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讨厌的大老板

顾满静立于悬崖之上。

“先生,需要介入吗?”

谢景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声音毫无起伏。

顾满唇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和审视:“再等等。”

“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好蠢。”

风雪声似乎在这一刻小了些,将洞底传来的粗重喘息和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送了上来。

他微微偏头,看向谢景:“他需要适应的时间有些长了,笨拙。”

谢景垂眸:“初次接触妖力,又是冰魔这等,情有可源。”

就在谢景话音落下的瞬间,脚下雪山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的闷响自地底深处传来,仿佛一头沉睡万年的巨兽骤然苏醒,发出愤怒的咆哮。

高耸的雪峰之上,巨大的积累不知多少岁月的冰块被这狂暴的力量撼动,挣脱了束缚,铺天盖地般倾泻而下。

“第一次雪崩。”

谢景陈述道,手指微动,妖力的波动在他周身泛起。

顾满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做了个轻柔下压的动作。

“不必。”

他的声音依旧慵懒,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雪幕,精准地锁定在深埋于雪下的沈砚身上。

“这点考验都承受不住,也不配承载我的力量。”

谢景立刻收敛了所有妖力波动,恢复成那座沉默的冰山。

他略一停顿,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无声的指令,拿起徽章。

徽章微微发烫,谢景对着它,语气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淡调子,却带上了极其细微的紧迫感:

“沈砚,听的到吗?位置。”

“我和先生……被暂时困在……结界……雪崩引发了能量乱流……暴动了……”

“坚持住……”

“尽量……减少活动……保存体力……”

“请活下来……”

通讯被他单方面切断。

谢景面无表情地收起徽章,所有情绪瞬间从脸上褪去,恢复成一潭死水。

顾满这才抚掌,发出极轻的、几乎被风雪吞没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愉悦和赞赏:“谢景,骗人的技术又精进了。”

谢景微微躬身,语气毫无波澜。

“形势所需。多谢先生夸奖。”

顾满颔首,唇角弯起弧度:“现在可以将对“它”的压制放松一些了,让我们慢慢看戏吧。”

“好的,先生。”

沈砚被活埋了,看他的神情已经是听到了指骨对他的蛊惑了。

让我对你失望的话,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那么,让我们来看看你的表现吧。

——

冰窟中回荡着沈砚粗重的喘息声,血腥味混杂着冰屑的冷冽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嘶嘶……”

银白色的小蛇焦急地游到他身边,冰蓝色的竖瞳里满是担忧。

它用脑袋轻轻蹭着沈砚的脸颊,冰凉的信子舔过他嘴角的血迹。

“没事……”沈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艰难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还死不了。”

他试图用受伤较轻的左臂支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右臂则软软地垂落在一旁,稍微一动,那刺骨的疼痛便直冲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小蛇在他旁边绕来绕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当绷带。

“我真是受够你们两个了!”

指骨无法打死这两个小强,气急败坏。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预兆地炸开。

沈砚头顶的冰层,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碎。

无数吨重的冰块积雪瞬间化为齑粉,阳光和冰冷的空气猛地灌注下来。

连那嚣张的指骨,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也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尖啸,瞬间被震散、净化了大半。

残余的那点微弱意识惊慌失措地龟缩回核心最深处,瑟瑟发抖,再不敢泄露分毫。

“咳咳……”沈砚被灌了一嘴的冰碴和冷风,呛咳起来,肺腑如同火烧。

他勉强睁开被强光刺激得流泪的眼睛。

悬崖之上,两道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朦胧,他依稀能辨认出那是顾满负手而立的姿态,以及静立其侧、如同最忠诚沉默影子的谢景。

两个装货。

小蛇立刻窜上他的肩膀,细长的身体紧紧缠绕住他的脖颈,一股精纯的妖力缓缓渡入沈砚体内,用于护住他的心脉。

沈砚咬紧牙关,牙根都被咬出了血,咸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借着这股外来的力量和胸腔中那股不肯服输的求生欲,用左臂手肘和还算完好的膝盖,极其艰难地在不断塌落、变得松软不稳的冰堆雪沫中向前爬行。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全身骨骼仿佛要散架的呻吟,右臂的伤口在粗糙的冰面上反复摩擦撞击。

沈砚在心里苦笑,怎么混的这么惨了。

就在又一块巨大的、边缘锐利的冰岩被震动掀翻,朝着他头顶狠狠砸落的瞬间——

一道模糊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掠过。

甚至没有听到太大的声响,那块坚硬的冰岩就在半空中被一股精准而恐怖的力量瞬间击碎,化为一片弥漫的冰晶粉末,纷纷扬扬地落下。

谢景的身影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沈砚面前不远处,脚下的积雪甚至没有下陷分毫。

他手中那由妖力凝聚而成的黑色长鞭缓缓收回,消散在空气中。

他淡漠的目光扫过沈砚狼狈不堪几乎与血污冰雪融为一体的模样,又在他肩上那条因过度消耗妖力而显得黯淡的小蛇身上停留了一瞬。

谢景那总是紧抿的唇角向下弯折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还能走吗?”

声音依旧平稳冷淡。

哎?不是哥们,你这话问的。

我要是还能走,我为什么不走呢?

我在地上爬着,单纯是因为我喜欢爬是吗。

谢景似乎也才考虑到这一点,他极轻地皱了一下眉头,拨出去一些妖力。

沈砚借着对方的妖力,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身体,晃了一下才站稳:“多谢。”

“先生在等了。”

谢景言简意赅,目光扫过沈砚血肉模糊的右臂:“跟紧我。”

有了谢景的开路,撤离变得顺利了许多。

沈砚咬紧牙关紧跟其后。

当他终于拖着残破的身体爬出这片死亡区域,重新回到相对平整的雪谷时,几乎彻底虚脱,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一双冰冷而稳定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瘫倒的趋势。

是谢景。

沈砚抬起头,对上了顾满投来的目光。

顾满的目光冷淡地扫过下方狼藉的景象。

他看着沈砚脖劲上的小蛇,掺杂着不悦和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

“你的脑袋是装饰吗。”顾满的声音比这雪山的风更冷,对着那条小蛇斥道。

“还在蜕皮期就整出个分身出来逛。”

沈砚在旁边弱弱举手出声:“别说他了……”

顾满没有理会他,继续冷声道:“不知轻重的东西,滚回去。”

小蛇瑟缩了一下,却仍固执地朝着他们摆出攻击姿势。

“真是敌我不分的笨蛋。”

顾满抬起手。

小蛇抬起小脑袋,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和不舍,蹭了蹭沈砚的下巴,然后彻底化作点点光粒,消散在空气中。

“不……”

沈砚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些光点,却什么也握不住。

巨大的失落和依旧持续的濒死感淹没了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谢景。”

“敲醒。”

“好的,先生。”

谢景会意,走上前,毫不客气地用脚尖将沈砚的身体翻了过来。

然后,他蹲下身,精准地用手捏住了沈砚受伤最重的右臂伤口处,猛地施加压力。

“呃啊——!”

沈砚被这个缺德玩意搞得痛醒了,他痛得浑身痉挛,倒吸着冷气。

是人否?……好吧确实不是。

顾满这才缓步走近,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俯视着因剧痛而蜷缩颤抖、意识模糊的沈砚,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他屈起手指,隔空对着沈砚的身体轻轻一划。

一股无形却精准的力量探入,迅速游走遍沈砚的四肢百骸。

“骨头碎得差不多了,经脉也被冰魔之力侵蚀得一团糟。”

顾满收回手,语气平淡。

“双手双腿几乎全废。”

“沈砚,就这样还能吊着一口气,真是顽强的生命力。”

他顿了顿,唇角弯了一下:“恭喜你苟延残喘。”

沈砚扯扯嘴角,并不想要这个恭喜。

“谢谢先生,你恭喜到我了。”

顾满觉得无趣,不再看他,转身对谢景吩咐道:“处理掉那玩意儿,吵得人心烦。”

他指的显然是那龟缩起来的冰魔指骨残余。

“是。”

谢景领命。

他站起身,面向指骨核心所在的方向,双手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繁复古老的印诀。

他低声吟诵着晦涩的音节,周身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

以那指骨残余为核心,无数不规则的空间裂缝出现,形成一片巨大的牢笼。

“不!你个死长虫!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满不屑:“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留着你有何用。”

“你!”

指骨残余试图左冲右突,释放出最后的冰寒之力抵抗,然而那些黑色的空间裂缝如同饕餮,轻而易举地将那些能量吞噬撕碎。

最终,随着一声脆响,那团纠缠不休的邪恶存在连同周围那一小片空间,彻底被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谷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风雪呜咽的声音。

沈砚半睁着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苦战许久都无法抗衡的力量,竟被谢景如此轻易地解决了。

这俩人是不是在演我?

怎么那么轻松?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们。”

顾满淡淡道:“谢景活了九百年,若是连这点东西都处理不了,岂不是白活了。”

果然是在演我!

你们两个畜生!

沈砚气得眼前一阵发黑,胸腔剧烈起伏,一口憋了许久的淤血混杂着无尽的委屈。

终于吐出来了,舒服多了……

于是我们可怜的,被欺骗的,受伤惨重的小伙终于晕了过去。

再次有感觉时,沈砚感到自己像一袋垃圾,被随意地拎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移动。

失重感和高速移动的眩晕感不断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

他勉强睁开一条细缝,模糊的视野中,是谢景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漠侧脸,以及两旁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白茫的雪景。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令人不适的移动终于停止。

他被毫不温柔地扔在了一片相对平整的雪地上,撞击力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再次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差点又背过气去。

顾满的身影出现在他上方,挡住了些许惨白的天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雪地里奄奄一息的沈砚。

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看待一件麻烦且不甚满意的物品的不耐烦。

“废物。”

顾满薄唇轻启。

“你想活吗?”

……

“想……”

他似乎连弯腰都嫌麻烦,只是屈指轻轻一弹。

一枚通体莹白,散发着奇异冷香的丹药,精准地射入沈砚微微张开的嘴唇中。

丹药入口的瞬间便化作一股温和的能量,强行吊住了他的命。

“以后,为我所用吧。”

谢景侧过身来:“如此荣幸啊,沈砚先生。”

这荣幸给你,你要不要!

那股力量霸道而又细腻,开始以肉眼可感的速度修复他破损严重的经脉、内脏。

这强大的药力修复身体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麻痒痛,交织着原本的重伤剧痛,几乎超越了人类承受的极限。

太痛了!!

让我这个病人老老实实的晕会不行吗!!

“感觉如何?”顾满问道,语气平淡。

“……好多了,谢谢先生的药。”

“我不是问你这个。”

顾满微微挑眉:“真正调动妖力,吸收转化外来力量的感觉。”

“无论是我,还是谢景,我们传给你的妖力,都是经过特殊转化过的。”

沈砚一愣,随即仔细回想刚才的的战斗过程。

想起那来源源不断的蛊惑和精神攻击似乎是在他开始尝试吸收指骨力量时出现的。

那种力量充盈身体的感觉,强大却又带着陌生的失控感。

“很……奇特。”

他老实地回答:“感觉身体里多了另一种力量,那股力量还在蛊惑着我,像多了个人格。”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顾满轻哼一声:“半妖之躯,没当场爆体而亡。”

“我果然没看错,你的体质很特殊。”

哦哦哦,我是要走上龙傲天的路了吗?

“你那能力,粗陋得可笑。”

兄弟,你怎么又贬上了。

顾满评价:“若非冰魔指骨被封印万年,力量十不存一,又被谢景提前削弱,凭你那点本能般的吸吮,早就被它的意识彻底冲垮,变成只知杀戮的疯子了。”

“你,依旧废物一个。”

沈砚背后渗出冷汗。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极其凶险。

“请先生指点。”

沈砚低下头,态度诚恳。

不当龙傲天了,现在当龙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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