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一道声音忽然从地缝外传来,曹娥向后方看去,只见一抹金光汇聚,跳梁摆弄着金刀出现在曹娥面前。下面一群人见又来了一只鬼灵,顿时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跳梁闭眼催动鬼力覆盖整个地缝,片刻后睁眼晃了眼已经走上断桥的女人,冷冷道:“喂,下面的凡人,鹿壶山山顶出口就在那座断桥尽头,不想死的都赶紧滚。”
众人不敢信也不敢不信,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新来的鬼灵和曹娥就打起来了。
柳棋生大脑飞转,分析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画面,起码目前看起来这个男鬼对他们没有杀意,不管出口是真是假,如今已别无退路了。
他看向断桥,步伐坚定,“你们若是信素庄家,就跟我来。”
鹿壶山西南。
付又期拔出插在恶鬼头上的刀,乏力的身体缓缓滑落坐下,在他附近躺着的还有七只鬼尸,全都死透了。
不远处,一只鬼的头颅被抛起,骨碌碌落到地上,三只拳头大小的眼球凸在眼眶外,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出来。梁亭然左手一挥,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便从鬼尸身上缩回他手中,他抬手想擦汗,看到手上的脏血后又放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来,挨个数了一遍地上的鬼尸。
“一、二、四……八只,还有四只跟着那边去了,柳棋生他们应该能解决吧?”
“有个大少爷在,出不了问题。”付又期面无表情地用嘴撕下一块布,抬眸看向梁亭然,“帮个忙。”
梁亭然立马蹲下拿过布条,理顺后一边缠一边说:“还好桃木和阴阳线正好是这些鬼的克星,再加上这两把刀兵,才勉强能打,否则我俩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又期哥,你说楚悲他一个人能行吗?”
付又期望向密林后的黑暗,“希望他能行吧。”
数百米外的林中空地,楚悲踢开脚边碍事的铁链,收起棚羊页,调整呼吸准备下一次进攻。
山石子和卜枕狼狈地站在对面,呼吸急促,身上都带着冒着黑气的伤。
山石子瞥了一眼半空中从头到尾没动过的苦葵剑,眼中全是无语。他啐了一口唾沫,盯回楚悲的眼神充满不解,“这人怎么回事?居然能在三个鬼器的围攻下打伤我们,还单杀一个?凡人堆里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卜枕垂眸凝着雪狐皮上那道焦黑的剑痕,光滑如凝脂的玉面上满是惋惜,看着剑痕上扭动的黑色剑气,卜枕隐约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双眸徒然睁大,看向那个身裹黑袍的男人,满是愕然。
“……难道是他?”
“他?你说谁?”山石子一脸迷茫。
“过千怨地狱,斩万魂奏殇乐,渊无影。”
“你是说千年前一人杀穿地狱,还杀了藏魂地邪帝的那个人?”山石子轻笑一声,摇头道:“不可能,七百年前你我不是见过他吗?那会儿苍门封印众鬼,他就在场,我记得他当时身受重伤,就剩一口气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山石子冲楚悲抬了抬下巴,“而且你看他,虽然藏头遮尾的,但我敢打赌这人绝不超过三十岁。”
眼前人的气息的确与之不同,仅露出的两只眼睛,虽也气势凌厉,但比印象中的那人仍有逊色。卜枕想着,眉间忧虑少了半分,“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说话间,一道黑风劈来,山石子和卜枕急忙向两侧闪开,而原来站过的地方已裂开一条深深的沟壑,毁灭的气息不断溢出。
方才那一击,但凡换个少一百年道行的鬼器来都要交待在这,山石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大喊道:“等等!我们不打了!我承认我现在还打不过你,不过下次见面就说不准了,卜枕,我们走。”
两道身影旋即消失在虚空裂缝中,楚悲并未理会,也不管悬在一旁像睡着了似的苦葵剑,松了松手腕,冷漠地平视前方,仿佛是守擂者在等待下一个挑战者。
不出片刻,一道叹息自前方漫出的红雾中传来,血骷髅张开空洞的嘴说:“苦葵,你也先回吧,否则一会儿波及到你,乌郎大人那边我们不好交代。”
听到有人叫他,苦葵一个激灵飞了起来,随后像是正在做美梦被惊醒了一样,不耐烦地晃了几下便飞走了。
红轿白了一眼,冷脸道:“一把破剑,也不知道乌郎大人为何那么宝贝。”
“大人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透的?赶紧解决完回去吧。”
红轿迫不及待地从雾中走出,暗红色裙边探出毫无血色的脚尖,踩在虚空中,浓妆艳抹的脸上显出一个诡异笑容,清朗的夜空转瞬间被血雾倒灌,排山倒海般砸向地面,将方圆数里的森林淹没其中。
咻——
忽然间,一道幽黑剑光如暗夜惊鸿,悍然将血雾生生劈做上下两截,黑色斗篷在血色之间凌风鼓荡,猎猎之声犹如枭鸣。而那被劈开的血雾似针织般极速缝合,血线缝隙中,黑影快如鬼魅,直冲向藏身其中鬼灵。
阴风阵阵,冰冷星辰洒下的血色非但未散,反倒愈发浓郁,无数扭曲的人脸在血雾中疯狂挣扎,凄厉尖叫,仿佛炼狱令人毛骨悚然。
付又期紧攥桃木,在血雾中撑开一点清明,却无法阻挡那些狂躁鬼音侵袭脑海。那些人脸个个狰狞毕露,目眦欲裂,誓要将所有人拉入无间地狱,血盆大口喷吐出邪祟之音,逐渐扰乱付又期和梁亭然的心神。
沉重的死亡气息化作夺命厉鬼,一点点侵蚀桃木,就在腐蚀斑纹即将爬上桃木顶端时,一股雄浑气浪轰然震下,血雾如残叶遇狂风,倒卷退去。
两人被气浪裹挟,再睁眼时,周围血雾已如潮水退去,停在距他们百米远的地方怒目切齿。
梁亭然虚着睁开眼,看清来人,脸上立刻绽放出光彩来。
“非榆姐!”
“你们没事吧?”莫非榆扫过鬼血撒了一地狼藉的战场,试探的语气中带着震惊,“你俩弄的?”
梁亭然神气十足,全然没了刚才的疲惫,点头道:“我们进鬼楼也不是白进的,杀几个小鬼,不在话下。”
“牛。”莫非榆竖起大拇指,侧目看见付又期咬牙艰难起身的样子,立刻叫来火瑚,“小瑚,你给他俩看看。”
火瑚双手开合,几道剔透幻彩的水晶便将付又期和梁亭然的伤口封住,连一道擦伤都不放过。梁亭然情况要好一些,看上去像是穿了亮闪闪的演出服,付又期简直像合水晶融为一体了,往矿洞里一蹲,估计能被人当宝挖走。
莫非榆蹙眉凝视着前方的血雾,眼中温和退却,只剩一片刺骨寒光。
“要报仇吗?”郁问樵走到她身边,轻声开口。
“当然,她折磨你的,我要她百倍千倍还回来。”莫非榆发丝轻扬,带动全身戾气翻涌。
郁问樵微微一笑,“那便一起吧,我正好也有仇要报。”
“你什么仇?”
“伤你之仇,不共戴天。”
莫非榆看着这双暗藏杀意的笑眼,莞尔一笑,“你给我报仇,我给你报仇,如此夫妇相随,还有谁比我们更天生一对呢?”
莫非榆拔起插在鬼尸边的刀,转身和郁问樵冲进血雾,“借刀一用!小瑚!照顾好他们!”
“放心吧大人!”
两个背影径直冲入血雾,就像在海面发射的炮弹,不仅快,还让周遭血雾魂脸避犹不及。梁亭然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残月河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感觉两人去一趟回来都进化了……那是人类该有的速度吗?”
付又期的表情也跟看见小猫开口说话了似的,但疑惑的占比远超震惊,甚至还带点好奇探究的意味。
莫非榆刚进入血雾便听到了阵阵熟悉的邪笑。
笑声回荡在四面八方,时而虚时而实,叫人分不清哪一道才是真实的。但这些把戏都是拟台鬼主玩剩下的,莫非榆眸光一沉,耳边笑声逐便被个驱除,只剩一道格外清晰,她眸中杀意如虎,握紧刀循声而去。
两息后,血雾忽然被数道黑气斩开,一黑一红两道身影闯入莫非榆视野,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脚步看似缓慢,却不过刹那间便到了那暗红身影身侧。红轿察觉到杀意,瞳孔一缩,在刀挥向脖子的同时,如金蝉脱壳般消失在原地。
感受到面前人散发的浓郁鬼力,红轿面色凝重,“是你?你拿回鬼主之力了?”
莫非榆周身凝聚的鬼力虽然是鬼主级别的气息,但细看便会发现这气息虚浮,并未被完全掌控。红轿勾起唇角,轻蔑地笑道:“我当你变回鬼主了呢,结果还是个半吊子,可笑!你杀我轿夫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红轿越说越气,身姿轻盈一纵,闪现到莫非榆面前,一双仿佛藏有无尽哀痛与苦楚的黑眸死死瞪着莫非榆。
可莫非榆注视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良久后嘲讽地笑了笑,“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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