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我去找东西救你!”
魏可距离坠落的山崖顶不到十米,可这一段距离太陡,也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反观下方,虽然很高,但壁表凹凸不平又有树枝藤蔓,想要抵达地面应该不成问题。
“荒山野岭的你上哪找啊?算啦,我往下走,晚点上面回合。”魏可见梁亭然一脸也要跳下来的严肃表情,又说:“你就在上面等着,免得楚大神回来找不到人,一会儿见!”
魏可挥挥手,将碍事的衣摆束起,俯瞰山壁,在眼里计划出一条下行路线。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两只手在衣服上一抹,抓着一块凸起的石头缓缓往下一个落脚点攀岩而下。
残月河山中。
莫非榆和无忧穿过三座小峰、一个瀑布,终于进入了最中间的那座山。这一路屋舍无数,能看的她们都看了,除了她再也没有活人的气息。常艨被带走时受了重伤,即便活着到了残月河,几个时辰过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莫非榆一路扒了好几家的窗子,躲过好些游荡的鬼魂,有惊无险地上了山顶。
白墙黄瓦的宫殿静座其上,红筹花球轻轻飘摇,芬芳甜蜜的花香溢出宫墙。
走进了看,这座宫殿与寻常不同,不够华丽高大,更像是放大版的富贵府邸。造型结构、装饰摆设都透露着古朴和粗暴两种风格,像是一个暴发户的家。
无忧说的与莫非榆猜的吻合,此处正是鬼医的住所,多样混杂的装修风格同他善变的性格尤其契合。
莫非榆躲在墙边,看着前方敞开的大门,扶墙喘气道:“鬼主住的地方,怎么连个侍卫都没有?”
“残月河又没有外人来,要侍卫做什么,更何况鬼医先生是鬼主,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
“也是。”
无忧趴在墙头往里望,片刻后飘下来,说:“鬼医先生不在,里面也没看到别的鬼,但是你确定要进去?”无忧皱着眉,还是有些害怕。
残月河没有等级划分,鬼主之下都是一群未成气候的小鬼,能有鬼器一半本领已是顶天,这群小鬼自然不可能知道人该如何从这出去。
唯一可能有线索的地方便是鬼医的住所。
莫非榆脑袋愈发昏沉,像顶了一个铅球在脖子上,她扶着墙朝门走去,气息虚弱,“没别的选择了。”
无忧身形一晃,飘到莫非榆前面,侧脸看见她脸上从红目爬出的诡异红纹,叹了一口气。
宫殿占地很大,里面也确实是凡间府邸的布局,只不过房间少之又少,除了必要的屋子,其余空间全都充做了院子,简直大得像广场。
莫非榆反手锤了一下背,伤口阵痛的感觉登时上窜,浑浊的大脑瞬间清晰了些许。
前院中大大小小摆着许多物件,有装饰用的石雕木雕、屏风花盆,还有戏耍玩的纸娃娃、竹马,甚至还有一张床,全都随意地放在地上,要不是这些东西全都正面朝上,定会以为是被歹人入侵过。
院子太大,东西太多,很难猜测鬼医那样乖张的鬼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哪,莫非榆只好和无忧分开搜寻。
一刻后搜寻无果,一人一鬼直冲内屋。
到门口时,无忧飘在门外有些犹豫,莫非榆大概能猜到她的顾虑,应该是怕她乱闯其他鬼主的地盘给相骨带来麻烦。
“你在外面帮我望风吧,我进去找。”莫非榆说完,抓着背咬牙推开门。
莫非榆一进门就愣在了原地。
门内是一间像殿堂一样宽大的屋子,四面墙都顶天立地画着满满的墙绘,整间屋子只有正中间摆着一张飘罗坠幔的床榻,轻摇孤立,仿佛水中浮萍。
莫非榆先是将翻了床翻了个遍,枕头床架床底一个不落,正当她愁眉不展时,被子上烫金的山岳花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被子铺平后,一幅锦绣绵延、气势磅礴的山岳图展入眼帘,山岳之中九棵参天大树坐落在各处,如山神一般守护这方天地,想必这就是鹿壶山的地形图。
此刻亲眼见到了地图全貌,莫非榆才真实认识到鹿壶山究竟有多大,可问题是这幅图是以俯视角度而作,从图上根本无法分辨山顶在哪。
郁问樵说过,鹿壶山山顶不能以寻常视角视之,莫非榆想着凑近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图中有三个位置的笔画有些别扭。几道弯折的线条簇拥在一起,像一个小三角,摸起来的手感也与周边不同。如此大费周章的特别之处一定蕴藏奥秘,或许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鹿壶山顶。
周围没有纸笔,莫非榆只好凭脑子记下三个小三角的位置。
找到了鹿壶山顶的线索,却没找到离开残月河的办法。莫非榆欢喜的心一瞬间落下,迷茫地走到墙前,看着上面彩色的墙绘,通红的眼球渐渐失去光泽。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出去吗?
其实在无忧告诉她残月河鲜有人进入,更没有活人出去的例子时,她便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但总不能坐在笼子里等死吧?万一的万一,真的能找到办法呢?
莫非榆脑海中混沌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冒出暗红的斑点,一点点侵蚀她的视野。沉重的头将她整个人下压,一个踉跄撞到了墙壁上。
豆大的汗珠滑落,莫非榆贴着墙面跪下,颤抖地拔出短刃,往肩膀上一划,滚烫的鲜血从伤口涌出,帮她唤回一点意识。
守在屋外的无忧着急地来回飘,她能感觉到刚才用一缕恐惊记忆变出的莫非榆虚影已经消失了,若是此刻有鬼进入那间后院,一切便都暴露。无忧隐匿身形,飘到高空中往下看,小鬼们井井有条地忙碌着,一切如常。
正当她想松一口气时,新鲜浓郁的血腥味从下方飘来。
糟了!
无忧立刻闪到门前,犹豫后推开门,压着声音喊:“莫非榆?人呢?!”
“在这……”莫非榆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
无忧看见她正流血的手臂,飘过来急喊道:“快走!它们要上来了!”
莫非榆没有余力细究原因,立刻跟着无忧离开了宫殿,从后方往山下跑。
中央的山背后一道瀑布与前面相连,飞瀑坠落绵延无尽,宛如一条湍急河流。前山声势浩大的鬼声被水声掩盖,无忧带着莫非榆找到瀑布附近的一个山缝中躲避。
“这里水汽重,能盖住一点血气味,你赶紧处理一下。”无忧指了指莫非榆肩膀的新伤。
莫非榆用刀划下一片较干净的衣裳,一边包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无忧凌空翘腿坐下,“普通的鬼没有特殊鬼力是闻不到什么气味的,人血除外,你的行为就像是在清水里滴了一滴墨,一桌素菜中端上一盘肉。”
听完,莫非榆又扯了一条布死死缠了几圈。
“怎么样,你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吗?”无忧飘下。
“没有……”
莫非榆捧手接着飘洒的水,洗了一把脸,残留的水珠在脸上手中快速蒸发,她只剩一半的视线呆呆落在掌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我可以出去找人来救你,那个跟你一起的温柔公子,他好像比较了解我们的事,或许有办法救你,但你现在的状况肯定撑不到他来。”无忧直言不讳。
是啊……她等不到别人来救,也找不到出去的办法,现在的她还能做什么……
死亡屡次靠近她,命悬一线且无助的感觉宿命般纠缠着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视线中斑点扩散,心中遗憾与不甘一点一点的被席卷而来的疲惫淹没,她试图从小莫的记忆中找出让自己坚持下去的毅力,但她终究不是小莫。
莫非榆望着澄澈的天空和飞流盘绕的瀑布长河,无神的双目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平静。
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给自己选一个死法,至少不能让它们把自己炼成怪物,去对付他们。
莫非榆眼珠蒙上血斑,明明是面对面,却看不见无忧上半张脸,“无忧,对不起,跟你的约定我可能要食言了。”
无忧似乎一点也不恼,掰着手指头数道:“其实还不能算食言,我们约定的是千年万年,只要你不被炼成尸鬼,就能投胎转世,到时候还能继续带我找梅子味的喜。”无忧像是想到什么,又开口道:“但你要让我等好久,得有惩罚!不如……在你死之前让我吃掉你的情绪吧!”
莫非榆愣了一下,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好,如果下一世我不记得了,你一定要说到我记起来为止。”
“那是自然。”
莫非榆笑着,从旁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快速地画起来,无忧左飘右飘,盯着地上凌乱又简约的线条很是疑惑。
“你怎么突然画起画来了?”无忧忽然灵光一闪,饶有兴致地品看起来,“这该不会是戏班子演的某种献祭生命的隐秘邪术吧?”
“我记下了三处疑似鹿壶山顶的位置,想拜托你帮我把消息带出去。”莫非榆声音虚弱,凭记忆简要重绘地图。
片刻后精简版地图绘好,莫非榆指着图给无忧讲解了一遍,随后砍下几根树枝将地图扫模糊。
“我们走吧。”莫非榆平静开口道。
“去哪?”
“找一个风水宝地,离这里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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