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患失

“顾氏投资了一个海外的实验室,主攻小型犬CHD根治。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字。”

他说得风轻云淡,好像毫不费力。

顾氏是地产集团,和医学界并无直接的瓜葛。且学者们向来清高,何况是海外的老派研究员们,即便顾恂琛的父亲有藤校的多方人脉在,也需要层层打通各个关系,确实花了不少心力。

最重要的是,要向顾氏开口,顾恂琛不知道做了怎样的让步。

他向来是不愿意的。

许抒悦愣怔地望着名片上的字,眼眶很热。

上一次无意间和他提起的话题,竟这样被他放在心上。

“Luna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她极力抑制,但声调控制不住地发抖。

顾恂琛双手搭在她肩上,低垂眉眼,望进她的泪眼:

“但是有你爱她,她就是最幸运的小狗。”

许抒悦吸一口气。某种奇异的预感让她胸口发闷,心跳忽快忽慢:

“顾恂琛,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想说,”

顾恂琛顿一顿,缓缓地,很认真:

“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

“以后我们一起照顾Luna和瞳瞳。”

想过吗?

没想过吗?

许抒悦最不喜欢在拍戏的时候代入真实感情。体验派那样分不清虚实,她是没有感受过的。她是接受过科班专业教育的,又有天赋的好灵气,根本不需要真的调动全身的真实情绪。穆菲也说过,要去演,而不是去感受。沉溺其中只会得不偿失。

但是但是,这些天和顾恂琛的相处,她又不能简单地用一句话来带过——

戏是戏。

顾恂琛是出名在外的花花公子。走到哪个剧组就玩到哪个剧组。和他有过绯闻的女明星不计其数。

她以为只要她洁身自好,他就没办法对她下手。但她没想过他竟有这样的手段。而她懵然无知,甚至甘之如饴。

她的恋爱经验约等于零,对异性一直敬而远之,平时也自诩清高自持。

可是可是,

当可笑的幸存者论真的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她只能祈祷命运对她下手轻些。

或许顾恂琛会对她特别一些。

她仰起脸,泪意盈盈,反而把他吓了一跳。

她避开他笨拙的想为她拭泪的手,平静地直视他:

“顾恂琛,你一直都这样吗?”

男人静静垂手,没明白她的意思。

许抒悦睫毛湿的,她敛起哀伤的神色,镇定了几秒,复又挺直身子,和他平视:

“你听着。我以前不知道剧组夫妻是这样隆重的。如果早知道的话,好像剧组夫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龌龊不可接受了。但是我还是很害怕,不是害怕你,是害怕现在的我自己,有时候我突然问自己,能不能接受和你做剧组夫妻,答案竟然是,是的。这太可怕了。”

“我承认我玩不过你,我不像你坦荡洒脱。根据我对自己的认知,我不是一个在感情里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不喜欢受冷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非常非常舍不得。”

她忽然坚定起来,以一种近乎决绝的语气:

“今天是十月十五日,这场戏我们还会继续拍两个月,那么等两个月之后,我们就分手,各自安好。”

顾恂琛的脸离她很近,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困惑。

许抒悦没料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果然是高手。不先吻她,难道要等她先吻吗。

既然已经勇敢了一步,她不介意再勇敢一步。

她捏住他的衣襟,闭眼,贴近他的唇。

就在许抒悦毛茸茸的帽子蹭到他的脸时,她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握住了她的腰,再然后,她被推开。

“许小姐。”

他的声音从耳侧擦过。

许抒悦摸不准顾恂琛的笑是出于什么情绪,但她知道他不怀好意。

“你是不是搞错了?谁要和你做剧组夫妻?”

“我不骗你,你也不能骗我,对吧?”

许抒悦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双茫然的眼睛望着他,既脆弱又清澈,叫他不忍心再多磨蹭哪怕一秒:

“你也听着,我从来没有和谁做过什么剧组夫妻,也不想和你做剧组夫妻。”

许抒悦感觉小腿腿心酥酥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收缩舒张,血液流过的地方很热很软。

她听见他说:

“我是想和你发展长期稳定、彼此唯一的恋爱关系。”

“好吗?”

他语气柔下来,去拉她冻红的手——她一直握着那张纸片,像对待最宝贵的东西。

许抒悦垂脸,又抬起眼睛偷偷看他。

唇边控制不住地扬起。

她好傻。

顾恂琛也笑。

顺手帮她整理飞乱的头发。

她好可爱。

距离拉近,可以看到她瓷白光洁的皮肤映着雪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说话耗了太多精神,现在耳垂和鼻尖、脸颊都透着微微的粉红。

红唇润泽,看上去很软很软。

他轻轻贴近她,双唇迫不及待覆上她的。

胸口被她抵住。

许抒悦逃开,语气很弱:

“那现在不行。”

“又不行了?”

气息缱绻,顾恂琛没来得及从迷离的气氛中离开,有些好笑地抚摸她的长发。

“知道了,还在讨厌我。”

“不是!”

许抒悦脸热。

“我怎么知道你喜欢的是我,还是角色?”

“如果要谈恋爱,就必须分清楚这件事。”

“至少……也要出组之后。”

“好。”顾恂琛摸她凉凉的耳垂,答得很有耐心:

“那出组之后我再问一遍。”

——

“然后呢?”

“然后他说,等出组了,他会再问一遍。”

“我靠这男人真会啊。”

“这算会吗?可是我以为他会说:当然是你,只是你。”

“如果他这样说了呢?”

“那我当然就直接答应了啊!”

许抒悦怅惘地抓乱头发。

她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了。

成暮芸拍拍她:“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我说他很会了。”

姐妹,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许抒悦气起来。

哪有他捉弄她的时候。

他们还有很多账没有算清。

就比如说那个账号。

勿以恶小而为之45678:

【哥哥犹犹豫豫一点也不着急不会是不行吧】

收到留言:

勿以恶小而为之45678:【你会知道的】

顾恂琛是狗吧。

和陌生网友撩骚那么起劲,他很有本事?

勿以恶小而为之45678:【哥哥不会对所有人都这样吧】

这边,顾恂琛在复盘今天散步聊天的内容。

她说,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对感情一般是拿得起放不下。

他不禁去想,到底要多少经验,才能让她总结出规律?

他并不是在意她的所谓“经验”。

只不过会多出一些紧张。万一他哪里没做好,让她产生落差,觉得不如从前,甚至对恋爱的预期和想象都打碎。

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她感受到幸福——正如他现在能感受到的幸福一样。尽管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快乐。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几年,恋爱于他毫无吸引力。精神和物质永远能完满自足,不需要另一个人来填补空缺。

可是现在不一样。

纵然只是畅想和她在一起的未来种种,快乐的感觉就已经超越从前的一切。他也想让她感受到同样的快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偏差,他也不舍得。

冬天的戏本就不多,长夜漫漫,顾恂琛就算没有戏也会日日等许抒悦下班。

有时候他们沿着小径两边结霜的刺玫丛漫步,被冰雪覆盖的枝桠透出馥郁的汁液香气。

有时候他们经过崖壁,顾恂琛不让她去摘悬挂着的密集冰锥,会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有时候许抒悦会绕到他背后,模仿雪鸮的声音吓唬他,吓唬不成,反被他捉住一对翅膀挟在自己的臂弯下。

有时候雪下得很大,许抒悦的帽子在头上怎么也戴不住,任凭飘洒的雪花落在她发顶。顾恂琛将围巾拿在手里,想等她玩累了就像套鹌鹑一样把她套住。如他所料,没过一会儿,鹌鹑自己缩着冻坏的脖子乖乖回到他身边。他抬手,下一秒,扎实的雪球直白地砸向他的脸。

天色暗,他怕越追她越逃,会伤到她。许抒悦看他在原地等着不动,就停了脚步,没来得及开口哄他,一颗雪球划过弧线,精准地碎在她羽绒服的毛绒领子上。

他们在昏暗无人的岩角下相拥。

他抱她好紧,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她将脸埋在他围巾烘热的颈窝里,将两片唇贴在他锁骨,听凭他牵着她握着她,抚摸揉捏她的每一个指节,直到发软发烫。她的长发钻进他的衣领,一圈一圈缠绕在他指尖。

以至于许抒悦后来再路过那里,都要红着脸绕开。

他们在住处分道扬镳。昭昭收了顾恂琛一颗美丽的澳白珍珠作为封口费,她会在固定的时间从屋子里出来接许抒悦,同时保证一定不会和方茗说。

昭昭会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她自己坚持要这么做的——另一只手拽住许抒悦的手,打断两人难舍难分的约会,把她拽进房子里。

就这样过了一周,许抒悦的生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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