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一片的驿站中四处点亮灯火,发誓要活着回去的人们挥着斧头等各类工具在房屋各处打凿,乒乒乓乓的声音随着琼楼和七里堰两座楼门一起关上。
丝竹欢笑之声先入于耳,接着是浓淡混杂的脂粉香气,即近而远。
双脚触碰地面的瞬间一阵晃动,莫非榆右手快抓住了身边之人,稳住重心。
“谢谢。”
兰归媚眼一抛,道:“小姐客气了。”
莫非榆礼貌一笑,下意识去看左边的另一个男人,郁问樵面上一如既往的微笑如水。
水波带动脚下的木板轻轻晃动,他们此时正身在一条蜿蜒的舟桥之上。
“方才走得急,还为自我介绍,”兰归撤步颔首行礼,身段优雅,“奴家兰归,如今在柳棋主手下,此前独自收回过一页鬼器。”
一人找回鬼器页?不愧是棋门之人,真是不可貌相。
兰归笑着眼,眼尾的红线弯弯,又道:“能与郁褚师和两位美人同行是我的荣幸,就由我在前给几位带路好了。”
井棠感觉受到了冒犯,哭唧唧靠在予桔身上,予桔还没安慰两步路,井棠又似打了鸡血一般,跳出去左看右看,笑口大开,眼神闪烁,狂喜和兴奋展露在每一寸肌肉上。
予桔疑惑的眼神中略带一丝嫌弃,“他这是疯了?”
“琼楼琼楼,极乐仙境是也,自踏上舟桥开始即是进了琼楼之内,什么烦恼忧愁便都弃了。几位不觉得此刻心里想什么难过事儿都不觉得难过了么?”兰归道。
顺着话,莫非榆回忆起难过的事,考大学离第一志愿只差一分,买的热狗里面没有火腿肠,中奖的瓶盖掉进了水沟里......平时想起就要叹气的事儿,现在怎么越想越想笑呢。
“哈哈哈哈,哎呦,哈哈哈,真的是哈哈,太好笑了。”不知道予桔想到了什么难过事,笑得这么开心。
“兰公子好像对这里很熟悉。”莫非榆道。
“这里是我的家乡。”
兰归望着不远处交错华贵的楼宇,眼里尽是思念,并不像是在说笑。
予桔好不容易停下笑,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抓住井棠不让他乱跑,“这里是你家?那你这不是可以回来吗?”
是啊。莫非榆也不解。
“回来也待不久,只要进了驿站,就好像不再是这里的人了,就回不来了。”兰归说着,“以前驿站有很多人这么做过,通过鬼楼回到原来的地方,感觉像是过回了原来的生活,但后来就都不见了。”
如此说来,驿站就像是一副坚固非常的枷锁,进了笼子的人被带上锁链无法逃离,放里面的人出去找钥匙就像是一场斗兽游戏。
真是横看竖看都想不通将曹谱放在驿站的人是什么恶趣味。
等等,进去的人不能出来,那之前与郁问樵在不同地方碰见,岂不是......
想到这里,莫非榆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脑海中灵光一闪。她与郁问樵第一次相遇是在长丘空相城,之后他们在槐庙村相遇,第三次郁问樵与付又期梁亭然在琼楼相遇,而离开琼楼之后才是郁问樵第一次进驿站。
那么......长丘对应的藏魂地,槐庙村对应的七里堰,还有琼楼,三个鬼主所在的世界就是同一个!
莫非榆诧异道:“藏魂地,七里堰还有琼楼,在同一个世界?”
“现在看来是如此。”郁问樵侧脸道。
之前都没细想,听到八鬼楼对应八鬼主所在的世界,就默认为八位鬼主在八个世界,可如果鬼主所在的世界有重叠,那便会横生许多变数了。
“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予桔歪头问道。
“你看啊,现在已知八个鬼主本领之大相当于造物主,那么假设每个造物主会设定一条规则,八个造物主就是八条规则,八条规则一条条来缕肯定更容易,但要是有几条规则重合了......”莫非榆字字慢慢讲道。
“那不就条条框框钉死了嘛!”予桔恍然大悟。
井棠也懂了,言简意赅总结道:“游戏难度增加了。”
三人深呼一口想叹气,却是齐刷刷笑了出来。
......
好一个琼楼,让人有一种情绪抒发障碍的感觉,不对,也没有障碍,好像真的很开心啊。
兰归笑了,他是真的觉得好笑才笑的。
谁不是觉得好笑才笑的呢。呵呵哈哈哈哈。
琼楼近在眼前,三座主楼身后还有数不清的宫阙亭台,如庞然大物一般立于天地之间,俯视万物。
右边楼前是穿着五颜六色薄纱长裙的姑娘,左边楼前是穿着五颜六色薄纱衣衫的郎君,花天酒地,美景如云在眼前,简直目不暇接。
“非榆,我觉得那个挺好,嘿嘿。”予桔笑着,视线朝左边楼前看去。
“哪个?紫衣服那个?我觉得那个蓝衣服的......”
话还没说完,眼睛还没转过来,莫非榆被人拽着手腕,听到一声:“我们走中间。”
郁问樵拉着莫非榆,莫非榆拉着予桔,兰归拉着井棠,三个被拉着的人一脸痴相地盯着左右楼前的美男美女们。
咳咳——进了主楼,三人尴尬而立。
“是那楼的问题!”井棠对着予桔发誓。
“是的是的,我也觉得。”予桔拉下井棠发誓的手,点头赞同道。
琼楼内八角琉璃灯悬于空中,七彩光影洒在红墙绿瓦之上,垂花门帘,腾云游廊,剔透玲珑的宝石点缀生辉,富丽之景胜过人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莲花绽放的舞台中央舞女妖娆艳丽,曲奏轻快入人心,桌长桌圆,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围成团,觥筹交错间吟诗当歌,好不快活。
向来不太擅长应付大型场面的莫非榆心里竟也冒出想上去举一杯酒喝的冲动。
兰归轻车熟路地走到不起眼的柜台前,与人交涉一番,拿回来三把钥匙。“天色已晚,我们在此住一晚,明早再动身吧。”
莫非榆接过钥匙,强忍住一颗躁动的心,眼睛紧盯着前面人的脚跟,踩着脚印往前走。
三座主楼后面独立又有长廊相连的宫殿便是琼楼为客人提供的住所。
是的,没错,不是房间不是屋舍,就是宫殿。
井棠不敢相信地猛揉眼睛,发出感叹,“我天,这一晚上得多少钱啊。”
“一座殿一百两,奴家本想着一人一座,又怕走失了不好找,便要了这座有三间屋子的殿,委屈两位小姐和郁褚师将就一下。”
井棠予桔内心双双呐喊:一百两!
莫非榆已经是在金蟾关见过世面的人了,区区一百两......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也还是好心疼。
她觉得应该心疼,但却打心眼里为花钱和住豪华宫殿而开心。
不想了,什么都别想了,只要不想,情绪就还是正常的,发愁的事等明天出了琼楼范围再说吧。这么想着,莫非榆睡了一个完美无梦的觉。
第二日,莫小姐和予小姐收拾完出房间时,殿前的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都是常见的粥饼糕点,这里的却格外好吃,两人发挥勤俭持家的美德,将剩余没吃完的糕饼用油纸打包,以备不时之需。
白天的琼楼也处处歌舞升平,比起夜晚的激昂惑人的舞曲,白日里更多的是小桥流水、悠悠绵长的小调,听起来清心又解乏,即便宿醉一晚,来上这么一曲儿也都舒坦了。
辰时还未到,舟桥上已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来去脸上皆带笑容。舟桥浮于碧波上,远看去犹如盘绕的游龙,守护着仙境琼楼。
抬脚踩上土地的一刻,心中荡漾愉快的心情变得平静,再想伤心事不免哀叹。
“我们接下来往哪里去?”莫非榆问道。
“平安村。”兰归答。
“上次来时听有人谈起一桩轶事,平安村中三十三人突发癔症自尽,我觉此事有蹊跷,像是鬼器所为。”郁问樵道。
“郁褚师说得对,越刺激的地方越有问题!”井棠道。
这轶事听起来就不会像前两次那么平和了,予桔抓住井棠,“你靠得住吗?我的胆子可都在你那。”
“没问题。”井棠握紧予桔的手。
下了舟桥走出百米有一家非常大的车马铺,外来的人将车马停在这,外出的人也可以在这租赁车马。兰归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放在柜面上,数量刚好对应招牌上的上等马车。
“实在不好意思,小店的马车都被租完了。”伙计低头又弯腰,抱歉道。
“你这这么大间铺子,怎会无马车?难不成想坐地起价?”兰归斜眼道。
“真不是!您误会了,这些日子陆陆续续被租走五六十辆,这才空了没有车了。”伙计赶忙解释。
“那真是稀奇事儿。”
这家万里车马铺是老字号,铺子遍布北楠国,车辆马匹的质量不错,价格公道,老板伙计都客客气气,兰归儿时这铺子生意就很好,但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时候。
“是啊,连备用马车都被借走了,几位对不住,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您看看马?都是好马,跑得又稳又快,最适合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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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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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无忧解千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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