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厉害,要不我们别打了,反正胜败已定,白打一场你不累吗?”小莫拿着剑像拿着树枝,在地上两小弯一大弯,画了个笑脸。
“莫巡使,转司名额是我拼死抢到的,你不在乎是你的事,不要随便玷污别人努力的结果!”话落,葭荼白衣飞舞,提剑如银蛇,毫不留情地刺出。
小莫横剑冷对,将人挡下。她剑剑懒散,擦着葭荼的衣袖而过,每一招都在点到为止之前收了手。有模样有架势,在台下众人眼里,莫巡使每一招既标准又自由,是奉天司先生们口中的正面教材;但在葭荼眼里,她感觉不到剑风感觉不到剑势,自己倒像是被当成了猫逗。
“莫非榆!你是看不起我吗?为什么不和我打!”葭荼怒气一出,剑上劲也跟着厉了三分。
“什么看不起你,你看不起我还差不多,我本来就打不过你啊!”小莫后撤步稳住身子,挡住了这突然的一剑,随后挑去银剑,不明所以。
葭荼:“废话!那你也得打!”
小莫:“大姐,讲不讲理啊?”
葭荼挽剑又来,“我知道你不止这点实力。”
银剑招招致命,逼得小莫不得不还手。
比试台空间不大,两人处处受限制,无法完全施展开,一银一铁两剑挥出数道剑风,殃及台下无辜的衣角发丝。那银剑之光白得纯粹,次次对击都碰出明亮的火花,火光随剑身圆舞,看似柔美的招式之中,刚劲之力暗藏。铁剑有力却无心,能反击的空隙它放过,接不下的剑道它躲过,给人一种有错,又挑不出具体是哪错了的感觉。
一炷香过去,赭司对决正式开始了。
一炷香之后,对决结束了。
“赭司胜者,葭荼——”
“恭喜葭巡使,往后还要多多关照才是呀。”
“葭巡使,有空一起出任务呗。”
……
恭贺声源源不断,葭荼冷脸挤过恭维的人群,拿出怀里的皓司令牌,交到了皓明司手上,头也不回地跟着赭明司走了。
今日比试卯时便开始了,因为小莫迟迟不出现的缘故,赭明司调了轮次,赭司的是最后一场。而且这最后一场实在无趣,要不是碍于纪律,台下的人早就走完了。毕竟奉天司所有人都知道葭荼必胜的结局。
小莫在最后几分钟是尽了全力的,她呆坐在石阶上,脱了外衣给自己上药,暗自嘀咕着:“下手真狠啊……”,又一圈圈缠上绷带,拿回寄存在司蛮处的物件,挨个戴好、穿好。
离开地下炼台,她怒气冲冲地踏出奉天司,随后撇了撇嘴,撤回步子,掉头一口气上了五楼。莫非榆跟着一起,不知怎的,她心底似乎也充满怒气,随时都能爆发而出。
两人前脚刚踩上五楼的地板,就见葭荼从赭明司房间里出来,换了赤土色的衣裳,挂上赭司的令牌,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这么着急进赭司?
……啧啧,皓明司好惨一男的。
这想法同时出现在双莫心里,莫非榆还从小莫的思绪中找到一些信息。
葭荼是被皓明司带回来从小跟在身边,作为继承人培养长大的,她是下一任皓明司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年前她突然说要去做赭司继承人,自那句话后就开始疯狂接任务除异象,打更时她醒着,鸡叫时她醒着,经常是一次性带着好几个任务出门,最终如愿拿到了奉天司近百年第一个转司资格。
葭巡使的能力是奉天司众巡使有目共睹的,小莫的也是,两相比较,根本无法比较。要用其他巡使的话来说,那就是:有些人的结局从小就注定了。
没错,小莫也是作为继承人被赭明司带回来培养的。五司继承人之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比一次,互相都清楚对方几斤几两。时至今日,即便没有比试,自己在众多巡使和继承人之间的排位也都心中有数。所以自从小莫知道了对手是葭荼,她就懒得打。
红木门推开,赭明司坐在案前批阅文书,背后一扇圆窗送来正午的暖风,挑动伏案的几缕银丝。
小莫心里在期待这女人能说点什么,但她只是专注在案上成山的文书上,十几年来如一日。
“......”
“我来领任务。”小莫盯着花盆纠结半天,选了这么一句。
其实巡使任务在一楼就可以领的。
赭明司从山堆中翻找抽出一本文书,推到桌边,没说一句话。
“......你不说点什么吗?”
赭明司神情专注在公文之上,审阅批注,一页页都看得尤为仔细。她没抬头,言辞中没有注入感情,也像是批阅公文,“说什么?多加小心?”
小莫忍无可忍:“我是说司试!”
“输了便输了,你想我说什么?”
输了便输了?明明知道我会输还要我去比?明明知道我不想参加还背地里给我报名?结果就是一句输了便输了?
小莫呵气一声,假笑着阴阳怪气道:“那就恭喜赭明司,有了一个又聪明又有能力的继承人,我就不在这给您丢脸了。”她拿上文书,门也不关地阔步下楼,出了奉天司。
走在路上打开文书,自言自语骂骂咧咧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拍手一合,把文书揣进怀里,昂首挺胸朝半渺阁而去。
西城有楼,金洒河边,绿叶比花儿娇,曲儿比莺雀妙。说的便是城西半渺阁。
小莫轻车熟路地进了半渺阁,找到一个穿绿裳身形丰腴的妇人,走上前道:“姚妈妈,明约可在?”
“哎哟,这不是莫巡使嘛,”姚妈妈挥帕搭在小莫肩上,“今个不赶巧,明约在别个厢房呢。”
“那便有谁叫谁吧。”说罢,小莫上了二楼,进了熟悉的厢房,抓了一盘瓜子坐在窗沿赏着风景。
正午河面上反的光太过刺眼,不及黄昏灿烂好看,她看了一会儿眼睛就乏了,挪坐到软榻上饮酒。这会儿闲下来,百无聊赖,又觉得米糟头太软,还是吊红最好。
一角酒对于小莫的酒壶来说,只是半壶,没几口便喝完了,正当她要开嗓叫人时,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推门的手和人都煞是好看,黄纱曼曼,铃铛清脆,一张媚气又不失棱角的脸无需任何粉饰便能轻易蛊惑人心,再顺着香味儿去,仿佛他手中端着的酒都更美味了。
“莫姑娘喝了这么多,和明约还喝得下吗?”他说话像羽毛在飘,挠得莫非榆心痒痒,羞意瞬息上脸,比小莫这个喝了酒的人都还要红些。
“明约?怎么是你?”
“莫姑娘莫不是不欢迎明约?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脱身,专门来陪姑娘的。”
小莫听着就拉起明约细嫩的手腕,看得莫非榆心里一紧,“你从哪个厢房出来?他们没为难你吧?那些个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纪还到处跑,要是敢动手动脚,看姑奶奶我不打得他下不了床!”
明约反手拉住小莫,翩翩笑意浮上清眉明眼,“明约无碍,倒是姑娘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不如明约给姑娘奏一曲?”
“好!就弹你拿手的,我许久未听,想念得很呢。”
莫非榆与小莫一同倚在软榻上听曲儿,但是她喝不着酒,吃不上瓜子点心,嘴里胃里都有点空虚。
明约的琴弹得极好,音色纯净,曲调古朴悠扬,像是一段柔情往事与你娓娓道来,顷刻便赶走了那些烦心扰人的事。
好景不长,美梦总是会被打断。
厢门打开,与风对流,吹得人惬意困意全无。
小莫和莫非榆双双瞪眼盯着司蛮,气不打一出来,“我发现你这人礼数没学好啊,连敲门都不会?”
“咚咚。”司蛮补敲两下,嘴里还配了音,“这总行了吧。”
“我说你这人,跟明司置的气算在我头上是怎么回事?”司蛮走到小莫面前两手叉腰。
明约见状收起琴,非常识趣地作礼默声退出厢房。
“我没有。”小莫空饮一口酒。
“没有你接任务不告诉我?”
小莫就是在置气,想一走了之,任谁也找不到,她心中所想莫非榆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不过这会儿听了曲儿,心底轻松不少,暂时都把那些糟心事儿抛之脑后了,反正这么多年了一没解决二没变化,她一点不急。
“这不是在这儿等司巡使呢么。”小莫倒一杯茶笑脸请上去。
“得了吧,这还得是我来找你。”司蛮喝了茶,正色道:“拿来吧,任务文书。”
文书一拍,司蛮自己拿起来察阅一番。文书中所写内容总结来说就是:投状者去锦荣镇时,发现整个镇子的百姓夜晚都会梦游,那人回来后便将事情告诉给了奉天司。
“锦荣镇是出锦蚕丝的地方吧,真可惜,那东西除了贵,我还挺喜欢的。”小莫惋惜。
“确实可惜,我就只有一件,现在个头长了还穿不上。”司蛮提气说着,“锦荣镇不远,我们明日巳时出发如何?”
“那今天先去找投状者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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