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演出厅内，黑色三角钢琴在顶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而钢琴前，不知何时已静坐着一位女生。

随着第一个和弦的响起，演出厅内的尖锐的叫骂声便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女生的双手在琴键上轻盈地跳跃，每个音符都清晰而纯净，逐渐汇聚成一首温柔的赞歌。

熟悉的旋律在空气中缓缓铺开，林淼淼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抬头瞧向了钢琴的方向。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肩膀以上。

女生年纪不大，生得雪肤花貌，一头如黑色丝绸般乌黑亮丽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拂动着。林淼淼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天在楼梯间，为她争取了报名机会的那个女生。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一瞬间，林淼淼就忍不住鼻尖一酸。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脚尖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转动了过去，目光没有移动分毫。

雪绒花前奏即将结束前，那女生突然抬头，不避不让地对上了自己的视线。林淼淼的眸光颤了颤，下意识想躲，可那眼神太过温柔，她怔愣了一下就忘记躲开了。

林淼淼不傻，甚至她比其他同龄人更加敏锐敏感，她一下子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善意与鼓励。

林淼淼手心汗湿，握着话筒的手忍不住交叠张握了一下，又死死攥住。

前奏结束，一道空灵温柔的嗓音响了起来，“Edelweiss, edelweiss…”伴随着歌声，顾谙眼中的鼓励愈发明显。

林淼淼看懂了她的意思，只觉得自己的背后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她深呼吸着，努力张着嘴，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她急得满头大汗，可那视线依旧温和坚定地望着她。林淼淼逐渐镇定下来，含在嗓子里的声音逐渐响亮了起来，“……Small and white，Clean and bright……”

从她出声开始，顾谙便收了声音，就连钢琴弹奏的声音都降了半度音量，整个演出室内都是林淼淼纯净而悠扬的歌声。

林淼淼今天穿着一件白色修身高领，下边是一袭蓝色天鹅绒长裙，裙子上带着淡淡的光泽，仿佛雪地上反射出来的第一缕晨光。

她的嗓音条件很好，也与这首《雪绒花》非常适配，在她的演唱中，可以感受到一种温暖的力量，就像雪绒花在动力阳光下绽放的坚韧与美丽。

琴声与歌声相互缠绕着，当林淼淼气息不接时，琴声便适时响起，为她的声音提供了支撑与鼓励，当她游刃有余时，琴声则变得低沉而细腻，为她的歌声增添了一份深沉的底蕴。

一曲毕，空气中就只剩下了林淼淼细细的喘息声。

顾谙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弹过钢琴了，但是这首雪绒花简单，又在少时初学时不知弹了多少遍，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她怀念的轻拂过琴键，随后放下顶盖，站起身来笑着夸人，“唱得很好。”

林淼淼的眼眸乍然一亮，抿着唇腼腆地笑了起来，唇边若隐若现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顾谙一出声，呆立在一旁吴琴就反应了过来，她瞪着顾谙身上的黄色马甲，怒道：“你是谁呀，这个厅是我们申请的，谁允许你进来的，而且谁准你动钢琴的，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顾谙只觉得她聒噪的令人厌烦，收了笑容，望着她一本正经道：“我是本次赛事的工作人员，刚刚在门口听到演出厅疑似有破坏公物的声音，所以特意进来检查。”

吴琴想起刚刚自己一时气急的动作，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抿抿唇，嘴里仍旧不饶人，“谁，谁破坏了，你刚刚不是弹了吗？哪出问题了？别吃饱了撑的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我投诉你！”

吴琴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占理，顿时叉着腰，一副理直气壮到不行的模样。

顾谙缓缓从钢琴出绕行而出，还没走两步呢，就听见哒哒哒的跑步声，刚刚被欺负了只知道垂头挨骂的小姑娘此刻突然多了分勇敢，她挡在顾谙身前，声音结结巴巴的，“她，她没有，没有，胡，胡说八道。”

被一个自己一向看不上的人呛声，吴琴气得发笑，眉毛一竖刚想骂人，就见顾谙从林淼淼身后站了出来，柔声劝阻，“两位同学别着急呀，就如同这位同学说的，我刚刚检查过了，钢琴并没有问题。”

吴琴神色一缓，脸上浮现了得意的笑容。

顾谙也笑，故作纳闷地又道：“不过也奇怪了，我试了确实没问题，那怎么我在门口听到的琴声那么难听啊。”

她一双灵动的眼睛转向了吴琴，其中是明晃晃嫌弃，“琴声尖锐，旋律破碎，每个音符都像是失去了控制，我在门口只停了一会儿就觉得好像是有一根根针扎进耳膜一般，”顾谙微微回身，拍了拍林淼淼的肩膀，语气似安慰似赞叹，“你居然能忍受这么久，真是厉害。”

林淼淼愣了愣，看着眼前冲着她轻轻眨眼的顾谙，又看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的吴琴，赶忙捂着嘴低垂下头去，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可在无人瞧见的地方，她却弯着眉眼，任由眼里的笑意毫无阻挡地倾斜出来。

顾谙仍在继续：“不过没事，说不定啊，真是钢琴坏了也有可能，这位同学你等会儿可以去别的钢琴房试试，要是还是这样……”她状似苦恼地沉吟了下，“嗯……要不你还是独唱吧，不然我担心你被这种琴声给拖了后腿，你唱的这么好，那多可惜呀。”

“你！”吴琴这回再傻也知道对方就是在故意找茬了，“你到底是谁！是这死丫头特意找来羞辱我的是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要投诉你，我一定要投诉到你丢了工作，”可她犹觉不够，往前疾行了两步，站在顾谙跟前，高高抬起了手。

顾谙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原本低垂着脑袋的林淼淼更是低呼一声，旋身抱住顾谙，害怕地紧闭上了眼睛。

“吴琴。”

吴琴气急败坏的行为被一道轻柔的女声淡淡喝止。

顾谙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台下的观众席上居然一直坐着一个人，而等她看清了台下人的模样，不由在心中骂了一声晦气。

怎么的？

裴延不在，他的这些桃花倒是一朵朵地都出来怒刷存在感了嘛！

台下的吴清雅站起身，冲着吴琴警告道：“阿琴，这间演出厅是我特别申请的，你要是再闹，那我得请你出去了。”

吴琴不可置信，她指着顾谙和林淼淼，“阿雅！你看不出来吗？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地在羞辱我！你怎么不帮我，反而站在她们那边呢！”

吴清雅不耐烦地皱眉，“你下来，安分地坐着，不然就出去。”

吴琴气地咬牙，可是没办法，她只能重重地跺着脚一步一步地往阶梯走去，可在经过林淼淼时仍旧不甘心，一时恶从胆边生，伸手用力推了她一下，“都怪你！”

林淼淼被推的惊呼了一声，她还抱着顾谙，两人都是脚步不稳地用力摇晃了一下，眼见着就要栽倒到台下。吴清雅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口，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去接，却见顾谙不知怎么做的，腰身一拧，极为惊险地揽着林淼淼旋转回了台内。

然后她一个巴掌，顺着惯性狠狠地往站在一旁的吴琴脸上抽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演出厅。

吴琴愣了数秒，难以置信刚刚发生了什么，等回过神来自眦欲裂地扑向了顾谙，“你敢打我！”

顾谙自幼学舞蹈，虽然力量不够，但是深谙四两拨千斤的道理，当下一手轻推开林淼淼，身子一侧，脚步后撤，手臂向后张开再旋身挥了过去，抓着吴琴的头发往前用力一推，那吴琴根本没想到顾谙还会动手，被她直接往后惯了数步，晕头转向地栽进了已经上台来的吴清雅怀中。

她还想再闹，却被吴清雅厉声制止。

吴清雅凑近了吴琴，在她耳边快速低语，“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这里可是有监控的！你赶紧给我冷静下来！”

吴清雅见人稍稍恢复理智，便再懒得跟她说话，将人往后面推了推，视线在顾谙与林淼淼之间徘徊了下，然后带着歉意的微笑，望向了林淼淼，“对不住啊同学，阿琴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吴清雅可是一中的风云人物，在男生中人气很高，不过她总是去参加各种比赛，很少在学校里，所以女生们也生不出什么嫉妒的心思。

一直遥遥仰望的人，突然变得触手可及，林淼淼的脸都红了，她用力摇着头，“没事没事，我一点事也没有，没关系的，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顾谙见状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回来。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反正她的，已经当场找补回来了。

顾谙握了握还有些发麻的掌心，红唇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