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离大人！”
火瑚猛地扑向发型有些凌乱的莫非榆，刚想哭诉，却发现有哪里不对。
她鼻子嗅着，拉开些距离，惊喜道：“大人！您鬼力恢复了！”
“嗯，算是因祸得福吧。”莫非榆微微一笑。
“死了还能笑得出来，真是心大。”跳梁斜睨了她一眼。
青女含泪笑道：“回来就好。”
官容快步走来，见郁问樵和楚悲完好无损，紧绷的情绪终于松开，只不过两人的头发有些乱，像经历了一场大风暴似的，难道寿量地狱里风很大？
“或肖？你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榆抬头看向落地而来的或肖，狐疑道。
“执行命令。”或肖难得好奇，问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莫非榆将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并感叹：“甫褚师真是神算，知道人脸风的存在，竟还能算到我会同行。”
如今莫非榆的记忆已经完整了，可在她印象中，自己并没有见过甫子殊。就算在人海中匆匆见过一面，那也应是在自己还是人的时候，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成为鬼主的呢？
莫非榆忽然想起，她死后在藏魂地帮灵官办事一事，虽说那一百年里，她杀了不少恶鬼罪魂，可无论怎么说，一百年修出鬼主之力，时间都太短了。
青女、鬼医、杜魅……曹谱之中哪一位鬼主不是有千年道行，凭什么她用一百年，便可与鬼主中战力最强的乌郎打得不分胜负？
莫非榆想起两个身影，一黑一白，黑衣人只见过一次，白衣人见过两次，而那两次分别是在她成为鬼主前后，虽然他带着面具看不到脸，但他身上的气息与郁问樵很像。
难道那个人就是……
郁问樵看了眼莫非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抬眸看向或肖，问道：“一百一十四年前，有人闯入藏魂地，除了进入寿量地狱的一人，是不是还有人上了一座断桥？”
或肖似乎早就料到他问的是什么，不假思索道：“跟我来吧。”
一行人回到漩涡路上方，向藏魂地深处走了半个多时辰，看到一座立于崖谷之上的断桥。
暗红的天空飘着泡沫般的白浪，众人所站的位置，正好在寿量地狱和断桥的连线之间。从角度来看，若是从高空而下，落入寿量地狱之前，正好能看到断桥。
莫非榆望着那座年代久远，痕迹斑斑的断桥，总觉得眼熟，喃喃道：“我好像来过这。”
“藏魂地共有两千七百一十二座断桥，都是废弃的往生桥，你们所找之人跳的便是这座，”或肖看向莫非榆，平静道：“你转世修魂跳的也是这座。”
莫非榆眼眸微张，繁杂记忆浮出水面。
当年，她修出鬼力，被前来盗取《曹谱》的舍先生看中，带离了藏魂地，以填补空缺的鬼主之位。
莫非榆本意是想跟着舍先生，看他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将消息告知苍门、藏魂地以及奉天司。可她没想到，舍先生把曹谱鬼放出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她把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他。
后来，那个在藏魂地点拨她，教她如何修炼、操控鬼力的白衣人出现，让她不要再找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便真的像忘了这件事，再也没去找，除了在拟台休息，教鬼器和鬼灵拟台鬼术，找同在一个小世界的青女玩，便是和杀了自己的仇人乌郎决斗。
但每次打到力竭，也没能杀了乌郎。
她断定是因为自己神魂受损的原因，所以准备回到藏魂地，转世轮回，修补神魂。
可再回来，她的身份已然转变，无法再光明正大地进入藏魂地，只好盗用别鬼的身份溜进来，但在上往生桥前，还是被发现了。
逃命过程中，她听说有废弃的往生桥，便往藏魂地腹地跑，终于看到了一座断桥。虽说废弃的往生桥可能会有危险，但她若是停下来便会被抓进地狱，于是抱着向死而生的心态，冲上了那座断桥。
莫非榆没好气地盯着或肖，“你还好意思提，若不是你要将我捉去阿婆翣，我怎会无路可选……帮你们干了那么多事，一点旧情都不顾。”
“你擅自逃离藏魂地，为虎作伥，我身为灵官，自然要捉拿罪徒。”
“我那是……”莫非榆白了他一眼，呼了口气，“算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跟个死板鱼较什么劲。”
“废弃的往生桥，跳下去会怎样？”官容问道。
“卷入乱流，不知去向，不论轮回道。换而言之，三千世界皆可去，一花一木一牲畜，皆可能是其转世。”
闻言，莫非榆心中庆幸，转瞬又凝重起来，三千世界，世间万物，上哪去找甫子殊的转世？
几人沉默着，官容坚定地开口道：“郁褚师，你拿主意吧。”
看官容这气势，若郁问樵真说要找，她立刻就会行动，不找到决不罢休。
郁问樵眉头皱得很紧，还在寻找其他的更快更好的解法。
“虽是乱流，也非瞬息万变。”或肖幽幽开口，视线再次落到莫非榆脸上，“冥冥之中自有命定，从这断桥上跳下去的三人，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莫非榆哑然片刻，道：“你是说，他们跟我转世到同一个世界了？”
“如此倒是方便多了。”郁问樵扬唇一笑。
莫非榆不太理解，虽说范围缩小了三千分之两千九百九十九，但轮回道亦不知，就算他们也转世为人，从几十亿人中找两个，依旧是大海捞针。
郁问樵看透了莫非榆的想法，笑容依旧乐观，“不管怎么说已经省去了许多麻烦，多谢或灵官。”
“不用谢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
一行人乘着木舟回阎河关，或肖说要回去复命，叫来木舟时，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眼下要做的事有两件，一件是莫非榆凝聚鬼身，总这么一副半透明魂体的样子飘着，也不是个事。
第二件便是找甫子殊和另外一个转世者，郁问樵回去将二人画像画下，拿给她和付又期他们辨认。虽然方法很傻，但如今他们认识的现代世界的人脉也就这些人了。不行话，就想把法回去，黑进系统，用科技手段筛查。
“等你画完像，我们便分两路，我去琼楼，你回驿站。”莫非榆道。
郁问樵与莫非榆并肩站在船夫身后，冲她温柔地点点头
官容注视着二人的背影，至今不敢相信他们清心寡欲，看似温柔，实则从未对人表露真情的郁褚师，竟然被一个鬼拐跑了。
她沉吟片刻，严肃道：“不行，他们俩不能在一起，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世人该如何看待苍门？”
“苍门捉鬼除祟千年，早就与鬼水火不容，以后不光世人不再相信苍门，连鬼都要嘲笑我们。”
“人鬼殊途，何况她还是鬼主，定是用了什么鬼法迷惑了郁褚师，眼下愿意帮我们，都是她的计谋。楚褚师，你跟在郁褚师身边这段日子，定然早就发现了她的狐狸尾巴了吧？为何不告诉郁褚师？你若是担心破坏情谊，可以告诉我，我去说。”
“……”
官容眼神犀利地盯着莫非榆，似乎要透过她的背，看穿心脏。话落半天，也不见楚悲回答，她扭头看向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楚悲，蹲下急道：“楚褚师，你说句话呀。”
木舟靠岸，郁问樵招呼了一声，扶着莫非榆下了船，莫非榆又拉着青女下了船。
楚悲站起身，顿了顿，道：“你劝不动他。”
莫非榆站在前尘路上，左右看了看，思索道：“我记得有个地方在卖文房四宝，在哪来着……”
记忆虽然齐了，但人往往经历得越多，忘得就越多，何况要从几百年的时间里，翻一个从前路过的小店。
“花楼左边第二个路口就是。”郁问樵笑着，用眼神指了个方向。
莫非榆顺着方向看去，眼睛一亮，“对！你怎么知道的。”
大脑一转，她说完话的嘴巴停在半张的“的”字上。
那些年她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见过的人人鬼鬼，线团都知道，如今线团的记忆给了郁问樵，他当然知道了。
“……那我们走、走吧。”莫非榆尴尬地笑了笑，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她刚一转身，便撞上一个迎面跑过来的人……鬼。视线还在旋转，本能地出手，用鬼力将要逃跑的撞人者钳住。
“前尘路上禁止追逐，你不知道吗？”莫非榆肃声道。
这鬼见没跑掉，当即就想跪下赔礼道歉，奈何身体动不了，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您大人大量就饶我一命吧！”
莫非榆眉心微动，这话她怎么好像在哪听过好多遍？
再一打量，白衣，披头散发。
“是你？”莫非榆朝白衣鬼跑来的方向一望，果然看到两个拨开鬼群追来的大汉，顿时有种很铁不成钢的感觉，叹息道：“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在干这些事？这次我可不帮你了，自己解决吧。”
莫非榆鬼力稍微松了松，白衣鬼脚接触到地面，身体也能动，唯独跑不了。
“别啊，小莫姑娘，你再帮我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