳和一张猩红流涎的嘴。

“是……七里堰的鬼器棚羊……”程虎身后的年轻男人看清鬼脸后面色煞白,他眼中恐惧更深,显然比旁人更了解棚羊的恐怖之处。

“奶奶的!赶紧给老子跑!”程虎回头骂道。

另外两个紧跟程虎的人根本没勇气回头看,拼命地跑着一瞬也不敢停,任谁摔倒掉队都与他们无关。

棚羊的手比女孩的头还要大,他抓住女孩如同抓住一只小鸡崽,还没用力就断气了。

他咧到耳根的嘴突然张开,将女孩送到那占尽大半张脸的嘴边,发黑的尖牙一口咬断女孩胳膊,嘎吱嘎吱嚼了一会儿后吐出一地碎骨渣。

剩余的人心头一紧再也不敢看了,立即抽开发软的退跑起来,可已经太晚了,那弯刀比他们快太多。一次两次三次,棚羊抛出去的弯刀百发百中,片刻后,抱团取暖了一天多的六人只剩三人。

接二连三的嚼骨头声听得人头皮发麻灵魂出窍,鞋、水袋、药瓶……身上物品一个接一个的掉,也没人敢去捡。

三个人跑得昏天黑地,可离他们在山头看到的古树还有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出现在他们前方,程虎张口吼道:“前面的!跑起来!”

那两人听着突来的一声皆是一抖,接着便转头不解地看过来,手里还拿着个果子在啃。

程虎跑近了见人不动,骂道:“老子喊你们跑没听到吗?!鬼来了!”

那两人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一人道:“我们有红线,鬼动不了我们。”说着,程虎视线落到两人手腕的红线上,两人都有三根。

眼看后面就要追上来了,程虎暗骂一声不再去管。

程虎三人跑后没一会儿,棚羊便呲牙咧嘴地追了上来,他身形一顿,发现有两个人正注视着他,便一个弹射到两人眼前,张大嘴吼了一长长声。

吼——!

“……”

这二人表情甚至反常,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惊吓,而这一点惊吓也并未持续太久。

一人抽出布子擦着脸上口水,随后嘲讽道:“吼就吼喷什么口水,我好不容易洗的脸,就你这长相还没昨天跟我下棋的那只长得吓人,不如一头撞死回炉重来一遍。”

棚羊没有脸,不知道听没听懂。他庞大臃肿的身影压在两人身上,血盆大口中不停流下口水,停了半晌才继续去追之前的那一队人。

周围参天的树木开始减少,头顶视野逐渐开阔,刺眼的阳光不留余力地穿透云层,带来正午的暑气。

鹿壶山古树早已超脱了凡尘存在,它们是这座山存在千年乃至更久的生命来源,像神明一样守护着鹿壶山上的所有生灵。既然是神,便会散发出不可抗拒的威压,神明的周围不能出现更高更盛的存在。

长时间的逃亡已经让程虎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眼见树幕淡去,他发红的眼眸忽然清明起来。

古树就在前方!

身后锁链震动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咬牙拼尽全力,将所有的一切赌在前方那一朵盛开在路中央的白色小花上。

弯刀从他身侧猛然滑出,程虎瞳孔骤缩,他毫不犹豫地张开粗壮的双臂向后一抓,卯足劲将两个人向前丢了出去!

那两人只觉心头一紧,下一刻便毫无防备地飞出数尺,接连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前方弯刀已经开始回勾,程虎双臂脱力,在将人甩出去的一瞬间躬身向下一个翻滚,躲过了这把夺命弯刀。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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